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密道

月喑居然失蹤了,而雪華懷疑這事的幕後黑手,便是自己?

寧澄心中忐忑,腦中禁不住地胡思亂想。他想起風舒這兩日內的怪異舉動,只覺得胸口發悶,有種說不出的憋屈感。

不對,這其中一定有什麽誤會……風舒不是那樣的人。

說好了,要相信他的,不是嗎?

寧澄定了定神,剛想回應雪華的質問,卻忽然聽見一陣轟隆隆的聲響。

一旁的雪華眯起眼,戒備地盯着甬道口。他迅速閃身,靠到了甬道邊上,手中凝起了一道撕裂咒法,準備往來人身上擊去——

“怪了,這裏确實像是有人來過……林兄,你往後些,一會要是有什麽危險,還有我擋着。”

随着略微沉重的腳步聲,一把清朗的聲音自甬道傳來。雪華眉頭一皺,将手握成拳,硬生生将凝好的術力捏碎。

“咦,這不是寧兄嗎?還有華兄,你們在幹什麽?那方天戟又是怎麽回事?”

從甬道口走出的,是一粉一灰兩道人影。身着灰衣的人身上纏着麻布條,走路一瘸一拐。粉色扮相的人則将手中的咒訣掐滅,有些疑惑地發問。

寧澄宛若見到神明一般,激動地喊道:“花判,你快幫我解釋啊。雪判大人非說我是熾雲,還說我綁架了月判大人——”

“綁架?喑喑嗎?”

花繁面上露出錯愕的神色。他望了雪華一眼,道:“華兄,你這搞的又是哪一出啊?別總疑神疑鬼的行不行?”

雪華怒道:“你不關心月判就算了,拉着重傷患亂走,又是什麽意思!”

淩攸從花繁身後走出,道:“華吟,你誤會了。我見石門無故開啓,又聽得殿外傳來争吵與機關聲響,以為出了什麽事。恰好花繁前來探望,我便堅持讓他領我一同查看。”

看見淩攸,雪華面上閃過一絲複雜的神情。他将臉撇向另一邊,悻然道:“好了,我不想與你們廢話。”

說罷,他再度看向寧澄,語氣森冷:“我再問一次,月判究竟在哪裏?”

花繁道:“華兄,什麽叫喑喑在哪兒啊?你要找他,為何不去風月殿?”

雪華面若寒霜,語氣帶着一絲不耐:“月判自前夜起就失蹤了,我懷疑這人挾持了他,目前正在進行訊問。你若不想幫忙,便滾出去。”

花繁挑了挑眉,剛想回嘴,可淩攸比他快一步開口:“月判失蹤?華吟,你如何能肯定是他下的手?”

雪華深吸了口氣,看上去想破口大罵,可又忍住了。他狠瞪了寧澄一眼,簡短地将自己的推論說與花繁和淩攸聽。

寧澄本來懷抱希望,認為花繁應該會站在自己這邊,可花繁在聽完以後,卻臉色一變,望向寧澄的眼神也帶了幾分懷疑。

“寧兄,喑喑在哪?”

寧澄苦笑:“我怎知道?花判,你與我相處那麽久,還不清楚我的為人嗎?”

花繁道:“我是相信寧兄,可換個思路想想,那風月殿除你以外,便只有風兄在內了。若你所言屬實,那喑喑失蹤後,謊稱曾與他傳訊的風兄,便是最有嫌疑的了。

風兄素來胸有城府,寧兄或是受了他的蒙騙,不自覺地幹了什麽錯事也說不定。”

雪華冷冷地道:“我附議,但此人身上疑點重重,怕是也不無辜吧。”

聞言,寧澄心頭火起。他祭起一道驚雷咒,噼裏啪啦地往周邊屏障擊去。

“風舒向來仁善,哪有你說的那麽陰險?你們疑心我就罷了,風舒是做錯了什麽,要被這般诋毀?”

