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秦府婚宴

風舒道:“喜宴距今尚有十日,請秦老板仔細篩選賓客名單,勿讓有心之人混入。大婚當天的迎親隊伍,也請空出五個位置,好讓差役頂上。”

秦鶴似乎有些不滿意,問:“五名差役,怕是不夠吧?”

他這話說得有些失禮了。寧澄看了風舒一眼,道:“秦老板,廿三日當天,忤紀殿還另有要事。再則,除卻迎親隊伍,風判大人亦會安排人混在觀禮人群中,以确保萬無一失。”

秦鶴斜睨了他一眼,這才點了點頭,道:“如此,便多謝風判大人了。”

之前寧澄來織女屋時,穿的是常服,加上風舒待寧澄親近,秦鶴以為他為居高位,便小心翼翼的不敢怠慢。

如今,他見寧澄身着普通差役服,諒是沒将對方看在眼裏,直接和風舒對話了。

風舒道:“秦老板不必客氣,這是忤紀殿分內之事。”

和秦鶴告別後,風舒對寧澄使了個眼色,而寧澄則默契地點了點頭。兩人繞到一條街外,向那兒的民衆探聽容桑此人。

據民衆所說,那容桑和秦菱青梅竹馬,又門當戶對,大家夥都看出他們對彼此懷有情愫,也以為他們會在一起。

然而世事難料,秦鶴為了延續秦家香火,硬是要讓女婿入贅。容家就容桑一個獨子,怎可能答應?

于是,兩家不歡而散,秦鶴也迅速相中了王家公子——王槐,直接差媒婆上門提親。

那王槐只是當鋪老板之子,見秦家朱門繡戶、財大氣粗,哪有不答應的道理。

容桑聽說秦菱定了親,不顧父母阻攔,捧着對家傳玉镯來到織女屋。

他跪在秦鶴面前,央求對方将女兒嫁給自己,卻被秦鶴差人趕了出去。所謂的大鬧織女屋,卻是無中生有了。

寧澄低聲道:“這秦老板還真會颠倒是非。若不是他強迫女兒嫁給王家公子,又怎會有今日的局面。”

風舒道:“寧兄,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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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下,又道:“當務之急,得先找到容公子。若真找不着人,再照适才商議好的辦。”

寧澄點了點頭,道:“我們不去容家查探嗎?”

風舒道:“容桑失蹤一事,容家并未報案。此時冒然前往,恐怕會打草驚蛇。”

也是。萬一那容桑真與容家的人串通好,聽說風判調查此案,預料到成親當日秦府會有差役守衛,來個先下手為強就不好了。

兩人回到忤紀殿,風舒将搜集來的資訊做了統整,然後簡略地告知了幾名差役,讓他們做好混入秦府的準備。

待那些差役領命退下後,寧澄問道:“風舒,之前我聽花判說,你找他幫忙處理連續竊案之事,具體是處理些什麽啊?”

風舒道:“也沒什麽,只是這竊盜之人過于神出鬼沒,我懷疑作案者,非人。”

非人的意思,就是指山精野怪、邪妖怨鬼等物了,例如之前賈府命案,便是由骷髅詭蛾導致的。

風舒頓了下,道:“我令差役探查過了。遭竊現場皆無邪氣、怨氣,或是精怪所為,亦或确實是人為的。

花判在識別精怪方面頗有天賦,我請他在巡城時幫忙留意,是否有精怪混入人群之中。”

寧澄腦中浮現出花繁那吊兒郎當的樣子,還有一見到人就露出的燦爛笑臉。

不是吧,拜托花繁幹這種事,他能幹好嗎?光是應付那些花粉,就已經應接不暇了吧。

吐槽歸吐槽,既然風舒信得過花繁,寧澄也不好多說什麽,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禱夙闌能再平和些,別再發生什麽案子就好了。

