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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的天, 冷風從門縫裏透進來, 卓幸懶洋洋的掙了眼睛,便看到床頭放着一個精致的镂空雕花匣子, 裏面躺了一顆紅瑪瑙。
紅瑪瑙透亮透亮的,她抓在手裏把玩沒多久,便熱乎起來。這是皇帝送的, 不用說她也知道。
這幾日每天一睜眼,床頭便會擺上些七七八八的小玩意兒, 大件的物品都擺在地上。
卓幸悠悠吐出一口氣, 沒想到在宮裏發家致富竟然是這麽容易的事兒, 早知道皇帝這麽大方,當初她跑什麽。
平華從外頭進來,抖了抖厚重的衣物,散了寒氣方才敢靠近,問:“娘娘要起了?”
卓幸轉頭看看外面的天兒, 點頭:“那起吧。”
平華看了她一眼, 又說:“靜貴妃搬去紫華宮了, 說是翊坤宮要修葺, 暫時不能住人。”
雖是這樣說,但大家也心知肚明,靜貴妃怕是要讓出翊坤宮了。
前幾日侯爺交了兵權,一下子仿佛将侯府抽骨髓似的,沒了兵權的東陽候府,也就只空有一個名號罷了。
不過到底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只要侯府不坐實謀反的罪名,他便還是兩代忠臣,李清塵便還是靜貴妃,只是皇上将她遷出翊坤宮,等同于告訴衆人,侯爺交了兵權,不代表他就沒有狼子野心。
少了皇上的信任,将來在朝堂上依舊難做。
卓幸想想又問:“這幾日有太醫去給靜貴妃瞧病嗎?”
平華:“有的,雖說不像以往那般多加照拂,但到底也不敢怠慢了貴妃。”
卓幸輕輕一句那就好,便沒再問此事。
只是這侯府突然間生了此事,便讓丞相一黨有機可乘。還不過一日,說要皇後重新搬進玄坤宮的折子便上了一疊。
原本太後執掌鳳印,李清塵協理六宮,本來也算還好,相府侯府都能分一杯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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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自兩家有了芥蒂以後,太後對李清塵的态度也模淩兩可起來,現在好了,侯府重創,那相府的機會就來了,皇後的機會也來了。
六宮還是要牢牢掌控在相府李氏手中,旁的人關系再好,真遇上利益關系,那也沒什麽人情可講了。
餘平瞧見了折子,随口問道:“皇上打算如何?”
赫連慎堪堪扯了扯嘴角,這些老東西要是不提,他都要忘了,中宮尚在。
他屈指在桌前敲了兩下:“朕聽聞靜貴妃這幾日身子不适,六宮諸事便不必煩憂了,太後年歲已大,也不便再管理後宮。”
餘平眼皮一跳,皇上這是要将後宮翻個底朝天啊!
赫連慎停了半響:“安貴人賢良淑德,倒是好人選。”
餘平的眼皮又是凸的一跳,安貴人?皇上要是不提,他都快忘了這安貴人了……
赫連慎擡了擡眸,又道:“傳朕旨意,将皇後請回玄坤宮,鳳印交由皇後,讓母後安享晚年,別再累着了。”
餘平低頭應是,不敢多問,領着命就下去了。
這麽一來,後宮仿佛又回到了幾月前。皇後還是那個皇後,只是協理六宮的人換了一個罷了。
安貴人得了命令,整個人傻了眼,好半響才緩過神來接了旨。
傳旨的人走後,宮女再掩不住驚喜,直呼道:“皇上晉了娘娘的位分,還給了娘娘協理六宮的權利,咱們總算熬出頭了!”
安貴人含淚笑着,終于是等到了。她被母國進獻給皇上,卻一直不得寵,也讓母國沒了臉面,如今可算熬出頭了。
不過皇上怎麽會想起她……
宮女直笑:“娘娘,如今靜貴妃被娘家牽連,餘妃魏妃接連喪子,身子骨都沒好全,娘娘又是和親來的,皇上必然考慮到這一點,也要給娘娘一些恩寵的。”
安貴人點頭應下:“是,應是這樣的……”
那個鳳栖宮的,不是很受寵麽?難道因為催/情藥,雖說未釀出大錯,但皇上心中仍有芥蒂?
安貴人彎了彎嘴角,那可太好了!
——
宮裏一陣翻天覆地的變化,卓幸聽的時候訝異了一番,然後便沒有然後了,每日該吃吃該睡睡,倒是一點都不擔心。
她不擔心,全宮上下卻擔心壞了。
皇上雖然每日都讓人送些小玩意兒來,但卻一直不到鳳栖宮,究竟是什麽意思?
平華布菜時擡頭瞧了一眼卓幸,卓幸吃的正高興,平華硬生生将想說的話憋了下去。
待卓幸用完膳,她才道:“娘娘,要不然咱們準備些熱湯給皇上送過去吧?”
卓幸蹙了蹙眉,天這麽冷,她才不出去。
“為何?”
