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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平到內務府傳了話, 說皇上要那只幼犬, 卻沒說是給幸妃送去,內務府那些人一下心急了。

之前以為這幼犬沒什麽用, 反正沒有主子養,那就跟外邊的野狗是一樣的。但總歸是進貢的東西,他們也不敢随意處置, 便丢去了廢屋裏拴着,每日喂它一些殘羹冷飯。

加之無人照顧, 它原本一身通透白皙的毛發都蹭黑了。

一聽皇上要, 這些人恨不得将它洗個百八十遍, 将那毛洗的幹幹淨淨。

只是,還未等內務府這裏拾掇好這只幼犬,卓幸已經捧着她那只有着帝王氣勢的小王八去了玄清宮。

“餘公公,皇上在吧?”卓幸抱着個魚缸問道。

那魚缸裏趴着一只手掌那麽大的龜,餘平一愣, 問道:“在的在的, 奴才讓人去通傳。”

卓幸進去請了安, 赫連慎方才放下手中折子。

卓幸心中腹诽兩句, 當皇帝可真不容易,每日折子不離手,她就沒瞧見過赫連慎做過什麽其他事兒,除了睡覺吃飯……

卓幸起了身,将魚缸忘桌邊一放,噔的一聲輕響, 只聽她略帶得意的道:“皇上可知道哪些東西最長壽?”

赫連慎瞥了一眼那魚缸裏的小王八,答案不言而喻。

卓幸揚了揚嘴角:“自古君王都追求長命百歲,所以,我要将這只龜送給皇上。”

她說的大言不慚的,好像送的是什麽稀世珍寶似的,足足讓赫連慎默了兩三秒。

他放在大腿上的手指一頓,緩緩擡起頭來,可卓幸滿臉真誠,看起來倒不像膈應他,反而真的覺得自己送了個好東西。

殿內伺候的宮女有四五個,聽了此言,各個都垂着頭看自己的鞋尖,一來是怕幸妃觸怒皇帝自個兒受了牽連,二來………是憋不住笑,怕讓皇帝看見。

卓幸看赫連慎的神情,以為他是感動的,于是抱着魚缸靠近他的桌案,指着趴在裏邊的小家夥,道:“皇上看,這是臣妾特地挑的,從幾十只裏頭挑選的一只最有帝王氣勢的龜,這紋路,這花色,是不是十分的霸道有力?臣妾瞧着特別适合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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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宮女将頭壓的更低了。心中都在隐隐訝異,這幸妃不得了,舉國上下,哪個人有膽子将烏龜王八與真龍天子相提并論,活膩歪了吧?

赫連慎的臉黑了一寸,反問她:“你覺得,它适合朕?”

卓幸點點頭:“皇上日夜操勞苦悶,養只小東西在身邊挺好的,解悶兒。”

赫連慎被氣笑了,直道:“那朕不如将你圈在身邊,豈不是更有趣一些,還能說會道的,這王八會說話嗎?”

這……

讓它說話委實有些難為它。

卓幸看出來了,這禮物挑選失敗。她原本想,送吃的用的皇上都不缺,不如送點特別的。

可是這特別的,好像皇上不喜歡。

卓幸頓了一下,小聲道:“不會說話就不會惹怒皇上,豈不更好?”

赫連慎瞥她一眼:“你倒是替朕想的周到。”

卓幸堪堪笑了兩聲,複又抱起魚缸,失望之色不掩于色,垂頭道:“皇上不喜歡的話,我下回換個好的再來。”

卓幸轉身,擡腳走了,眼看就要出了門,赫連慎按了按眉間,道:“留下吧。”

宮女驚訝得愣了愣,連忙從卓幸懷中接過魚缸,下去找人換上好的水與吃食,這小王八……可算走了大運了。

卓幸眉眼稍稍有些舒緩,問:“皇上喜歡?”

赫連慎壓了壓嘴角,緩緩道:“……喜歡。”

卓幸喜笑顏開:“我就說,這種東西最好養了,放它個三天三夜都死不了。”

“………”赫連慎嘴角一抽,沒再應她。

只是難得,若是他不去鳳栖宮,這丫頭是絕對想不起他來的,今兒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卓幸踱步向前,打量着赫連慎的臉色,小心翼翼道:“皇上準備,如何處置季公子?”

赫連慎心中一聲冷哼,果然是有原因的。只是聽她一開口便是別的男子,突然覺得季良善那一百大板真是罰輕了。

他冷言冷語道:“你想替季良善求情?”

卓幸聽他的語氣,便知這時候提這事怕沒什麽好結果,垂頭沉思一番,擡眸笑了笑:“我是心疼長公主,皇上再怎麽生氣,長公主與季公子的事已成定局,罰過他之後,不還是要将長公主許給他?”

“誰說朕要将樂亭許給他?”

“那皇上想把長公主許給誰?”

赫連慎一頓,他前幾日便命欽天監算了良辰吉日,确實打算全了樂亭與季良善,只是心中這口氣怎麽也沒消下去,這會兒死鴨子嘴硬,偏偏他的幸妃還沒給他臺階下!

