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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平安置好李清塵, 又轉身回了皇帝的寝殿。

“皇上, 那邊來信了。”

他恭恭敬敬将信封呈上,皇帝接了去, 打開只不過瞧了一眼,吩咐道:“明日,宣季良善進宮。”

餘平應下, 多留了個心眼。想必是軍中有消息,侯爺的好日子估計到頭了。

餘平正欲退下, 赫連慎忽然出聲道:“鳳栖宮近來可好?”

他忙停住腳步, 回道:“楊姑姑隔三兩日就差人來報, 說是天兒冷,娘娘乏的很,近來連門都不願意出,倒是挺好的。”

赫連慎想到,那丫頭之前掉進荷池之後生了一場大病, 明明盛夏的天兒, 她卻一直喊着冷, 想來是怕極了冬天。

他擡了擡眸:“讓內務府多送幾個手爐, 黑炭也備一些,衣料子要厚的,還有膳房,多做些暖胃的,讓鳳栖宮的宮人好生伺候,要是再出了差錯。”

他沒繼續說下去, 不過餘平也領會了他的意思。

皇上平日少言少語,一口氣說了一大串,還都是為了幸妃。

餘平點點頭:“奴才明白,這就吩咐下去。”

赫連慎忽然起身,皺着眉頭道:“罷了,去鳳栖宮走一趟。”

餘平面色訝異,現在這個時辰,幸妃娘娘怕是都睡了。況且今日翻了靜貴妃的牌子,又去鳳栖宮,這算什麽?要是傳出去了,那靜貴妃的臉面可算丢盡了。

不過也是,侯爺都要倒臺了,靜貴妃怕是也好不到哪去,皇上又何必去給她面子。

餘平跟上去,問要不要龍攆,赫連慎搖了搖頭,徒步往鳳栖宮走。

可是這個時辰,卓幸确實已經睡着了。這才初冬的季節,按道理來說也沒冷到這個地步,可經過上一世在風雪裏慘死,她便受不了一點點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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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床上的被褥都壓了兩件,她蜷着身體,懷中抱着個手爐,不過早就不熱了。

平華低聲道:“娘娘剛睡、”

餘平拉扯了一下她,平華一下噤了聲,随着餘平一道出去了。兩人在門外守着,平華不解問:“皇上今兒怎麽來鳳栖宮了?不是翻的靜貴妃的牌子?”

餘平笑笑道:“你懂什麽。”

平華蹙了蹙眉,嘟囔着:“是不懂,皇上兩月都未來過,也不知在想什麽。”

在想什麽?餘平倒是能揣摩一二。

皇上自出生起便是個地位卑微的皇子,年幼時,想要的都得不到,後來漸漸大了,手段越來越狠厲起來,想要的都牢牢抓在手裏,可從不将悲喜顯于色。

怕被人抓到把柄,也怕被人抓到軟肋。

如今的幸妃,就像當初皇帝愛吃的一道菜肴一樣,喜歡,但不能多用,也不能讓人看出來。

——

裏頭,赫連慎坐在床前,将她的手爐拿出來輕輕放在地上,随後脫了自己的衣物,才一掀開被褥,她就冷的往裏頭縮了縮。

赫連慎低下頭去咬了咬她的唇,然後将人攬到胸前,給她當手爐抱着。

卓幸睡得沉,身邊忽然多了個人也沒發覺。

赫連慎湊近她的耳朵,用着氣音兒道:“想朕了沒有?”

耳朵癢癢的,卓幸蹙了蹙眉,擡手揉了揉,換了個姿勢又睡過去。

第二日醒來已是要吃午膳的時辰了,卓幸懷中抱着的還是手爐,但這手爐不像是過了一晚上的,還熱乎着。

看她迷茫的盯着手爐,平華笑了笑道:“這是早上才換上的,娘娘知道皇上來了嗎?”

卓幸暈乎乎的看了她一眼,哪裏有皇上?

平華瞧她這樣,知道她還沒睡醒,便只是笑笑,拿來手巾給她擦臉,擦完臉卓幸才清醒了些。

伺候在寝殿的宮女抱着衣物進來,順嘴說了句:“娘娘可知道,東陽候府出事了。”

卓幸擡了擡眸,東陽侯府?那麽大個東陽候府,能出什麽事……

宮女替卓幸更了衣,道:“宮裏都在傳,說侯爺将禦林軍營的人換了一大半,全都是自己人,都說侯爺想造反呢。”

卓幸皺眉,造反這帽子可不能随便亂扣,斥道:“外頭傳外頭的,到了鳳栖宮不許随便亂說。”

宮女連連應是,倒也不敢再說這事兒了。

用過了午膳,卓幸蓋着毯子在園中躺着,小幾上置了些瓜果糕點,自己吃兩口,再喂鳥兒吃兩口,好不惬意的樣子。

這金絲雀是皇上前幾日讓人送來的,全身羽毛金亮亮的,倒是富氣的很,很和卓幸的胃口。

紫蘭過來,端了膳房煎的補藥。這藥是皇上吩咐的,膳房不敢怠慢,紫蘭紫芬二人更是每日輪流看着她喝,不喝還不行。

卓幸反抗無效,倒也不掙紮了,端着碗一口氣喝了下去,然後丢幾顆蜜餞在嘴裏,苦味兒才漸漸散去。

紫蘭沒立刻退下,道:“娘娘,靜貴妃方才暈了過去,可太醫院卻無一人前去診病。”

卓幸眉頭微蹙,想了想宮裏的謠言,問:“是因為侯府?”