平華急道:“皇上日日讓人好吃好喝好玩的送來,娘娘怎麽也該有些表示……”
卓幸一聽,好像也挺有道理的,不然顯得她這人狼心狗肺一般。
她托腮想了一會兒,又說:“那你吩咐膳房做一碗瘦肉粥給皇上送去。”
平華一時無言,皇上哪裏缺的是瘦肉粥,她的意思是讓娘娘關心關心皇上,多在皇上面前晃一晃。
怎麽後宮衆人都知道的道理,她們娘娘就是不開竅呢……
平華一臉郁悶的收拾碗筷出去,碰見楊姑姑,與她說了一嘴兒,楊姑姑搖頭直笑:“罷了,天冷,也省得折騰娘娘。”
卓幸最近睡的時間明顯變長,午膳過後可以一覺睡到天黑,然後用過晚膳,在院裏逗一逗鳥兒,又歇了,跟只貓似的懶。
今兒還沒躺下去,外頭忽然傳來一陣吵鬧的聲音。
“卓姐姐!”樂亭從門外直嚷嚷到寝殿,一瞧見卓幸,嘴一癟,可憐巴巴道:“那個季良善,到底什麽人啊?”
“啊?”卓幸一時被她問愣了,随後才道:“怎麽了?”
樂亭:“我看他儀表堂堂,儒雅風流,想嫁。”
卓幸一驚,差點将床榻給坐塌了,她不可置信得再一問:“你方才說,你想嫁他?”
樂亭點點頭,直言道:“卓姐姐可記得,那日你帶我出宮時,在上元樓窗外望見的就是他,我之前便在宮裏遠遠見他一面,想着應是朝廷官員,但姐姐你說那是個商人,我還以為自己瞧錯了,可真的是他!”
卓幸頓了頓,不知從何說起,只是想着,赫連慎知道了,怕是要将季良善的皮給扒了。
她清了清嗓音:“他确實是商人,不過是為你皇兄做事,其他我也不知,你不如去問問你皇兄好了。”
樂亭眼眶更紅了:“皇兄說要将我許給安國公府的長子。”
“然後呢?”卓幸小心翼翼問了句。
樂亭滿眼期冀的望着她:“皇兄最疼姐姐了,你能不能幫我勸勸他。”
這個燙手山芋卓幸不敢接,随意敷衍了樂亭幾句将人打發了,平華在一旁聽了個大概,問:“娘娘可要為長公主向皇上說兩句話?”
卓幸搖了搖頭:“我說有什麽用,季良善的身份擺在那,樂亭又是他的親妹妹,他怎麽可能許呢……”
而且她總覺得樂亭的性子,想必過兩天又喜歡上另一個人了吧,于是便不再想了。
可誰知,兩天過去後,皇上大怒,樂亭被關進了焚金殿。
但究竟為何,沒人知道。
卓幸吩咐下邊做好了糕點,提着食盒去探一探樂亭,倒不是怕她在裏頭受委屈,畢竟樂亭是皇帝的親妹妹,誰敢虧待她。
她就是,純屬好奇罷了。
可到了焚金殿,樂亭卻吃好喝好,半點愁容都沒有,見了卓幸反而笑嘻嘻,在卓幸耳旁悄悄說了句話。
卓幸大驚失色,久久沒回過神來。
她磕磕絆絆道:“你就不怕你皇兄殺了他?”
樂亭彎了彎嘴角,那神态與赫連慎有七分像,笑道:“我已經和他行過夫妻之禮,再嫁不得旁人了,皇兄要是殺了他,豈不是要我守寡?”
卓幸無言,季良善就算撿了一條命,估計也被折騰的夠嗆了。
樂亭啃着膳房做的鹵雞腿,還擡頭十分善意的提醒她:“皇兄可氣壞了,卓姐姐你記得近日離他遠一些,免得被殃及。”
卓幸抽了抽嘴角:“………多謝提醒。”
卓幸離開前,在焚金殿門外見到了剛剛到的安貴人。
不,現在是安妃娘娘了。
看她提着些吃的喝的,卓幸心下了然,雖說樂亭是被皇上關在這兒的,但這個長公主的身份可不是随随便便就會不見,安妃又剛剛才着手後宮,自然想巴結樂亭。
現下,可不是最好的時候麽。
不過瞧見卓幸,她倒是臉色一變,随後笑笑道:“沒想到幸妃妹妹也在。”
卓幸只微微點頭,便要離去。
安妃卻又道了句:“本宮聽聞內務府時常把好東西都送去了鳳栖宮。”
卓幸下意識蹙了蹙眉,扭頭道:“是嗎?”
安妃嘴角一扯:“難道妹妹每日收下的東西從哪裏來都不知曉?”
卓幸臉上依舊不解,道:“我只知道那是皇上吩咐人送的,安妃要是看不慣,自去找皇上說去。”
安妃面色一變,緩和了下臉色:“幸妃說的哪裏話,本宮也就是問問,哪裏有看不慣的意思。”
轉過身,安妃拉下了臉,直到進去見了樂亭,這才又客客氣氣起來。
平華扭頭瞧了一眼焚金殿,不大高興道:“也不知皇上怎麽想的,這個安貴人,以前看着老實本分,現在也想找娘娘麻煩了。”
卓幸沒應她,只是想起了李清塵的話,她忽然覺得,這個安妃是不是……哪裏得罪了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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