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樂亭撅着嘴不情願的走了。

“餘平。”

樂亭一走,皇帝放下狼毫,啪嗒一聲。

餘平聞言忙道:“皇上,奴才的人回來說,說卓姑娘進了杏春樓。”

赫連慎蹙了蹙眉,反問:“杏春樓?”

餘平面色帶了點紅,小聲解釋說:“就是煙柳之地。”

顯然,赫連慎語氣中帶了點不悅,沉聲問:“她去那種地方做什麽。”

“姑娘還花重金買了兩位女子,許是人手不足,買來伺候的吧。”

餘平說着也覺得不對勁,人手不足怎麽要去那種地方買丫鬟?

不過很快,他便知道這是怎麽一回事了。

月末,卓幸照例進宮給皇帝奉上月利,只不過這次有些不同,宮外有個褐色長袍的男子在候着,臉色多有不耐。

平華先下了馬車,再扶卓幸下來,一眼便看到了馮耀。

車夫幫忙将貨卸了下來,領了碎銀便走了。

“此人名馮耀,是餘妃娘娘的表弟,小姐做了這筆生意,想必短了馮耀的回扣,他不會給小姐好臉色呢。”

卓幸聳了聳肩,無畏道: “我要好臉色做什麽,将賬結清楚就好。”

可惜這賬,她還得親自去禦書房找皇帝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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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卓幸走近,那馮耀的臉色變了變。原本他是如平華所言沒什麽好臉色,可這送貨的竟是個女子?

之前她找人打探過,偏生沒打探出個究竟。也不知道是哪裏冒出來的商戶,竟然截了他的道。

而且本這些進貨之事一向由內務府管,結果皇上不知怎的,将賬錢一事攬了去。

馮耀也正是好奇是什麽人有如此殊遇,這才親自來接貨。

“在下馮耀,敢問姑娘如何稱呼?”

雖不見面紗之下那張臉,馮耀看這身段也怔住了。

不知道是哪家商戶的女兒。

“我家小姐芳名哪裏能輕易說與人聽,馮總管點了貨就趕緊記上吧,皇上還在禦書房候着呢。”

平華這一開口就将馮耀唬住了,言辭中不似商家丫鬟那般粗鄙沒眼見,反而像是宮中懂禮數的大宮女,馮耀連連應是,又多看卓幸幾眼這才走。

馮耀差人将貨領了,平華皺着眉頭道:“這個馮總管,眼睛都快貼到小姐身上了,若不是有人在,想必就要揭了小姐的面紗去。”

卓幸往後探了探頭:“怎麽還不來?”

平華一噎,趁現在還來得及,又勸道:“小姐,要不就算了,萬一皇上不喜歡怎麽辦……”

這時,宮外大道上一輛馬車緩緩走來,卓幸激動的拍了一下平華的手:“皇上怎麽會不喜歡,男人哪有嫌美人多的,說不定皇上一高興,還會給我賞賜呢。”

卓幸美滋滋的想着,連賞賜都想好了。

宮門那頭餘平正好出來,他小碎步走着,擦去額前幾滴汗,道:“奴才來晚了,姑娘快随奴才進去罷。”

卓幸扭頭朝餘平道:“公公不急,我帶了禮物給皇上。”

餘平聞言喜上眉梢,皇上方才與大臣們議事,議的一肚子火氣呢,這卓姑娘可真上道啊!

結果那馬車一停,下來兩位姑娘。

卓幸瞧二人今日這個打扮,美豔又不失大方,一點兒也瞧不出是杏春樓出來的姑娘,看來那個老媽媽還是有兩手的。

餘平遲疑:“這是……”

平華噓了一口氣,認命道:“姑娘為皇上備的禮物。”

餘平:“……”完了。

從宮門去禦書房路程遠,餘平小聲吩咐随他一同來的小太監道:“你趕緊兒的去膳房,叫人準備一碗百合綠豆湯拿到禦書房來。”

望到時皇上能降降火……

路上餘平瞧了兩眼海棠水喚,打着哈哈道:“姑娘怎麽想起來給皇上送宮女了,宮中可不缺伺候的人啊。”

卓幸蹙了蹙眉:“她們二人比起一般的宮女,姿色更勝一籌,難道公公不覺得?”

餘平冒着虛汗,扯了扯嘴角:“那是,是……”

卓幸一聽便更覺得這事有戲,笑道:“皇上若是喜歡,封個采女,養在宮中不是很好?”

餘平心一驚,沒再應聲,扭頭與平華相視一眼,二人皆是無聲一嘆。

到了禦書房外,卓幸将面紗揭下,平華伸手拿過。而海棠與水喚二人早就抖的不像樣,海棠更是害怕,忙伸手輕輕扯了一下卓幸:

“貴人,奴家、奴家心慌,萬一皇上不喜奴家,會不會丢了性命?”

聞言,水喚也警鈴大作,扭頭看了眼禦書房緊閉的大門,緊張兮兮的回望卓幸。

卓幸一愣,瞧她們這樣子是害怕了,忙給她們吃了顆定心丸:“不會,若是皇上不喜歡,那你們便出宮去,若皇上喜歡,封個采女禦女的,豈不好?”