紫蘭點頭:“現在都說侯爺蓄意謀反,不知真假,但傳的跟真的似的,靜貴妃病了,那些個太醫盡是些趨炎附勢之人,自然是明哲保身。”

卓幸懶懶的将腳從椅子上放下來,紫蘭替她穿了鞋,卓幸伸了伸胳膊,才道:“你去請太醫到翊坤宮。”

紫蘭一愣:“是……”

太醫剛到不久,卓幸也到了翊坤宮冷冷清清,除了原伺候在宮裏的丫鬟,便沒有旁人來探望了。

也是,那些人不落進下石就不錯了。

李清塵費力的睜了睜眼,朝卓幸笑笑。

太醫開了藥方便匆匆走了,多事之秋,不便久留。

屏退了宮女太監,李清塵撐着身子坐起來,卓幸扶了她一把。

她臉色蒼白,一臉病容,道:“我還納悶,皇上做什麽夜夜宣我侍寝,原來是要對付父親。”

卓幸抿了抿嘴:“這是何意?”

李清塵看了看她,又笑:“阿幸啊,你知不知道,自我進宮以來,皇上他就沒碰過我。傳我侍寝不過是個幌子,他要旁人以為我得寵,以為侯府得寵,好讓父親……”

話一頓,她忽然自嘲的笑笑:“父親占着盛寵,插手軍營,是不對,可難道沒有皇上的推波助瀾嗎!侯府手握兵權,他早就想除掉侯府了……”

卓幸擰着眉頭,并不想與李清塵談論朝中之事,只是李清塵仍然自顧自說:“皇上果然是皇上,一箭雙雕,呵……讓相府侯府反目,相府式微,接下來,便是侯府了。”

“不管怎樣,身體最重要,你要保重。”卓幸憋了許久,實在說不出什麽安慰的話來。事已至此,她說再多也無用。

上一世李清塵在她窮困潦倒之際差人送了銀兩,雖她不信她的清白,但無論如何也解了卓幸的燃眉之急,是恩。

如今,是時候報了。所以她才請了太醫來為李清塵診脈。

李清塵笑笑道:“自古帝王,哪裏有沒點城府的,他登基四年,便将四面八方的兵權收回了大半,丞相糊塗,父親也糊塗……”

卓幸看着她這副樣子,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松開了手,道:“所以,這樣的皇帝,清塵姐姐以為是好糊弄的?你确定,他當真不知當初是誰害了二皇子?”

卓幸覺得,皇帝就算要對付侯府,也沒有必要日日宣李清塵侍寝,好辦法多了去,他在朝中多誇誇侯爺,一樣能達到同種目的。

如果他從未碰過李清塵,那便只有一個原因,他在處罰李清塵,用帝王的手段。

沒有什麽能比從雲端落到泥濘裏還慘了。

聞言,李清塵白了臉,擡頭不可置信得看着卓幸,問:“你是說……他知道了?”

卓幸搖了搖頭:“我只是猜測,但姐姐當初所為當真天衣無縫?”

李清塵不再說話,一臉疲憊的躺了下去,閉了眼,誰也不看。

卓幸在她床前站了一會兒,便也離去了。如今皇上尚未定罪侯府,其實到底如何都說不準。

——

兩日過去,侯府一事還未有定論。皇帝像不關心此事一般,也沒在朝堂提起,反而是有些大臣,各個義憤填膺的,恨不得将侯府大卸八塊。

赫連慎彎着嘴角翻了翻,這是今日第幾份說要收回東陽候手中兵權的折子了?

季良善進來,看起來也是神色大好的樣子,道:“皇上,如今侯爺這兵權是不交也得交了,他若是不交,那謀反這罪名可就坐實了。”

赫連慎也是一聲輕笑,道:“東陽候就是靠着南邊的兵權在朝中立足的,要是拱手讓給了朕,他怕也是舍不得。”

季良善笑了:“舍不得又如何,侯爺是個聰明人,知道聲名與性命要比這兵權重多了。”

餘平穿過簾子,打斷了二人的對話:“皇上,寧芝大長公主來了,說要見皇上。”

赫連慎眼中帶着些零零散散的笑意,只是那笑不到心底,不是真的笑。

“說朕身體不适,不見。”

餘平為難:“奴才說了,可是……”

“她要願意等,也無妨,讓人好生伺候着朕的姑母,千萬別怠慢了。”

餘平低頭應下,匆匆退了出去。

公事也說的差不多了,季良善不知從哪兒掏出個小盒子呈上,道:“這是屬下從外頭搜羅來的稀罕玩意兒,水晶瑪瑙,冬暖夏涼。”

赫連慎握在手裏玩了會兒,想到了什麽,忽而一笑:“是個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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