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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益忠長嘆了口氣, 道:“那夫婦二人說了當時的情景, 與我和你母親初遇你時無二。”

卓幸晃了晃身子,目光從卓益忠手中那條銀鏈子上移開, 擡頭笑了笑,上輩子怎麽沒什麽親爹娘來尋她?

哦,是了, 上輩子嘛,她也不是什麽幸妃娘娘……

只是個被卓府趕出門的窮丫頭, 尋她做什麽。

卓益忠猶豫再三:“你母親将他二人安置在府中, 你若是想見一見、”

“不必了。”卓幸沉下臉來, 捏了捏袖子,繼續道:“父親讓他們走吧,興許是認錯了也說不準,就算是真的,這麽多年不見, 也沒什麽情分, 不如不認。”

她說的不無道理, 确實不如不認。可卓母之所以将那二老安置在府中, 為的也是卓幸能回府看一看。

她自入宮後便再沒回過府,外人都道是卓家待女不善,這才……

因而,這次他同卓幸說這事,也是想讓她回去瞧瞧。

可卓幸的臉色,明擺着不想認, 那他還能如何?拿着刀逼如今最受寵的幸妃娘娘去認兩個山野夫婦做爹娘?

卓益忠微微颔首,将那鏈子收了起來:“好,為父回去便将他二人送走。”

只是那二人願不願意走,就未可知了。

因為這事,太後給衆人寬松的一個時辰,卓幸連午膳都沒用,又匆匆去行祭禮。

平華擔憂她餓着,還偷偷塞了兩塊栗子糕給她,卓幸藏在袖子裏終究是不敢吃,餓着肚子挺了一下午。

待祭禮行完,她起身時一陣恍惚,好在平華及時拉住了她,這才不至于在大庭廣衆下出醜。

“娘娘,咱們趕緊回去用點吃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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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幸心不在焉的點點頭,平華瞧她自與卓尚書見了面後臉色一直不好,憂心忡忡的,但又不敢問。

剛到她住的那間禪房,餘平便端着一碟糕點和一碗瘦肉粥過來,弓着腰道:“皇上吩咐廚房做的,寺廟裏清湯寡水的,這些東西可不好找,娘娘且用着。”

平華看碗裏大塊的瘦肉,驚喜的接過,這一定是皇上自個兒帶來的廚子做的,寺裏的僧人才不會用葷的。

餘平沒立馬走,又問:“娘娘可是有煩心事?”

卓幸斂了神色,揉了揉眉間,一副困頓的樣子:“皇上讓你問的?”

“诶喲,奴才多嘴,多嘴!”餘平嬉笑着輕拍了兩下自己的臉頰,然後恭敬的退下,直到門外,他才舒了一口氣。

今日幸妃踉跄的那一下,可把皇帝擔心壞了,偏生冬祭事多,他不好明目張膽的來妃嫔的院子裏,只好差他來看看。

回去複命時,餘平旁的也沒敢多說只道是幸妃興許累了雲雲,皇帝也沒追問,眉頭卻一直蹙着,過了會兒吩咐道:“宣卓尚書。”

他與卓幸在南箱見過一面,這他倒是知道,只是說了什麽,未可知。

卓益忠聽皇帝問了一句,不由一愣,将事情一五一十說了個大概,皇帝手裏握着銀鏈子,瞧了半天也不知道瞧什麽。

遂後銀鏈子一扔,直直砸在桌上嘩啦一聲,不急不緩道:“身份可核實了,确實無誤?”

卓益忠不敢擡頭,将頭又低了一寸:“老臣不敢馬虎,反複詢問過當初一些細節,都與老臣所見無差,應當不假。”

赫連慎未出聲,靠在軟椅上,将自己拇指上的扳指取了下來在手心揉搓着。

良久他才道:“那愛卿以為如何?”

雖赫連慎沒明着問,但卓益忠卻是知曉的,皇帝問的是,這二人的來意,你覺得如何。

他不敢妄言,畢竟他們也是卓幸的親爹娘,若是皇上願意,送個府邸給他二人,封個無關痛癢的閑官都有可能。

而且那對夫婦還有個正在考功名的兒子,萬一……

赫連慎瞧出了他的心思,道了一句:“朕要聽實話。”

卓益忠渾身一凜,擡頭直視皇帝:“老臣以為,這二人并非是真心想尋回女兒,而是……娘娘如今身在宮中,又受皇上寵愛,他們此刻認親,不過是攀扯關系罷了。”

當初外面都傳卓幸被玷污了清白,還被卓府趕出門去的時候,怎麽不見他二人認親?反而是如今塵埃落定,她富貴榮寵,這時候跳出來,難免令人生疑。

赫連慎微微點頭,瞧了他兩眼,又問:“幸妃以為如何?”

