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前半夜, 寝殿是怎樣一副豔麗的好景象, 直聽的守夜的宮女太監羞紅了臉,紛紛低下頭去。
不知道幾時, 卓幸實在受不住,低低哭着求饒,床幔裏頭這才平靜下來。
晨間, 赫連慎扭頭便見身側的人趴着睡的正香,像只小狗似的, 他用力摟了摟, 恨不得将人就這樣揉進自己的骨血中。
餘平照例按時辰進來, 隔着道床幔,他猶豫半響,還是道:“皇上,楊姑姑有事想禀報。”
赫連慎低低嗯了聲,手裏頭握着卓幸圓溜溜的肩膀愛不釋手, 不舍得松了手, 為她掖了掖被角, 這才更衣出門。
楊姑姑立在外頭, 身後站着一人,跪着一人。
見到皇帝出來,跪着的人渾身一抖,迅速低下頭去,低低抽泣着。
不等楊姑姑開口,平華朝指着跪着的粉萃, 義憤填膺道:“皇上,粉萃想要謀害娘娘,被奴婢逮個正着,她還不承認!”
粉萃?赫連慎蹙了蹙眉,對這個名字沒有半分印象。
楊姑姑見狀,提醒了一下:“皇上,是娘娘從卓府帶來的婢女。”
平華驚恐害怕之餘,又多了分悲涼,原來皇上連她的名字都不記得,皇上記得楊姑姑,記得平華,甚至記得宮裏的小太監阿寶,卻不記得她!
楊姑姑将手上的一個白瓷瓶遞上,斜眼看了一下粉萃,道:“奴婢已經讓紫蘭紫芬二人瞧過了,這藥乃劇毒之物,若是不慎飲入,便會立刻斃命!”
聞言,赫連慎掀了掀眸子,将這瓷瓶捏在手中掂量了兩下,坐下瞧着粉萃,不輕不重道:“這藥,你是想給誰下?”
粉萃一陣哆嗦,膽顫心驚的擡了頭,對上那雙漆黑的像深淵的眸子,忍不住又打了個顫。
“奴婢沒有,奴婢沒想給娘娘下藥,皇上若是不信,奴婢可以性命發誓……”粉萃哭着道。
這話平華自是不信的,昨晚娘娘還在玄清宮,粉萃卻偷摸着回了鳳栖宮,自打知道粉萃有了接近皇上的心思,平華怎麽瞧她都不順眼,于是便偷偷跟着她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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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在娘娘寝殿裏翻箱倒櫃,還以為她要偷什麽東西,沒想到粉萃一見她,被吓了一跳,握在手裏的瓷瓶掉在地上,這才被平華發現的。
原來她以為粉萃是要偷東西,沒想到竟是要下毒!
粉萃搖頭繼續道:“如果奴婢是要給娘娘下毒,為何不在娘娘的膳食裏下毒呢!當時娘娘并不在寝殿,平華姐姐你說,我如何下毒!”
平華一愣,她說的好像是那麽個道理,但平華還是不信:“那你說,你偷偷摸摸的,手裏還捏着瓶毒藥,你想做什麽!”
粉萃還未回話,那邊有宮女福身在楊姑姑耳邊說了些什麽,楊姑姑頓時面色大變。
楊姑姑往前走了兩步:“皇上,方才宮女來報,玄坤宮死了個奴婢。”
赫連慎隐隐有些不耐,死了個奴婢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兒?
楊姑姑聲音低了兩分,又道:“那奴婢是偷食了二皇子的膳食,中毒身亡的。”
聞言,殿內衆人大驚,一時間殿內鴉雀無聲,無人敢置一詞。
赫連慎眯了眯眼,冷聲問:“二皇子可有礙?”
楊姑姑搖頭回話:“皇上放心,那奴婢身亡後伺候二皇子的宮人馬上撤了膳食,正一一查驗。”
平華一下反應過來,驚呼道:“你不是要給娘娘下毒,你是要陷害娘娘!粉萃,你怎麽能如此?娘娘待你不好嗎!”
粉萃跪着往前踉跄了一下,用手撐着地方才能跪直身體。她知道現在說什麽都晚了,但她不能等死。
“奴婢沒有,奴婢真的沒有,娘娘,娘娘會相信奴婢的!”
門外有人掀了一道簾子,道:“是誰讓你陷害本宮的?”
衆人扭頭朝門外看去,卓幸被宮女攙扶着,慢悠悠走過來,明明就幾步的路程,偏讓她走了好一會兒才走到。
旁人以為她剛醒,步子才緩慢些,赫連慎一眼便瞧出了不對,想到昨晚……
他起身朝她伸了伸手,卓幸本想坐在左下的位子上的,腳步一頓,自覺的将手遞給他,然後一同坐在主位上。
他低頭輕聲問:“疼嗎?”
不問還好,一問卓幸便拉下了臉,瞪了他一眼:“皇上去慎刑司領個五十大板,看看疼不疼。”
赫連慎彎了彎嘴角,溢出一聲笑來:“一會兒讓膳房做些吃的,補一補。”
卓幸翻了個白眼,不再理會,扭頭望向粉萃,又問道:“誰給你的藥?”