采女禦女……

二人聞言,心中微動,猶豫遲緩的點了點頭。

赫連慎早聽到了外頭的聲音,又等了許久才有人推門而入,他擡眸一看,神色又暗淡下來。

餘平自然是瞧見了,笑眯眯道:“卓姑娘在外頭呢,說是,說是皇上日夜操勞疲憊,特意備了兩個機靈的丫頭服侍皇上,姑娘可真貼心!”

餘平這一劑預防針,也不知頂不頂用。皇帝面上無甚表情,又吹丫頭去看奏章。

好半響,卓幸安撫完外頭二人這才提步進來。

她捧着一只紅木盒和賬本,餘平接過奉上。這滿滿一盒銀子,七成月利,一分都沒少。

只見卓幸笑盈盈道:“皇上對對賬。”

她今兒個給月利給的倒是幹脆,沒半點心疼了。

上回赫連慎大方贈予的一盒南山翠玉早就夠了卓幸下江南的錢銀,只不過有過之前的教訓,她是不敢在臨都将那些換成錢,不過若是待她到了江南,有了那些,這輩子不過度奢靡的話,足夠了。

是以,卓幸對赫連慎也大方了些。

這點小錢小利赫連慎哪裏有心思去對賬,倒是瞧她一身素裙,離了卓府後倒是一點不注重打扮,連耳墜都省去了,顯得整個人輕盈盈的。

赫連慎瞥了眼餘平,餘平一怔,拿起剛放下的紅木盒子與賬本,笑道:“奴才将這些收起來,待皇上空了慢慢看。”

說着,他便退出了禦書房。

赫連慎朝她招了招手:“過來。”

卓幸挑眉,狐疑得走近他。又聽那人輕飄飄一句:“彎腰。”

卓幸遲緩的福下腰,忽然耳尖一涼,她蹭得一下又挺直了,順手摸了摸方才被人觸碰的耳朵,瞪着眼睛道:“皇上做什麽?”

赫連慎神色淡淡的收回了手,嫌棄的打量她說:“賺了那麽多銀子,連首飾都舍不得買?真摳。”

卓幸一愣,原來是嫌她太素了啊。

她哼哼道:“平日出門都戴面紗,又沒人看。”

“朕不是人?”赫連慎一挑眉,反問。

卓幸嘿嘿說:“下次,下次進宮定不辱了皇上的眼睛。”

她心說,下次進宮可就六月底了呢,到時候怕是她也沒機會進宮了呀。

卓幸又趁機道:“雖然臣女穿的不成體統,有礙皇上觀瞻,不過臣女帶來的兩個姑娘,可是美人兒呢,臣女特地尋來送給皇上解悶的。”

赫連慎擰着眉頭,過了好一會兒才嗯了聲。

卓幸忙讓海棠水喚進了颠,只是那倆丫頭哪裏見過這麽大場面,海棠剛一進來就被門檻絆了一下,得虧水喚伸手扶住,要不就栽大了。

二人緩緩至禦桌前,跪地叩首道:“民女見過皇上,皇上萬安。”

赫連慎沒讓她們起身,她們便只能這麽一直跪着。他擡頭瞥了卓幸一眼,說:“餘平說,這是你給朕尋的丫鬟?”

卓幸一怔,餘平說的什麽鬼東西?

“回皇上,咳,這是,這是臣女孝敬皇上的,的美人兒。”

一聲孝敬一聲美人,足足讓赫連慎默了好半響。

這沉默中,卓幸又大好了腹稿,試探道:“皇上留臣女在宮外實在太有好處了,又能替皇上充盈私庫,又能替皇上招攬美人,哦,若是皇上喜歡的話,臣女遇到好看的女子都會給皇上送進宮的!”

卓幸一臉認真的說,就差擡手發誓,自己絕對不會私藏美人,有多少,交多少。

可她這一番話下來,其餘三人皆是變了變臉色。海棠與水喚偷偷相視一眼,她們怎麽聽着,這卓姑娘與杏春樓的老媽媽有的一拼呢?

而赫連慎的臉早就黑了,合着在這丫頭眼裏,他便是貪戀美色的昏君?

卓幸并無意識殿內的變化,扭頭朝她二人道:“快擡頭讓皇上瞧瞧。”

海棠與水喚眉目含情,八分驚恐兩分嬌羞的擡了頭。

赫連慎淡淡瞥了一眼,毫不留情道:“朕覺得,甚是一般。”

海棠與水喚羞紅了臉,頭一次叫男子品論自己的長相,還得了個不滿的結果,二人匆匆低下頭去,說着自己該死,有辱皇上聖眼,

卓幸瞧瞧那二人,再瞧瞧皇帝,雖然海棠與水喚生的不說傾城傾國,但也比大多數女子生的好啊,

比如那餘妃,比如那魏妃。

卓幸揮揮手,讓她們在門外候着。二人出門将殿門關上,卓幸才急哄哄說:“皇上,這倆丫頭是幹淨的,臣女可是花了重金才買來的!”

“什麽幹淨不幹淨,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口出此言,成何體統。”赫連慎的言辭帶了些冷意,唬的卓幸不敢再說。

蔫蔫兒道:“皇上不喜歡,臣女帶出宮就是了。”

赫連慎眯了眯眼,眸中私有陰雲閃過,一字一句道:“你該不是為了回絕朕,特意送來女子讓朕——享用?”

享用二字,被刻意強調了一番。

霎時間,殿內針落可聞。卓幸對上赫連慎那陰森森的眸子,渾身一凜,她忽的扯出一個笑來:“臣女,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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