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賜婚

“小然在太後宴席那驚鴻一舞，為兄至今難忘，小然可否再舞一曲，只為大哥而舞！”今此一去，只怕得一個月見不到小然，思念的滋味可不好受啊，怎麽也得留點紀念不是，午夜夢回，他也好有個寄托，不然他真會忍不住沖動地跑回來。

“好。”不知怎麽的，她總有預感，這仿佛是他們最後的話別。

上官煜霆從懷中掏出一把精致的玉蕭，兩人相視而笑。

一曲蕩人心魄的簫聲輕揚而起，沈然長袖漫舞，天然的嬌豔花瓣輕輕翻飛于天地之間，肺腑的花香令人迷醉，漫天花雨中，白衣少女如空谷幽蘭般，随著她輕盈優美、飄忽若仙的舞姿，寬闊的廣袖開合遮掩，更襯托出她儀态萬千的絕美姿容。

蕭聲漸急，她的身姿亦舞動的越來越快，如玉的素手婉轉流連，裙裾飄飛，一雙如煙的水眸欲語還休，流光飛舞，整個人猶如隔霧之花，朦胧飄渺，閃動着美麗的色彩，卻又是如此的遙不可及…她舞姿輕靈，身輕似燕，身體軟如雲絮，雙臂柔若無骨，步步生蓮花般地舞姿。清顏白衫，青絲墨染，彩扇飄逸，若仙若靈，水的精靈般仿佛從夢境中走來。

沈然這次的舞雖然不如宮宴那次的陣勢磅礴，但更加好看，更加有靈魂，畢竟上次她是懷有目的，這次她只是單純為舞而舞，為一個憐惜她的人而舞，綻放出極致的絕美。

一曲末了，上官煜霆的蕭聲亦停下，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仿佛怎麽看也看不夠似。兩人初次配合，竟是如此默契，好似已經排練過無數次一樣。

“小然……”上官煜霆快走幾步，緊緊地抱住她，他何德何能竟能擁有這樣的絕世佳人為妻？只恨自己沒能早些認識她。

落英缤紛，飄灑在這對深情相擁的人兒身上，誰也不願多說一句話，生怕破壞了這溫馨唯美的一刻，真正達到此時無聲勝有聲的境界。

“等我回來。”他低喃道，久久才放開沈然。

有這樣的出色的男子如此真心待她，她想她應該是幸福的吧？

親自送上官煜霆放城門口，站在城牆上眺望那個漸行漸遠的身影，突然覺得自己有當望夫石的潛質。只是她沒有想到上官煜霆這才前腳一走，後腳宮裏就有來人了，據說是有聖旨到，而那接旨的人點明了就是她。

“奉天承運，皇帝召曰，秦家四小姐秦汐然品性純良，溫柔婉約，姿麗秀美，與宸王正是男才女貌，天作之合，特賜婚秦汐然為宸王側妃，欽此。”太監手執明黃色的聖旨朗聲念道。

秦汐怡與秦子謙猶如五雷轟頂，半晌沒有反應。

沈然的反應雖然沒他們誇張，但也忍不住吃了一驚，慕容羿宸居然真的這麽做？她的預感沒有錯，上官煜霆會在這個時候離開京城，只怕是某個有心人設計好的吧，難道他真的想跟上官煜霆翻臉不成，人生有兩大恨事，一個就是奪妻之恨，不管上官煜霆對她的情如何，單是他剛下完聘，慕容羿宸就來明目張膽搶親無疑是在羞辱于他。據她所知，慕容羿宸應當是很需要上官的相助才是，不然當初就不會千方百計地拉攏他。還有那個皇帝也很怪，怎麽慕容羿宸說什麽他就聽什麽，難道上官煜霆要娶她的事，皇帝會不知道嗎？他就不怕他最愛的兩個臣子大大出手。