眼生生看着赫連慎的臉又黑了一寸,卓幸堪堪住了嘴。

卓幸委婉着道:“季公子傷勢嚴重,又被關在牢裏,這萬一要是缺了胳膊少了腿,哎,長公主這下半輩子……”

赫連慎嗤笑:“你倒是心疼。”

卓幸一本正經點點頭道:“應該的,應該的。”

“………”

卓幸繼續趁熱打鐵道:“皇上左右也舍不得長公主受委屈,要不就饒了季公子吧?”

赫連慎撇開眼,望了眼窗外的天色,猝不及防道:“你今夜留在玄清宮,不必回去了。”

卓幸心下一咯噔,想到了什麽,臉色突然白了幾分。

這在赫連慎看來便是及其不願了,他壓低了嗓音,眯了眯眼道:“怎麽,求朕辦事,便沒點誠意?”

卓幸啞然,遂即恍惚的點了點頭。

楊姑姑被卓幸拉到了長廊拐角,聽她說今夜留宿玄清宮,高興得差點笑出聲來。

卓幸捉住楊姑姑的手道:“姑姑今晚一定在殿外守好,再準備一套衣物,還有讓紫蘭紫芬也在殿外候着……”

卓幸想想,還有沒有什麽漏掉的。

楊姑姑不解:“娘娘這是何意?”

卓幸擡頭看了眼楊姑姑,嘆了口氣,又垂下頭,這讓楊姑姑更着急了,莫非出了什麽事?

“姑姑你瞧,先是靜貴妃,再是安妃,都是被傳去侍寝,然後才出的事……”

楊姑姑一下無言,只說是娘娘多想,那靜貴妃是被娘家連累,安妃更是,自個兒心術不正想謀害皇上。

“娘娘又沒有這些心思,自然會好好的。”

卓幸心說,她有沒有這個心思不重要,關鍵是皇上有沒有這個心思。

她一直覺得這個皇帝,笑也笑不到眼底去,喜怒全然猜不出,讓人很是惶恐。

他也曾寵愛過幾位妃嫔,還不是說冷就冷了?

縱然卓幸敢占着一時寵愛有稍許放肆,但不意味着她就不怕死啊。

卓幸心中煩擾,只對楊姑姑道:“總之讓紫蘭紫芬過來候着,在皇上跟前,還是要留心些。”

楊姑姑嘴上應下了,只是轉頭,這些話便一字不漏到了赫連慎耳裏。

楊姑姑比卓幸要更了解皇帝,他是真的疼着娘娘,所以楊姑姑倒也不怕她這些話會惹惱聖顏。

楊姑姑是皇上的奶娘,有些話旁人說不得,她卻是可以提醒一二的。

“皇上,娘娘不是心細之人,怕是不能知曉皇上對她的好,看皇上成日繃着一張臉,她自然是對您心有懼意,真心不起來的。”

赫連慎皺眉,一臉茫然,随即道:“朕對她還不夠好?”

“不是不好,只是……”楊姑姑也不知怎麽說好,猶豫着想了想道:“在娘娘心中,自己在皇上這兒,也就和後宮所有女子一樣,有得寵之時,必有失寵之日。”

赫連慎負手轉過身去,那丫頭怎麽關鍵時刻便那麽不機靈?難道看不出她與旁的人不一樣?

卓幸是真瞧不出什麽不一樣的,她進宮時日還短,關于之前得寵的妃嫔也只是有所耳聞,以為她們的得寵,也是像她一樣,內務府變着花樣送東西來。

尤其是餘妃,在宮裏可是橫着走的,要不是占着皇上疼愛,哪裏敢這樣橫行霸道?

平華聽了卻笑:“娘娘可不知,皇上鮮少插手後宮事務,他不是疼愛餘妃,是壓根不怎麽理會,這才讓餘妃借着機會嚣張跋扈。況且餘妃之前是有兒有女的,自然沒人敢頂撞她。”

卓幸撇撇嘴,反正後宮的盛寵來的快去的也快。

平華瞧了眼卓幸的小腹,話裏滿是希冀:“若是娘娘也有了自己的皇子,便是沒有皇上疼着,将來也能有所憑依。”

卓幸眼角跳了跳,捂着自己的小腹嗔了平華一句。

一旁的粉萃聽着,扯了扯嘴角笑笑,手裏捏着一只白瓷瓶子,緊緊的握在掌心,旁人不注意根本就看不見。

想起魏妃的話,她心中仿佛有只野獸在撕扯一般,為難萬分。

可是不知從何時起,也許是從知道了卓幸只是卓家一個養女那時吧,看着這位自己從小侍奉的小姐,她心中越發嫉妒起來。

其實,是不是她骨子裏留的血,也與自己一樣,都只是個伺候別人的賤命呢!

可為何她卻能得皇上親睐……

粉萃閉了閉眼,若是卓幸誕下龍子,地位就更高了,可自己還只是一個宮女,甚至連她的大宮女的做不上。

楊姑姑一來便将平華推到了大宮女的位置上,說平華在宮裏伺候久了,比旁人要好,可她從小伺候娘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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