50 初遇

尚雲清禾坐在床邊,摸着柔軟的床鋪,輕輕閉上眼睛,仿佛這樣就能感受宋棐卿留下的氣息。三年前兩人最後一次見面,他本該抓住機會,将他強行帶回,卻不知為何,兩人大吵了起來,甚至還動手打了一架,但每每回想,他為什麽要和宋棐卿打架,他說不上具體的原因,但要是再來一次,他們還會不歡而散。

也許宋棐卿當時的情緒十分的不穩定,也許因為他為一次次的被宋棐卿忽視,而感到不值得,不管怎麽說,當時他放手了,看着他從自己面前離開。時隔三年,他沒有一天不在尋找他與孩子的下落,從他與宋棐卿的對話裏,他得知了自己的孩子是個兒子。他今年應該三歲了,蒂都如今也平安無事,說明他應該是個正常的孩子吧,只是不知道自己的兒子長成了什麽樣子,他承認他很想見一見,很想聽孩子叫他爹。

他每天都讓自己忙起來,不想有閑暇的時間,因為他不想回憶,不想記起在他的生命裏,他的心裏,有一個叫宋棐卿的男-人,有一個他放不下的孩子。

正想着,一名弟子在門外禀告,各位長老有請往賢莊閣,尚雲清禾這才把思緒拉回,卻在路上又想起失蹤已久的大師兄清稠。這三年來,關于清稠的下落,他們不是一點線索都沒有。相反他們已經查到,當年靈溪村被襲的主使者,是一個叫幽宮的暗中勢力。

幽宮三年來也曾不止一次的對蒂都各府發出挑釁,卻由于他們來去無蹤影,即便各府就幽宮的問題商讨過,也查到了蛛絲馬跡,還多次反擊,打敗過他們幾次,最近的一次大概是一年之前,對天府的攻擊,他們被八府聯手打敗後,便消失了蹤跡。而最終各府關于幽宮的了解,也不足夠找到他們的所在地。

自從三年前,尚雲清禾與大長老因為宋棐卿,産生了很大的隔閡後,兩人便一直不對盤,而尚雲清禾本執意反對迎娶端月凝雪,卻在與宋棐卿打過一場後,意外的答應了長老們建議。當尚雲清禾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的時候,想後悔也已經來不及了。

大長老最近因為身體原因,經常在商讨中缺席,而這次卻格外關心,尚雲清禾去往勤府玉清籍的事,他本想單獨請清禾過來,卻擔心清禾不肯聽他的,故而叫了其他四位長老一同前來。

大長老看了看面容平靜的清禾,緩緩道:“族長,我們就此次你前往玉清,有一些事宜想要與你溝通。第一,這次去往外府看診雖不是第一次,卻是頗遠的一次,你此去萬事小心為上。第二,我們長老認為你是否可以帶着夫人一同前往,你自迎娶夫人以來,并沒有讓她出現在外人面前,此行雖路途遙遠,但也不失為一次機會。”

清禾聞言頓了頓道:“關于第二點,長老們所想清禾也想過,本座認為可行,只是怕路途遙遠,夫人可能會吃不消。”她的一手出神入化的煉凝心訣,确實讓清禾很向往。

“嗯,我們靈府雖有女子不能商讨大事的規定,但我也問過她,夫人也表示同意,你可再與她商量一番。”大長老聞言稍加放心,心中自認為經過這麽久的時間,他大概已經把宋棐卿忘記了。

而宋棐卿走之前,帶走了靈府至寶谒靈牌,而且靈牌将永遠回不來了。對此,不光大長老,其他幾位長老每次說起,都會氣憤非常,卻不敢在尚雲清禾的面前提起,因為他們害怕尚雲清禾會想起宋棐卿,害怕他還不能忘記那個人。此次不單是他們對端月凝雪的考驗,也是對尚雲清禾的試探,若清禾已經能坦然接受現在的夫人,那麽今後如果再次面對宋棐卿,他也會以靈府族長的身份,與宋棐卿關于魔胎的問題展開一場争鬥。

雖然三年的時間內,因為沒有聽說過蒂都何處地方遭受重大的災難,說明魔胎的魔性并沒有爆發,他們雖然不知道宋棐卿是如何做到的,但一定和神司脫不了幹系,若是神司與九天大仙有參與,這件事情就有轉機,這也是他們三年內任由宋棐卿在外的原因之一。

尚雲清禾離開後,便直接去了青陽閣,這段時間他來這裏的次數,比三年加起來的還要多。這倒不是因為他對端月凝雪産生了感情,而是端月凝雪的煉凝心訣被他看好,并且他也不想再與端月凝雪僵持下去,那樣很沒意義,也很幼稚。

“夫人在何處?”尚雲清禾在閣樓內不見凝雪的蹤跡,随即問了下人。

“夫人在後院,她說您若是來了,先在花廳稍作休息。”那侍女說着,就有另外一名侍女端上茶盞、點心,放在主位,尚雲清禾輕輕挑了眉角,似乎想到了有趣的事情,微微笑了笑,一撩衣擺坐了下來。

不一會兒,端月凝雪果然回來,她身後跟着兩名侍女,胳膊上均挎着一把竹籃,籃子裏裝着滿滿的草藥,尚雲清禾輕輕一掃,在最上端看到一味藥——陸苓,其性苦、寒,可祛痰鎮咳,逐水消腫。

端月凝雪先是對尚雲清禾溫和的笑了笑,接着道:“夫君此次前來,可是與我商量前往玉清的事?”

