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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萃重新揚了揚嘴角, 将禮服捧上:“真好看, 小姐穿上一定更好看。”

卓幸偏頭瞧了一眼,未見喜色, 今日行了大禮之後,就是明正其實的幸妃了,往後就是想跑, 也跑不了。

平華将流雲髻最後一步梳好,從匣子裏挑了幾個貴重精美的簪子往上一簪, 不由道:“小姐長的美, 穿什麽都美。不過今日這受禮終歸是不全的, 一般入宮的主子們都是由娘家的綠轎擡來的,娘娘少了這一步,肯定又有些人要說閑話。”

粉萃原不知宮中禮儀,經平華這麽一提醒才知道,忙皺眉說:“那皇上怎麽不把小姐先送回府呢!”

卓幸沒出聲, 心說, 大概是怕她又跑了吧……

不一會兒, 欽天監的人來催, 說儀轎已經在宮外候着了。卓幸由平華攙着,緩緩而至。

上轎時,卓幸一腳先踩上了腳踏,驀地,她久久盯着自己腳上那雙玄色金花繡鞋,出了神……

這一世就這樣過了麽?總之不會再餓死冷死了吧?

“娘娘, 娘娘……”平華小聲叫她,還輕輕推了她一把。

卓幸回過神來,斂了神色,這才彎腰入了轎。

待儀轎擡至還尚未修葺完的鳳栖宮時,卓幸看到不遠處幾個冊封官員,一時愣了愣。

欽天監笑了道:“今兒個娘娘的冊封史是卓尚書,皇上念在卓家與娘娘的關系,特地安排的。”

卓幸擡了擡眸直直與卓益忠對了一眼。

卓益忠滿身傲骨,滿嘴清明,可難道他就沒想過讓自己的親生女兒進宮來?那是不可能的。

如今卻要為她行冊封禮,心中也憋屈吧。

卓幸彎了彎嘴角:“皇上想的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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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是冊封史安排的周到,連副史都安排的如此巧妙,乃兵部侍郎餘大人呢。

卓幸挺着腰,今日為了行冊封禮特意沾了正紅口脂的唇瓣兒微微揚起,眼裏帶了些許笑意,直至卓益忠面前,她朱唇輕啓,似笑非笑道:“父親。”

卓益忠面色尴尬,抿着嘴跪下行了個大禮:“娘娘萬福。”

其餘人也随他一道跪下。

卓幸停了一瞬,輕飄飄吐出兩個字:“免禮。”

之後,禮官照着冊子念了一大串詞,卓幸雙手交握于面前,叩首跪下,這僅是第一禮。

不知這受封禮行了多久,卓幸起身時扶着平華與粉萃,覺得自個兒的腰快不行了。

又聽一些大人假意奉承了幾句,終于是等到鳳栖宮人空了不少。

只是卓益忠還沒走。

卓幸也不說話,等了半響他還不開口,便擡腳假意要走。終于卓益忠站不住了——

“娘娘。”

卓益忠猶豫半響,終究還是豁出了老臉,道:“绮兒做的事,為父想不到也不敢想,我已經罰過她了,如今她也知道錯了,你向來大方得體,就原諒她這一次,若還是有下次、”

卓幸打斷他:“下次?父親覺得,我死裏逃生後還會給自己留個下次麽?”

卓益忠一噎,久久沒再回話,擡腳轉身欲離去時,又回頭道了句:“為父別無所求,只希望你妹妹能嫁得良人,至于皇上,那是想不得也不敢想了,你如今去了後宮,若是有為難的,只管與家裏說,畢竟……畢竟你還是我卓府的女兒。”

卓幸捏緊了寬袖,待卓益忠走遠她還保持着方才的動作,腳都站麻了。平華與粉萃在耳邊喚她,喚了好幾聲她才動了動。

粉萃道:“小姐,雖然夫人待小姐與小小姐有偏頗,但老爺到底還是公正些的,老爺是疼小姐的。”

卓幸斂了眸,出聲說:“他只是,想不出更好的法子罷了。”

猶記前世,第一個要趕卓琦出門的就是卓益忠,因為她害卓琦落水,謀害親妹,令卓家蒙羞。

而這一次,只不過她與卓琦的命運倒了過來,卓琦成了令卓家蒙羞的那個人。

卓益忠是忠臣,卻是無情之人,對她,對卓琦,對身邊人,皆無情,無人可抵過他的功名與臉面。

“喲,這不是幸妃嗎?”身後一聲尖利的嗓音傳來,聽的卓幸左眼跳了跳。

來人正是餘妃,由宮女搭着手一扭一捏的走來。直至卓幸面前,餘妃輕哼一聲:“本宮可記得,當日幸妃與本宮說,從未有入宮的心思呢。”

卓幸眉間淡然,從容自若的笑笑,道:“當日所言确實不假,奈何皇上非要我入宮,我又怎好拒絕?”

她這一番話說的氣息悠然,平白無故多了幾分得意的意味。

餘妃向來是個繃不住的主兒,沒兩句就露了臉色,咬牙切齒道:“你別以為坐上了妃位就能與本宮平起平坐,本宮為皇上孕有一子一女,是妃位之首!”