那結界術牢固得很,縱然紫雷滾滾,卻無半分動搖。寧澄心中憤怒,又施了幾道風刃,可依舊無濟于事。

“寧兄,我不是這個意思。華兄和我畢竟與風兄共事多年,知他心思慎密,待人處世機巧,是以……”

“是以什麽?風舒文武兼資、才藝卓絕,辦事也認真盡責,會受人景仰,是再自然不過的事。花判,你不也能說慣道,靠着花言巧語讨得城民歡心嗎?”

花繁道:“寧兄,我一時半會與你說不清楚。你先告訴我,自己是否與風兄共謀,劫走小月判?”

寧澄怒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待如何?若我說自己沒幹這事,你便會相信嗎?”

花繁平靜地道:“會。寧兄,你說我不了解你,可你呢?又是如何看待我的?”

寧澄愣了下,漸漸冷靜下來。他咬了咬下唇,求助似地看了眼淩攸,道:“你們相信我,這事一定是個誤會。待風舒回來,我們和他一起談論清楚,再查明月判大人失蹤真相,如何?”

聞言,花繁沉默下來。雪華眉頭一蹙,正想開口,卻被淩攸攔下了。

“我雖與風判不相熟,可我相信他,也相信寧兄。風判的确善于察言觀色,可他為人磊落,也是誠信守諾之人。”

淩攸頓了下,喘了口氣,道:“華吟,你适才說無法以咒術聯系月判。那你們可知城內,有何處無法施展連音咒?”

寧澄微怔,心中有種莫名的感動。他想了想,道:“據我所知,萬仞山巒有處洞窟,裏頭被布下陣法,無法與洞外進行傳音。另外,這座被布下結界的宮殿,亦是如此。”

淩攸道:“好,那我們兵分兩路,分別在武殿和那洞窟內進行搜索。若真一無所獲,便等風判回宮再議。”

花繁閉了閉眼,忽道:“不必了,我知道喑喑在哪。”

雪華道:“此話當真?”

花繁微微點頭,道:“方才我探出感知,發現這武殿之內,除我們四人以外,還隐約有着一人氣息。”

寧澄忙道:“所以,月判大人也在武殿內?那他現在何處?”

花繁沉吟片刻,道:“華兄,這武殿可有哪處機關,能通往地下?”

雪華道:“地下?你是說,這武殿底下,還有一方密室?”

花繁點點頭,卻又搖搖頭:“我不能肯定,可那人的氣息自武殿下方傳來,卻又不似被機關所擒。這樣吧,我倆先去外頭尋找地道機關,林兄和寧兄且留在此地守候。”

寧澄急道:“花判,我也能幫忙。”

花繁看了雪華一眼,後者則道:“不行。在洗脫嫌疑前,你都得維持在被困鎖的狀态。”

寧澄道:“我……大人,您将我靈脈封着便行,我保證不逃走,也不胡來。”

淩攸望了望雪華,道:“華吟,你先幫他解開吧?若他有何異動,有你倆在,要制住靈脈受封之人,也并非難事。”

雪華看上去有些不情願,可還是一拂袖,将寧澄和方天戟上的結界解開。

那屏障一被破除,寧澄就迅速在自己身上點了幾下,道:“這樣,行了嗎?”

雪華黑着臉,上前細細查看,确認寧澄周身靈氣潰散後,道:“行了。一會要是誤觸機關,我唯你是問。”

寧澄懶得回他的話,向淩攸抱拳,道:“多謝。”

淩攸微笑點頭,道:“寧兄無需言謝,不過報适才之恩而已。”

花繁道:“好了,快走吧。林兄,你先坐下休息,否則傷勢加重就不好了。”

淩攸應了聲,挨着石壁坐下,閉目調息。

花繁朝雪華一點頭,轉身步入甬道。雪華則盯着淩攸看了一會,然後轉向寧澄,示意他先走。

于是乎,寧澄懷着些許緊張的心情,夾在花雪兩位文判間,走出了神龍殿。

三人出了神龍殿,便從大堂開始,一點一點地進行搜索。花繁還算有良心,告訴了寧澄各個機關位置,以免他真的誤觸,直接死于非命。

風舒,你在哪兒?

寧澄心中想着,默默地撫過牆面,确認上邊的石磚無法被移動。

雪華呆在他身後不遠處,鑽研着幾案上的金銀玉飾,時不時便用餘光剜寧澄幾眼。

“咦,這裏的地磚,好像有些不一樣?”