尚雲清禾點點頭道:“看來你已經做好了準備。” 說着他又看了看她身後的竹籃。

端月凝雪道:“是,凝雪雖是受長老們的建議,但凝雪自身也有這個意願,能将自己的醫術用在救治他人之上,是凝雪一直以來的心願。”

尚雲清禾聞言,起身朝她走去,與她面對面的對視一會兒,勾唇笑道:“本座也是這個意思。”

這日,天氣晴朗,一大早宋棐卿就不見了蹤影,小源深覺得無聊,雜耍班子的事情也暫時沒有着落,他拉上秦哥吵着去郊外散散心,自然是要騎着他的羊駝大大。

秦哥對此也很無奈,誰叫小少爺這麽閑不住,每天總要想些花樣來玩,而主子對他也是格外嬌慣,從不要求他做他不喜歡的事情。因而秦哥為了防止少爺再次把家裏的房頂給拆了,只好叫了兩名手下陪同着小少爺去郊外。

小源深有一個特別的愛好,就是喜歡出門,到那些空曠的地方,比如深林,小溪、小河邊,或者到人流來往頻繁的籍道(類比官道)邊,看看駐紮在那裏的小客棧、小茶館,或者看着來往的商旅、牧民、農民。說起來這個小小的喜好,是小少爺學會走路的時候,就隐隐流露出來的,不過這些都是他聽主子說的,他是一年多年前才與宋棐卿結識,并跟在他身邊,他還聽府裏的老人說,秦府還沒建成的時候,主子只是一個一貧如洗的人,一個人帶着剛滿月的孩子,特別不容易。

可主子,那個別人只知道一個秦姓的人,卻在短短半年的時間內,不但有了自己的土地,還迅速建起了秦府,後來就是商鋪,不斷擴大的商鋪。

源深看着籍道上來來往往的農民、牧民,或乘着白狼的的商旅,以及一些俠客,偶爾也有乘坐高頭大馬車的一些商客,靠在樹杈上,眯着眼睛,好像很享受。

開始時,他對馬車這種工具十分的好奇,經過金環的一番介紹他才得知,原來還有馬車這種代步工具,他沖着在樹下乘涼的秦哥道:“秦哥,你看,這日頭這麽足,還有那麽多人願意在路上曬太陽,你說,他們若不是有急事,就是急性子,寧願被太陽曬,也不停下來休息。”

秦哥看了看路上還有不少的人,遂道:“嗯,或許他們真的有急事。”

源深看着那些趕路的人,不禁覺得無聊起來,起身跳下樹,剛好被一名手下接住,源深穩穩地落地,拍拍他的肩膀道:“嗯,不錯,回頭叫爹打賞你。”說着轉頭看着秦哥道:“咱們去前面茶館坐坐,我累了。”

“嗯。”秦哥點點頭,而後兩名手下也牽着白狼,與源深的羊駝大大,向着茶館而去。

由于源深不常來這裏,加上他可愛清秀的面容,以及一行人的陣仗,立刻吸引了茶館裏一部分人的注意,一些人還小聲的議論源深的長相,這讓他十分的不自在,故而掃了那些人一眼,那雙又圓又大的眼睛頓時好似閃着青色光芒,讓那些打量他的人不禁縮了脖子。

秦哥也顯不悅,跟小二商量着要間雅間,卻是被源深一口打斷,“本少爺就喜歡在這大廳裏,熱鬧。”

兩人落座後,兩名手下也被源深要求坐下喝茶,“你們跟着本少爺辛苦,坐下喝幾杯茶休息休息。”兩名手下聞言也不含糊,互看一眼,利落入座。

熱鬧的茶館,雖因為源深的到來有那麽短暫的安靜,卻在片刻過後,又恢複了原本的吵鬧,而且這裏人流來往頻繁,大部分只是來喝碗茶,解解渴休息片刻便離開了,因而對源深的注意也不再那麽多。

源深正坐在位子上發呆,想着待會兒要去哪裏玩,卻是成為了被吸引的那位。

只見茶館門口來了一支很龐大的隊伍,隊伍裏有乘坐白狼的,也有駕着馬車的,大概上百人,而為首的是一年輕男子,他着一身青衣,面容俊美,身姿挺拔,舉止間氣質不凡。而他的身邊跟着一位端莊賢淑的女子,一看便是令人羨慕的仙侶。

源深觀那人,突然産生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厚厚的劉海下,那青色的蓮花印記閃爍着青色的光芒,卻是在短暫的感情波動後,又歸于平靜。他輕輕搖了搖頭,這世上即使有人再如何氣質優雅、行為不凡,都比不過他爹,任何人都不可能超越爹在他心中的地位。

尚雲清禾一行人經過将近半個月的時日,終于趕到了玉清外郊,衆人也早已疲憊不堪,而他與端月凝雪在荒野露宿時還可以在馬車裏休息,精神看起來會好很多。

由于到了地方,衆人也都放松不少,尚雲清禾便命令到茶館稍事休息,而後再派人通知玉清籍首黎勻。本該是輕松的時候,他卻在進入茶館之時,感到一道隐隐透着不安的視線,他在茶館一周視察半晌,除了大廳中央座位上的一個小男孩比較有可能,其他人都沒能引起他的注意。

由于那孩子一直低着頭,又有西瓜蓋般又黑又厚的頭發蓋住腦袋,他更加不能清除的看清孩子的長相,故而對那孩子更加感興趣,笑了笑,朝那孩子緩緩走去。

而一邊的端月凝雪雖好奇,也不願意多打擾,雖然尚雲清禾願意正視她,然而這一路下來,她還是覺得尚雲清禾并沒有真的把她看在眼力,單從他們休息的時候,還要分兩輛馬車就可以看的出來。為此她已經漸漸對尚雲清禾不抱希望,因為原本她對尚雲清禾也沒有多麽深的感情,她雖性格文靜,卻不代表她可以一直忍氣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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