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回宮。”

馬車裏傳來男子低沉的聲音, 餘平在外頭一愣, 擺了擺手,小太監這才重新趕起了馬。

卓幸頓了一下, 額,她是不想回卓府,可更不想去宮裏啊。

她微微擡了頭, 一本正經的點了點頭:“嗯,皇上将我放路邊就好了, 不勞皇上親送。”

赫連慎勾了勾唇:“想的挺美的。”

卓幸:“……”

——

卓幸跑走的這一夜, 宮裏多了個嫔妃的住所, 風栖宮。這宮殿的名字乃皇帝親拟,就是不識字的宮人都能聽出其中寓意。

鳳栖宮鳳栖宮,鳳凰栖息的宮殿。天下能稱之為鳳者,除了皇後還有誰?

是以,人人都說皇上對皇後情深義重, 如今皇後精神恍惚, 皇上特命人将原本供奉神佛廢棄的宮殿改成了居所, 讓皇後靜養呢。

當所有人都這麽以為時, 一輛華麗的馬車緩緩駛于宮中,那個衆人以為消失了的卓幸…

又被拉回來了。

卓幸絞盡腦汁,終于試探的問了句:“我聽說,皇上下了旨,要封卓家長女為妃啊?”

赫連慎掀了掀眼皮,似乎還在氣頭上, 懶得理他,從喉嚨裏擠出一聲嗯。

卓幸哈哈笑了兩聲,點點頭道:“卓琦挺好的,生的靈動,皇上應當要喜歡的。”

卓幸睜着眼睛說瞎話,就想将這事糊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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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當着文武百官的面下的旨意,是她能糊弄的了的嗎?

赫連慎眯了眯眼,嗤笑一聲:“既然愛妃喜歡,那朕便将令妹也納進宮,陪愛妃好了。”

一句愛妃,一句也納進宮,說的卓幸頭皮發麻,笑都笑不出來了。

赫連慎往後靠了靠,“還有要問的?”

卓幸癟着嘴,認命似的閉了眼,随後才問:“妃位?”

那人點頭:“自然。”

卓幸嘆聲氣,侯府嫡女這麽貴重的身份,也不過一個妃位,而她一個尚書府的養女,哪裏受的起…

若是卓琦,倒是受得起的,可是…

卓幸攪着手指頭,目光觸到那一袋包袱上,擡頭又問:“月奉多少?”

赫連慎森森看了她許久,最後別過眼,懶得再理她。

馬車直接停在了玄清宮門前,赫連慎将包袱丢給餘平,讓他好生看着。餘平認得這包袱,不是卓姑娘的嘛?哦,現在該改口叫幸妃娘娘了。

餘平眯着眼一笑:“娘娘這幾日要在玄清宮小住,待鳳栖宮修葺好了再搬進去。”

卓幸腳步一頓,皺着眉頭道:“鳳栖宮?”

餘平又笑着點頭:“皇上親拟的呢,皇上真疼愛娘娘。”

卓幸笑不動了,鳳栖宮,這哪裏是疼愛,分明是讓她在後宮當靶子吧!

餘平正要繼續走,又被卓幸拉住了袖子只聽她小聲問:“餘公公啊,妃位的月奉是多少?”

“這除了每月供應的吃食布料等雜物,娘娘的位分還能再領每月六十兩的月銀,宮裏開銷大,下邊的人需好好打賞,才能用的好。”

六十兩,卓幸在外頭做了幾月的生意,每個月都賺的盆滿缽滿的,如今一月六十兩哪裏能滿足的了她?

餘平頓了頓,繼續說:“不過因為娘娘私逃,皇上說了,這一年娘娘的月奉都減半,但娘娘放心,吃穿用都不會少了娘娘的。”

減半??

卓幸瞪大了眼睛,那就是一月三十兩?這皇帝也太摳了吧!

餘平悄聲道:“皇上這是氣娘娘呢,娘娘好生哄哄,指不定皇上氣消了,娘娘在宮裏也好過些。”

卓幸這才憋着一肚子火呢,眼看她就要出城去江南過她的快過日子了!結果現在卻要被關在深宮後院,可憐巴巴的指着一個男人過日子!

是以,卓幸頭一扭自個兒熟門熟路的往偏殿去。

待餘平進了正殿,赫連慎瞧他身後無人,皺了皺眉頭問:“她人呢。”

餘平:“一路舟車勞頓,娘娘累了,想必是去歇息了。”

赫連慎輕哼:“她倒是氣性大,內務府好生看着,給她挑兩個人過去。”

餘平遲疑,問:“兩個?皇上,娘娘是妃位,按例該派去宮女太監共六十六人才是。”

赫連慎将手中書卷一丢,薄唇抿成一條直線,冷聲道:“就該挫挫她的銳氣。”

餘平低頭沒再說話,心中卻聲聲嘆息,他入宮這幾年,還沒見敢與皇上置氣的妃嫔,這幸妃也是忒大膽了些……

在宮裏若不得皇上庇護,可是難過啊。

平華早早就在偏殿裏候着,卓幸推門時她猛地轉身,淚眼婆娑道:“娘娘——”