花繁輕呼了聲。

寧澄轉頭望去,只見花繁站在北面的矮臺上,往下方眺望。

循着他的目光,寧澄看向矮臺下方的地面,那上邊貼了些彩紋方磚,與兩側的大理石并不相同。

那是……

寧澄想起三百年前,霞雲前來質問風顏時,那一片的大理石磚曾被掀翻開來,應是後來重新鋪上時,用了不同材質的地磚。

他顧慮雪華,本想佯作不知情,可若月喑真被困在地底兩日,那還是快些找人要緊。

于是,寧澄硬着頭皮,道:“那裏,應該不是我們要找的地方。”

雪華聞言,果然出聲質疑:“你怎麽知道?難不成,你曉得地下入口在何處?”

寧澄苦笑:“不是,這事說來複雜……嗯?”

他目光不經意掃到花繁身後的玉石銀椅。那銀椅旁插着一個劍鞘,鞘身上鑲着混色玉髓,裏頭卻空空如也。

“寧兄,你有何發現?”

花繁順着寧澄的視線,望向那空劍鞘。他微微眯起眼,道:“這是……”

——這是風顏的劍鞘。

寧澄記得,風顏曾經坐在那銀椅上,當着霞雲的面,從這劍鞘裏抽出閃着寒光的精鐵劍。

劍鞘還在,可劍呢?

寧澄繞過安置陷阱的地磚,走到了大堂中央。他不理會雪華帶着威脅的喊聲,迅速環視四方,然後走到一架幾案前,停下腳步。

那幾案呈矩形,上邊只放着一柄嵌玉匕首,顯得兩頭有些空落落的。

“寧兄,那柄匕首怎麽了嗎?”

花繁不明就裏地問,而寧澄則微微搖頭,道:“這匕首沒問題。我要找的東西,在它下方。”

他将那看似華貴的匕首拿起,随手放到一邊,然後雙手按上放置匕首的案板,用力一壓——

在吱呀一聲後,那案板瞬間翻了面,露出上邊架着的一柄精鐵劍。那劍身刃部平直,上頭印着抹不去的暗金紅痕。

寧澄眼底映着那劍身,微微有些發怔。他不自覺地舉起手,按向自己心口。

“這柄劍,是他用來殺我的……”

“嗯?寧兄,你說什麽?”

寧澄擡起眼,有些茫然地道:“我說了什麽?”

花繁頓了下,道:“沒什麽。這劍是用來開啓地道的鑰匙?”

寧澄道:“我不清楚,許是如此吧。”

他感到有些悶悶的,體內仿佛有什麽東西在亂竄,将他的五髒六腑往下拉。四肢像是挂了石子一般沉甸甸的,只覺疲憊無比。

好煩,我為什麽要待在這裏?

雪華睥睨了寧澄一眼,伸手将那精鐵劍接過,抛給花繁,道:“你來。”

花繁會意地點了點頭,将那柄劍擡起,唰的一聲,插入銀椅旁的劍鞘之中。

……

三人靜待須臾,卻什麽事也沒發生。雪華掃了眼還在發呆的寧澄,忍不住開口:“你到底在搞什麽名堂?”

他話音剛落,殿內的矮臺忽然陷了下去,連帶着上頭的桌椅人物一起往下塌。

花繁反應快,迅速變出一條柳藤,纏上矮臺側邊的梁柱,借力躍了開來。

“咳,好險啊……怎麽這麽多灰塵啊,呸呸呸。”

花繁一落地,立刻揮手撣去衣袖沾染的飛灰,連聲抱怨起來。

寧澄有些迷蒙地看向前方,只見那矮臺處已經完全塌陷,露出了一個巨型坑洞。那坑洞邊不斷有塵土飛揚,看不清裏頭究竟是什麽樣。

一道狂風襲來,将揚起的塵土掃向兩旁。寧澄扭頭一看,只見雪華舉着手,沉聲道:

“找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玉髓是易碎品,正常來說不會鑲在劍鞘上哦(雖然就裝飾作用還是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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