“秦姑娘，還不快快接旨謝恩。”太監提醒道。這家人的反應還真好玩，能嫁給宸王是幾生修來的福份，怎麽一個個都苦着一張臉。這秦二小姐将來也是要當宸王妃的人，兩女共侍一夫倒也是一段佳話，只是姐姐還沒有嫁，倒是妹妹先嫁過去了，真不知宸王爺心裏是怎麽想？而且他怎麽好像還聽說這秦汐然原本是上官将軍要娶的人？不管了，這些主子們的事人，他還是少擔那個心。

“民女接旨。”先接過來再說吧，總不能明目張膽抗旨吧，當莽夫也要有當莽夫的本錢啊，她可是一介弱女子哦，不過嘛，她要不要嫁可就不是一張聖旨能決定的。

太監宣完旨便帶領風風光光地離開了。

“他怎麽可以這樣？宸王為什麽要娶秦汐然，那我呢，我算什麽？”秦汐怡反應過來歇斯底裏地大喊，上官煜霆要娶她也就罷，連她的未婚夫也要娶她，叫她顏面何存？她一定會成為京城最大的笑話，一時受不打禁竟給暈了去。

秦子謙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吩咐下人把她扶進去。其實他心裏還是比較希望秦汐然嫁給上官将軍，那畢竟是個正妻，而嫁給慕容羿宸說是側妃，說到底也就是個妾，況且這兩姐妹向來不和，到時候鬧出點什麽事牽連到他可就得不償失了。

沈然回到屋子裏正想着要怎麽推掉這門婚事，嫁給宸王，不要搞笑了好不好？那低氣壓生物，擺明了生人勿近，她可不想被活活凍死。正想着，卻見淩月匆匆忙忙地跑進來，帶着一臉激動。

月姨平時挺穩重的，有什麽事居然能這麽刺激到她，便問道：“月姨，怎麽了？”

“小小姐……我……”淩月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怎麽了？別着急，慢慢說。”沈然扶着她坐下，給她倒了杯水。

“小小姐，你看。”淩月從袖子裏拿出一支玉簪，眼睛裏溢出點點淚花，如獲至寶地看着這支玉簪。

“這支玉簪有什麽不同嗎？”沈然接過簪子，一臉搞不清楚狀況，簪子全身通透翠綠，成色不錯，一看就是上品之物，只是再好的她也看到，實在看不出它有什麽值得讓月姨如此激動？

“這是……這是小姐随身攜帶的物品，是夫人給小姐的，小小姐當年還小自然是不知道，可月姨清清楚楚地記得，這就是小姐的玉簪。”憶起往日回憶，淩月忍不住老淚縱橫。

“你是說……你是說沈瑤媽媽……不，我娘，我娘可能沒死，對不對？”像是抱住了最後一根浮木，沈然不可抑制地抓着淩月的肩膀。對啊，自己怎麽就從來沒想過，以自己當年嬰兒的身體摔下沒死，那麽沈瑤媽媽也有可能被人救了。可是如果她沒死，這麽多年了為什麽沒來找她？

“嗯嗯……”淩月含着淚拼命點頭，老天爺終于聽到她的呼喚了，小姐還沒死。雖然不敢肯定，但至少有了一線希望。

沈然稍微定了一下心神，這個時候更需要冷靜，道：“月姨，這支簪子你是在哪看到的？”

“我是在玉寶行看到的，那老板說是當鋪的人拿來賣的，後來我又去了那個玉寶行老板說的當鋪，據當鋪老板告訴我，是宸王府的一個家奴拿去當的。”

“宸王府？慕容羿宸的府第？你是說娘有可能在宸王府裏？”如果那個人真是娘親的話，必定是生活過不下去才會把玉簪給當掉的，以軒王當年那麽鐘情娘親，就算再娶了王妃，再怎麽也不會讓娘親過苦日子啊，當年會不會是軒王救了娘親呢？既然救了又怎麽會棄之不管？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這是唯一的線索了，小小姐，我想去潛入宸王府打探打探。”得知沈瑤可能沒死的消息，淩月滿心歡喜，已經顧不得許多了，即使冒險也要一試。