卓幸懶得與她在這兒過道上争執,輕輕哦了聲,提步就要走,這個時候快到用膳時辰了,她還有事與皇帝商量呢。

餘妃見卓幸完全沒将自己放在眼裏,急的就要上前将人攔下,粉萃下意識擋了一把餘妃,那餘妃後退幾步,竟弱弱的倒了下去。

粉萃吓傻了,喃喃道:“小、小姐……”

餘妃還趴在地上,身邊一衆宮女太監也沒說要拉她一把,任她指着卓幸道:“你才剛剛進宮便不守尊卑,好大的膽子,今日是本宮,明日、明日豈不是要冒犯中宮!”

好大一頂帽子!

卓幸定了定神,朝她走近了兩步,便看前方明黃色的龍攆緩緩而近。卓幸笑笑,在這兒等着她呢!

禦書房到玄清宮的必經之路便是鳳栖宮。

餘妃像身後長了眼睛似的,知道龍銮近了,轉身便哭道:“皇上,皇上替臣妾做主啊!”

赫連慎今早走的早,也未見卓幸着這一身冊封禮服,一下便是目不轉睛看呆了片刻。

又被餘妃吵吵嚷嚷給拉回了思緒。

赫連慎下了龍銮,垂頭望了眼餘妃,餘妃正淚眼婆娑我見猶憐的擡頭想看皇帝一眼,生生被皇帝眼中的冷意給吓的沒了聲。

低低喚道:“皇上?”

赫連慎繞過她直走近卓幸,蹙着眉頭問:“還疼?”

卓幸以為他要為自己的寵妃打抱不平,連措辭都想好了,卻沒料到這人來了這麽一句,不由一愣。

轟的一下,想到昨晚,卓幸耳根紅了。

連連搖頭說:“不疼了,一點都不疼。”

今晚你不要再來了,她心說。

餘妃見自己就這麽華麗麗被忽略了?忙開口找存在感,哎喲了一聲,身邊的宮女上道的湊過去,急道:“娘娘,娘娘摔哪兒了?”

餘妃咬着唇,含着淚:“皇上……”

赫連慎眼都不眨,淡淡道:“還不扶你們娘娘回宮。”

宮門們一頓,全去看餘妃的臉色。果然餘妃的臉色難堪的緊,她扶着腰站起來,輕聲細語道:“謝皇上體恤,可是……臣妾不知道哪裏得罪了幸妃妹妹,竟讓妹妹對我動手。”

聞言,粉萃急了,是、是她推的,皇上不會處置她吧?

卓幸拍了拍粉萃的手,粉萃訝然,擡頭便看到卓幸邁出了一小步,狡黠一笑:“唔,那你想如何?”

這話、這話聽着就不知悔改的意思,若不是知曉卓幸的身份,還以為她身後有什麽不得了的靠山呢!

餘妃瞪大咯眼睛,跺腳朝皇帝撒嬌道:“皇上!你看幸妃妹妹,這是什麽話啊!”

赫連慎拂開餘妃的手,眉間染了些不耐,問:“那你想如何?”

餘妃沒看出皇帝眼底的冷意,還以為皇帝要替她做主,擡了擡下巴道:“在宮中不守尊卑,自然是該罰,但幸妃妹妹也是有身份的人,不好受皮肉之苦,不如就跪在鳳栖宮兩個時辰,也好長長記性,皇上說呢?”

餘平在一旁聽着腦門一抽,簡直沒眼看這餘妃,怎麽就沒腦子呢!

赫連慎停了一瞬,勾了勾嘴角,笑望餘妃道:“跪兩個時辰?”

餘妃喜笑顏開,覺得皇帝也沒怎麽寵那個丫頭,忙點頭道:“皇上也覺得好?”

“朕覺得甚好。”

還沒等餘妃來得及開心,又聽男子低沉的聲音緩緩傳來:“如此這樣,你便在鳳栖宮外跪足兩個時辰。”

餘妃嘴角一僵,皇上方才是、是看着她說的?

餘妃不解:“皇上這是何意?”

“餘平,看着。”赫連慎沒再理會她,轉身便走回龍銮上。

見卓幸還站在那處,他皺了皺眉:“愣着做什麽,過來。”

卓幸遲疑朝他走去:“幹什麽……”

“上來。”

一幹人等都面露驚色,這可是龍攆,只有天子可乘的龍攆!

就連皇後都沒有那個資格可以坐的!

卓幸自然知曉,搖頭推了半步道:“恭送皇上。”

聽上頭那人嘆了口氣,幽幽道:“要朕抱你?”

卓幸在衆人矚目下,猶豫半響,硬着頭皮走了過去。因為禮服繁重,上臺階時還被絆了一下,手被人牽住,赫連慎捉着那只小手把玩了一路,沒松開。

還跪在鳳栖宮的餘妃顯然一副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錯事的樣子,紅着眼眶道:“皇上怎麽能……”

餘平在後頭堪堪笑了兩聲:“娘娘還不知曉?如今在宮裏頭,娘娘就是去找皇後娘娘的麻煩,也千萬小心得罪了幸妃。”

餘妃不甘願的瞪了過去:“這宮中女子成百上千,皇上曾也待本宮極好,還不是說翻臉就翻臉,卓幸又能得意到幾時?”

餘平則不同意的搖了搖頭,在幸妃之前,皇帝對什麽都提不起興趣,連臨幸妃嫔都全當公事……

他還未見皇帝對什麽上過心,這幸妃娘娘算是頭一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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