封妃旨意一下,平華順溜的改了口,只這聲娘娘喊的卓幸一身雞皮疙瘩。

她尴尬得笑了兩聲,摸摸鼻子道:“我、我就是出去溜達溜達……”

平華嘆了口氣,扶着卓幸坐下,又說:“娘娘是沒看到,聽說娘娘不見後,皇上那臉色可唬人了,奴婢都快吓死了。”

提到皇上二字,卓幸抿了抿嘴,翻了個大白眼。

平華提心吊膽了一整夜,這回心裏頭才踏實下來,猛然想起,忙道:“娘娘,粉萃還在宅子裏等着呢,奴婢要回宅子裏再收拾收拾,要不要順便……”

其實平華看得出,娘娘好像沒那麽喜歡粉萃丫頭。

卓幸手一頓,思慮半響,方才點頭:“那帶進來吧,順便把剩下的脂粉帶進宮來。”

宮裏人才富的流油,是不是生意更好些?卓幸暗搓搓想着。

這幾日卓幸在偏殿過得自在,皇帝生她氣沒搭理她,正好落了個清靜。窮是窮了點,但好在吃穿不愁,加之玄清宮的飯菜實在太合她胃口,這麽幾日下來,卓幸都不提要搬走了。

而粉萃剛來那日兢兢戰戰,才知道原來小姐與平華口中的貴人竟是皇上。

粉萃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如今小姐是宮裏的娘娘了,那她也比卓府的奴婢高了不是一個檔次。

其他宮裏的大宮女都是各宮主子的陪嫁丫鬟,粉萃留了個心眼,那風栖宮大宮女的位置肯定也是她的。

只是還沒得意多久,粉萃來的這麽些日子卻從未見過皇上,不由擔憂,若是小姐不得皇上寵愛…

那這宮裏的日子還不如外頭。

粉萃添了一碗棗湯,說道:“小姐,餘公公都說了,只要小姐低個頭,皇上便能待小姐好。”

平華也勸:“是啊,小姐何必與皇上置氣,到時候苦的還是自己。”

卓幸福着腰按着腹部,這幾日來了月事,疼的她小臉都白了,可這倆丫頭還一口一個皇上的,聽的她心煩。

平華瞧她這樣,不由道:“明日就是受封禮了,娘娘身子……”

平華一說粉萃也着急了:“奴婢去拿熱水袋。”

正殿與偏殿只不過隔着一個長廊拐個彎就到了,每日赫連慎下朝餘平總提一兩嘴兒問要不要去看看卓幸,都被赫連慎一眼給看住了嘴。

今日,餘平還是忍不住道:“聽說娘娘病了,也不知太醫來瞧過沒有。”

本以為皇帝會一如既往冷着臉,不料卻在殿門外堪堪停了腳步,蹙眉問:“病了?”

餘平一愣,随即忙點頭:“是病了,聽說病的不輕呢,聽布菜的宮女說,娘娘最近沒什麽胃口,吃不下。”

赫連慎在原地站了會兒,良久才吩咐:“宣太醫。”

然後擡腳拐了個彎,往偏殿去了。

餘平在身後笑的心花怒放,忙叫人去請太醫。

餘平趕上去時,發現皇帝停在門外,久久不動。

卓幸:“登基四年才幾個皇嗣,我聽說先帝那時候,皇子公主都能繞玄清宮一圈了,平華,皇上是不是有什麽……頑疾?”

平華羞紅了臉,急道:“娘娘說什麽呢!”

“我聽說皇上已經幾個月沒踏入後宮了……我上回送給他的兩個美人他也不要,可費了我好多銀子,他莫不是不喜歡女人?”

平華跺了跺腳:“娘娘說什麽呢,皇上、皇上要是有問題,怎麽會心疼娘娘呢!”

卓幸嗤道:“心疼我?斷了我游歷江南的美夢,将我關在這虎狼之地,萬一哪天叫人害了。”

平華:“有皇上護着,沒人敢害娘娘!”

卓幸嘆了口氣,趴在桌上,幽幽道:“你家皇上才最駭人。”

餘平聽了,心中哎喲哎喲直叫,只能看到皇帝直挺挺的站着,至于面上是何神色,那就不得而知了。

身後忽然砰的一聲響,熱水滾燙的潑了一滴,有些濺到了壓着金絲邊的衣角。

餘平轉過身來,見一個眼生的小宮女一臉的驚吓惶恐,直愣愣盯着皇上看,也不知下跪行禮,沒規矩的很。

粉萃未見過皇帝,但看着紋着金絲八爪龍的鑲金玄袍,就是猜也猜得出這是皇帝。

她本以為,天子只是個相貌平平的厲害角色,可這眉如墨畫眸如星,下颚緊繃,線條淩厲,就往那兒一站,天子的威儀暴露無遺。

粉萃在卓府伺候這麽多年,也見過不少世家公子,全比不上這個男人的萬一。

“看什麽呢!皇上在這兒,還不跪下!”

餘平尖利的嗓音一下将粉萃驚着了,又擡眼望了皇帝一眼,那眸子淩厲似寒光,看的人渾身一凜,哪裏還有方才的什麽眸如星。

粉萃撲騰跪下,匆忙道:“奴婢,奴婢粉萃請皇上安。”

作者有話要說:  捉個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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