“我不同意。宸王戒備森嚴，就是皇宮也未必能與之相比，且不說宸王武功高深莫測，就是他府裏的暗衛随從哪一個不是武功高強之輩，還有那傳說中沒有人見過的風雲十八騎，哪一個善類，月姨，我不可能讓你去冒險的。”找娘親是重要，月姨的生命安全也同樣重要。

淩月聽了一陣感動，有這樣處處為她着想的小小姐，她這一生還有何求？

“可是小姐怎麽辦？不如派夜輕塵他們去吧。”感動歸感動，讓她放着小姐不管，她是無論如何都不肯的，當初若沒有小姐，哪來的她，哪來的語兒？

“不行，夜輕塵武功還沒有完全恢複，其他人雖各有一技防身，但終究是太冒險了，而且他們一點不認識娘親，這麽多年了，娘親的容貌肯定會有些改變的，徐婉容毀了娘的臉，也不知道娘的臉現在變得怎麽樣了，靠他們只怕是找不出來。”

“要不還是我去吧，我服侍小姐那麽多年，小姐的言行舉止沒有比我更清楚了。”即使是難如登天，她也要盡力一試。

“我去，只要有一絲希望，我絕不會放棄。”沈瑤媽媽，我一定會找到你的。沈然眼中透着堅定不移的信念，以前在她心中只有仇恨，讓她活得毫無希望，只能把仇恨當成唯一生存的動力，而現在她有比仇恨更重要的事。

“小小姐，你沒有武功怎麽去啊？還是我去吧。”盡管難如登天，她也要盡力一試。

沈然拿起那張明皇色聖旨，下定決心般地說道：“皇帝已經下聖旨，讓我下嫁給慕容羿宸當側妃。”

淩月驚呼：“你要嫁給宸王？先前不是說要嫁要上官将軍嗎？”她家小小姐怎麽可以做妾？将來秦汐怡肯定也是要入門，到時候她為大，小小姐為小，豈不被她欺負了去。淩月一急倒沒想過，沈然本來就是從小被她‘欺負’到大的。

上官煜霆？沈然眼神一黯，她終究是和他有緣無份！

“皇帝聖旨已下，恐怕難以更改，其實這樣也好，我可以趁這個機會入宸王府，好好探聽一下娘的下落，這樣也比潛入王府找人要有效得多。”難道一切冥冥之中自在注定，她和慕容羿宸注定是糾纏不清的孽緣嗎？

淩月是很想找到小姐，可是怎麽能以犧牲小小姐終身幸福為代價？

看到淩月一臉擔擾，沈然心裏劃過一絲暖流，握住淩月的手，給她一個安心的笑容：“月姨，你放心，我會保護自己的。慕容羿宸待人雖然冷淡，卻也不是大奸大惡之人，他為人那麽高傲，不會勉強一個不願接受他的人。況且他府裏已經有那麽妻妾，不一定會注意到我。所以我不會有事的，月姨，你真的不需要太擔心。”只要不動情，就不會受傷，即使入了宸王府，她一定要堅守陣地，不讓心遺失。

“小小姐帶上我吧，你出嫁總要個陪嫁的。小小姐雖然與小姐母女情深，但是你當年實在是太小了，只怕認不出小姐，而我跟小姐從小一起長大，沒有人比我更了解她，一定能夠助小小姐你一臂之力。”淩月實在擔心，退而求其次，無論如何她都要跟在她身邊，保護小小姐，是她的使命。

月姨說的也有道理，沈然沉吟了一會，道：“好吧。”

“小姐順便把我帶上吧，我也要陪伴在小姐身邊。”陸冰語從屋檐上飛下來，瞧這兩人說的這麽起勁，居然把她給忘了。

“不行。”沈然義正詞嚴地拒絕。

“我要保護小姐。”除了去‘出差’，她從來沒有離開過小姐身邊，上次小姐無緣無故留在宮裏她就覺得很不安，這次怎麽都不能讓她落單。小姐是聰明，但她沒有武功，要是壞人使用武力，小姐可怎麽辦才好？