之前他只是個小老百姓時,還以為夙闌真的很祥和,卻沒想到原來這表面上的和平,是由差役們奔波勞累換來的。

人嘛,身處不同環境,會有不同的感悟。就像足不出戶的公子哥,若是沒落到和貧民一般田地,興許這輩子都不會明白什麽是饑餓,也不明白為何有些人拼死拼活工作,只為了多掙幾個饅頭的錢。

寧澄不過随便想想,可他的祈禱居然真的湊效了。一直到秦菱成親這天,夙闌城都沒再發生竊案,而那容桑,更是連影子都沒看見。

作為織女屋的當家,秦鶴果然人脈通達,宴請的賓客少說也有千餘人。

那秦府內外都布置得極為華美,牆面主要以紅綢布和軟煙羅作裝飾,每隔幾步就挂了個紅繡球,并由外往內貼上了「囍」字。

秦府內部,更是設置了數百席位,那一張張的桌子上,居然都鋪上了紅絹布——若非織女屋,有哪家女兒出嫁,能用上數百條紅絹?

秦鶴趕在一大早,便将秦菱送到王家去,待吉時才乘上大紅花轎,一路吹吹打打地送回秦府。

而那王槐,早已被接到秦府中,作了新郎官的打扮,在廳堂接待來賓。

秦鶴自認想得周全。

一來,秦菱能風風光光地「出嫁」;

二來,能掩蓋入贅這件事,免得将來讓人笑話說,織女屋的公子爺是個倒插門。

雖然這件事大家都心照不宣,可做做樣子也無傷大雅,至少明面上也能好看些。

秦鶴捋着稀疏的白胡子,盯着王槐迎接賓客時紅光滿面、喜氣洋洋的樣子,別提有多滿意了。

織女屋的女婿,就該如此!管他什麽贅婿不贅婿的,入了我秦家的門,還怕會被虧待不成!

想起容家那不識擡舉的東西,秦鶴哼了一聲,端起身側的茶水一飲而盡。

他老神在在地坐在秦府內堂,聽着外頭的禮炮響起,準是新娘子到了。

他心中一喜,忙吩咐下人熄滅竈堂裏的柴火,等着媒婆将女兒帶進廳堂。

秦鶴等了好一會兒,卻只聽得外頭亂哄哄的,似乎發生了什麽事。

他心中一沉,剛想邁步出堂,卻又記起「新娘入門無火氣,親人不犯轎頭沖」一說。

雖然秦菱是他女兒,可秦府明面上是女兒出嫁,那這禮俗還是要跟的。

秦鶴有些不安地端起茶盞,卻發現裏頭的茶都被喝光了,還沒添新的呢。

他心頭火起,欲将手中的茶盞摔落,又怕觸黴頭,只能忍下怒火,喊道:“人呢?來人,添茶!”

他喊完沒多久,一人從堂外跌跌撞撞地走進。秦鶴認得他是秦府的小厮,便怒喝道:“連路都不能好好走了嗎?還不快來添茶?”

那小厮忙站直了身,滿臉焦急地道:“老爺,不好啦、不好啦!”

秦鶴面上一黑,拍案站起:“什麽「不好啦」!今日我女兒大喜,你說這種晦氣的話,是不要命了嗎!?”

“不、不是的,外邊、外邊有……”

那小厮急的抓耳撓腮,愣是不知該怎麽開口。

秦鶴哼了聲,道:“是不是容桑那小子來鬧事?外頭還有風判大人坐鎮呢,他一個不會咒法的人,還能掀翻天不成?”

小厮道:“不是的老爺,是、是……”

他湊上前,在秦鶴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

秦鶴的臉由紅轉白,又由白轉綠,胡子禁不住顫抖起來。他揪起那小厮的領子,怒道:“發生這種事,你為什麽不早說!”

那小厮很是委屈:不就你不讓說的嘛!

秦鶴将小厮推開,道:“風判大人呢!發生了這樣的事,風判他去了哪?那些差役呢?還有家丁們呢?全都是吃閑飯的嗎!”