粉萃擡頭,淚眼婆娑的望向卓幸,十足十的委屈樣兒,好像真被人冤枉了一般:“娘娘也不信奴婢?奴婢可是從小伺候您啊!”
卓幸靠在赫連慎的手臂邊上,微微垂頭玩着手上的镯子。若是沒有上一世的事,她也覺得粉萃不會背叛她……
只是她以為這一世或許能有所不同的。
卓幸低低的嘆了一聲,道:“藥在你手裏,你倒是給本宮一個說辭,好讓我信了。”
粉萃一愣,她方才都被吓壞了,哪裏還有功夫去編說辭,況且,那藥又确實在她手中……
但即便如此,粉萃還是只一個勁兒搖頭否認:“奴婢沒有做對不住娘娘的事兒,奴婢沒有……”
卓幸冷下了臉,因未施粉黛而看起來更加冷冽一些的眸子讓人不自覺心生懼意,她緊緊抿了抿嘴:“你我自幼相識,你想要什麽,銀子,首飾,還是将來許個好人家,都只管說一聲便是,為何要以身犯險!”
為什麽不改變,為什麽還要像上一世那般,盡想着誣陷她!
她死了,難道粉萃就能飛黃騰達?
粉萃哭的更兇了,淚珠子跟一串鏈子似的,她知道卓幸不信她,她便沒有退路了。
粉萃叩首在地,咚的一聲重響:“娘娘,是奴婢該死!是魏妃讓奴婢這麽做的,娘娘饒命,娘娘饒命啊!”
粉萃又連着叩了幾個頭,直到磕破了腦袋滲出了血都沒人喊停,她只好自己停住了,擡頭望了眼卓幸,害怕道:“娘娘饒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平華見她家娘娘臉上怎麽沒有半點惱怒,生怕她一時心軟留這種背主的人在身邊當差,便道:“娘娘,粉萃一心想着皇上,根本就無心在鳳栖宮當差。”
赫連慎原本只是看着,這會兒聽了平華的話,不禁皺了皺眉頭,然後随意的扯了扯嘴角,吩咐餘平道:“傳魏妃,再讓膳房炖碗雞湯過來。”
這兩件事,好像不适合一塊說吧?餘平擡了擡頭,領着命令下去了。
卓幸的肚子很合适宜的叫了叫,她不自然的動了動身子,這麽嚴肅的場合,肚子怎麽就這麽不争氣……
赫連慎輕笑:“要處置,也得吃飽了有力氣。”
自然的拉着卓幸往外走,正逢內務府的人将幼犬送來,與卓幸在門外打了個照面。
太監在它脖子上栓了條狗鏈,原本這麽只小犬,又被人晾着愛答不理的放養了兩個月,犬性都被磨沒了。
結果不知怎的,看到卓幸,忽然就狂吠不止,還要朝她撲過來,幸好太監及時拉住。
卓幸沒注意到,一時驚吓,往後跳了兩步。
赫連慎不悅的瞧了那犬一眼,牽犬的太監都替這只犬擔憂,生怕皇上下一句便是,拉下去,杖斃。
太監勉強笑道:“皇上,這便是南陽進宮的幼犬,聽說品種稀有,很是名貴呢。”
赫連扭頭去看卓幸,見她手還放在腹前,下意識問道:“很餓?”
卓幸與那牽犬的太監皆是一怔,她咽了咽口水,肚子又叫了兩聲,她扭過頭來惶恐道:“皇上,臣妾不吃狗肉。”
“………”
他不會要逼自己吃狗肉吧,聽說狗肉倒是大補,但是……
卓幸瞧那犬眼神清澈,可憐兮兮的,實在下不了嘴。
赫連慎有時真想撬開她的腦子瞧一瞧,裏面到底裝了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他忍着,耐着脾氣道:“這只幼犬,是送你的。”
聞言,卓幸訝異的擡了眸瞧他,赫連慎是皇帝,頭一次做這種事,被卓幸一瞧,耳根微紅,偏過頭去。
“若是你不喜歡……”
赫連慎沉下臉:“那便炖了,補身體。”
那犬像聽得懂人話似的,嗚咽一聲,忙往太監腳下鑽。
卓幸撇撇嘴,伸手去接太監手中的狗繩,那小狗啓初有些害怕,還不願被卓幸牽着,拼命往反方向掙紮。
卓幸蹲下身子去順了順它的毛,輕聲細語道:“乖,再跑就把你炖了。”
一旁的太監:“………”
帶走這犬之後,赫連慎忽然有些後悔。這小東西小短腿的,根本跟不上他的步伐。
卓幸為了遷就它,便與它一同慢慢走,赫連慎也只好緩了緩步子。
可能犬又偏偏走在二人之間,直接将二人給隔開了。
赫連慎垂頭冷冷瞧他一眼,心中更加不快。
膳房做了些小點心,快到午膳的點了,稍微填填肚子便好。那碗說給卓幸補身體的雞湯,這會兒正被拴在角落裏幼犬吃的連骨頭都不剩。
卓幸滿意的瞧它,看起來倒是歡喜的很。
“沒想到宮裏還有這種幼犬,臣妾謝過皇上。”
她這才想起來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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