“你以為宸王府是什麽地方，宸王又是什麽人？那裏太多的變數，太多的變幻莫測，我們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我和月姨進去也就罷了，你何必一起去冒險？你現在就給我去逍遙島幫輕塵。”月姨已經為她們沈家付出了一生，她何其忍心讓冰語陪着她冒險？如果她要嫁的是上官，自然是可以帶着她們一起去，可是她要嫁的不是別人，而是最冷血無情的慕容羿宸啊。

“我要保護小姐。”陸冰語說來說去就是這麽一句話，她不愛說話，一句話連續說了兩遍可見她的決心。

“連我的話你都不聽了嗎？現在就給我回逍遙島，沒有我的命令不許回來。”沈然冷着聲說道。秦家的人雖惡毒，卻不難對付，因為在他們眼裏沈然就是一個一無是處的沒用女人，所以她可以放心地把陸冰語留在秦家，但慕容羿宸卻不同，他睿智細心，哪怕一點蛛絲馬跡，都會被他查出來，他操縱着生死大權，恐怕就是皇帝都奈何他不得。

沈然從來沒用過這種語氣跟她說話，陸冰語知道小姐這回是認真的啦，只得不甘地應道：“是，冰語遵命。”

沈然聽她賭氣似的話，看她氣嘟嘟，有氣沒地發，又強忍着的模樣，倒是覺得她十分可愛。其實冰語年紀比她還小，卻總是一幅老成的樣子，搞得自己總是産生她才是姐姐的錯覺。

別人結婚歡天喜地，她們倒好，搞得像生離死別似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要嫁的是地獄閻王呢，其實也差不多啦，誰知道那慕容羿宸安的是什麽心思？

轉眼到了大婚之日，秦府依舊是張燈結彩，原本的準備東西也根本不需要拆除，新娘照嫁，不過是新郎換了個人而已。

慕容羿宸的聘禮比上官的還要誇張，男人都是好面子的動物，他自然是不想遜于上官了。況且以他的身家，這些東西也不過九牛一毛，沈然也懶得去看是什麽，只聽說秦子謙笑得合不攏嘴。秦汐怡曾經來找過一次碴，還沒來得及做點什麽，就被秦子謙關禁閉了。比起上官，他更懼怕宸王。

一大早，沈然就被人從被窩裏給抓出來，如同木偶一樣被她們折騰來折騰去，大紅色喜服，高聳的發髻、精致的妝容，那與生俱來氣質，被絢爛的喜服一襯，愈發顯得粉嫩酥融、嬌豔欲滴，一颦一笑都動人心魂。屋子裏的丫鬟一個個都看呆了，一直以為天下最美的莫過于三小姐了，現在才知道原來真正的美人竟是她們從來不屑一顧的四小姐。就是淩月看了也直掉淚，她家小小姐真是太美了，但願她能真正尋到愛她、憐她的良人。

這時喜娘走了進來，身軀道：“秦側妃，吉時已到，花轎已在門口等着。”

淩月親手給她蓋上大紅蓋頭，阻斷了她的視線。秦側妃？這三個字怎麽聽起來這麽刺耳？

就這樣随着噼裏啪啦的鞭炮聲，沈然招搖過市，花轎從秦府擡向宸王府去。本來納一個側妃是不需要如此陣仗的，但因為是皇帝賜婚，所以禮數還是做得很是周到。

城門口快馬奔來兩道人影，一名喜憂半慘的黑色人影急速地奔來，那人不是上官煜霆還是誰？本來一個月的行程，由于他太過想念沈然，雷厲風行地攻破賊窩，硬生生地縮短了半個月的時間。

“将軍，有迎親對伍過來。”一個屬下報告道。

“今天是人家的大好日子，給他們讓道無妨。”上官煜霆大手一揮，退到一邊去，心中想着不久後，他的小然也會這樣坐着轎子嫁給他，一想心裏就美滋滋的。含笑看着迎親對伍浩浩蕩蕩地從他面前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