他沒耐心等那小厮回答,便踉踉跄跄地走出了內堂,朝外頭奔去。

今日是秦府嫁女的大日子,相較另一頭的徐家,秦府的排場可是做得足足的,幾乎所有名門望族都受邀參加婚宴。

那些沒獲邀請的平民百姓,不是到徐家吃喜酒,就是到秦府外圍看熱鬧,一時間萬人空巷,将秦府內外擠得水洩不通。

風舒一早便安排了差役混入迎親隊伍與觀禮人群中,自己則坐在秦府坐西朝東的席位上。

由于表面上是來慶賀織女屋嫁女的,風舒換上了一身雪青色衣物,雖不十分喜慶,但也還算湊合。

賓客們見風舒在場,紛紛上前套近乎,特別是那些家中有女未出閣的,顯得更為殷勤。

風舒似乎已經習慣了這種場面,客客氣氣地應酬着。可他剛打發了一群人,卻又有另一群人湧上——相比之下,新郎官那兒反而冷清許多。

寧澄身為普通差役,自不可能和風舒一樣位居上席。他換了身黎草色常服,佯作對這起婚事感興趣的樣子,穿梭在賓客間,留心是否有什麽可疑人物。

據左鄰右舍說,容桑身材瘦小,長相并不突出,最大的特點是長了一對招風耳,左邊耳垂上還有一顆黑痣。

寧澄環視了幾圈,都沒見到符合容桑長相的人。他和同樣混在人群中的同僚對視了一眼,那人對他微微搖頭,看來也是一無所獲。

一陣唢吶聲由遠至近地傳來,鑼鼓聲敲得震天響。賓客們止住了交談,紛紛往門口看去。

“新娘的花轎到啦!快讓讓!”

随着一陣噼裏啪啦的爆竹聲,一座大紅花轎停在了秦府門前。

轎夫将花轎尾擡起,穿着棗紅襖子的媒婆樂呵呵地迎上前,将披着紅蓋頭的秦菱牽出花轎。

見狀,王槐喜出望外,朝适才與之對談的賓客一揖,踏步往門口走去。

“秦姑娘,你可算來了!”

一旁有人竊笑,還有人高聲喊道:“新郎官,該換個稱呼喽!”

四周人群開始起哄。王槐紅着臉,腳下的步子也快了些。

霎時間,變故突生。

随着一聲嬌笑,秦菱突然暴起,将媒婆推開,直直向前掠去,一把将抓住王槐的脖子。她的姿态過于詭異,完全不像先前見過的嬌弱女子。

在場所有賓客都愣住了。其中一名差役反應快,喊道:“秦姑娘,你這是在幹什麽?”

寧澄心道不對。秦菱身材高挑,站在王槐身旁至少能與之同高,可這披着蓋頭、身着新娘服的人,卻生生比王槐矮了一截。

他還沒來得及喊話,四周忽然妖風四起。懸于牆頭的布條拍打在牆面上,幾顆繡球被吹落在地,引發一陣陣尖叫。

寧澄努力在風中睜開眼,只見四周漫起煙霧,那些披在桌上的紅絹像是有了生命,紛紛脫離席桌,在人群中舞動,時不時纏在人身上,将人捆作一團。

還沒捆着人的紅絹則四處游動,一時間煙霧缭繞、紅布蔽目,群衆哀聲四起。

糟了,是非人作祟!

寧澄急忙在人群中尋找風舒,可那些紅布翻飛,遮擋了他視線,就連「秦菱」和王槐的影子也看不見。

他心中一急,随手施了個撕裂術,擊向朝自己繞來的紅絹。

“嘶啦——”

那布條被他擊中以後,撕成了數個細小碎片,落在地下不動了。

見狀,寧澄心念一動,對着亂哄哄的人群高喝:“撕裂術能毀去絹布。學過法術的,快幫忙施術應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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