“娘娘并不想見那夫婦二人,讓老臣回去打發了走。”

“那便依幸妃的。”

——

李清塵的禪房離卓幸的中間不過只隔着一間禪房,離的倒是近,但由于李清塵需要保持冬祭事宜,卓幸很難與她撞上。

今兒個,倒是湊巧。

李清塵身邊的宮女提着兩個食盒,這架勢,一看便是去皇上的北廂。

看到卓幸出門,李清塵的臉色一下子便慌張起來,脫口而出道:“你也去皇上那?”

卓幸錯愕了一下,瞧着李清塵那防着她的神情未免覺得好笑,一時沒忍住,抽了抽嘴角:“沒,去園子裏坐坐。”

李清塵也方知自己剛才的失态,又道:“不如阿幸與我一同去?天黑,路上也有個伴。”

卓幸搖了搖頭,她哪裏能掃了李清塵的興呢,識趣道:“天兒冷,懶得動了。”

李清塵便沒再多問,領着宮女便走了。

平華在身後張了張嘴,想說讓娘娘也找個時辰給皇上送點吃的,聊表聊表心意嘛。不過轉念一想,算了,天冷,她也懶得動。

卓幸慢悠悠的踱步到園中,才坐了沒一會兒,山上的雪便飄了下來,平華進去拿了件雪鏊給她披着,再打了傘。

餘妃的房門被推開,她轉身同丫鬟說了什麽,丫鬟遞了把傘,她這才緩緩走來,坐在卓幸對面,笑了笑道:“難得,同妹妹一樣都有賞雪的好興致。”

卓幸懶懶的掀了掀眸子:“嗯。”

餘妃并不因為她的冷淡而拂袖離去,反而繼續說:“方才靜貴妃去哪兒了?是去皇上那可吧,如今可是在寺裏,她這也是真的急了。”

卓幸蹙了蹙眉,聽出了她話裏話外的嘲諷與不得意,只說:“旁人的事,與我何幹。”

你便不要再想着利用我對付誰了,卓幸心說。

餘妃看她确實是沒将這事放在心上,心知自己若再多說下去反而顯得小肚雞腸讨人嫌,也就堪堪打住了這個話題。

“本宮聽說,卓家欲與本宮娘家結親?”

卓幸扭頭看她,皺着眉頭道:“不是餘公子愛慕卓琦,非她不娶麽?”

餘妃臉色一僵,半響才道:“妹妹是知道的,卓琦雖然是卓尚書的親女,論家世還算顯赫,可之前種種,尤其是對妹妹你做的那些難堪之事,實在不是一個女兒家可以做出來的,本宮父親雖只是個侍郎,但也萬萬不敢替尚開選一個這樣的女子。”

卓幸笑了笑,真難得,餘妃想的居然同她一樣。

別說是餘侍郎了,就是普通人家,也不敢要一個聲名狼藉,謀害養姐的媳婦兒啊。

可是…

卓幸偏要這樣說:“姐姐說的倒是,其實本宮之前與令弟見過幾面,明裏暗裏都提醒過他,莫要執着于卓琦,可令弟這人……真真是色令智昏,哦,色令智昏都談不上,眼光真是差極了。”

餘妃:“………”

李清塵回來時,身後的丫鬟依舊提着那兩個食盒,而她面色并不好,看到園中坐着的二人仿佛在聊天,臉色更差了。

三人在園中互相瞧了許久還是卓幸先起了身,接過平華手中的紙傘回了房。

沒多久,有人敲了兩下門,見是夭兒站在門外,她将方才眼熟的兩個食盒遞上,道:“娘娘方才走到半道雪便大了,只好又拐了回來,這食盒原是要送去給皇上的,可我們娘娘忽然拐了腳,能否脫幸妃替娘娘走一趟呢?”

平華猶豫的往裏看了一眼:“我們娘娘也累了一天了,怕是走不了。”

夭兒低下頭笑笑:“那可惜了,裏頭都是皇上愛吃的呢。”

卓幸掀開一道簾子,夭兒馬上向她行了個禮,便聽卓幸道:“平華接着吧,正好本宮也睡不着,走走也好。”

路上,平華替卓幸打着傘,風大雪大的,她都凍的直哆嗦:“娘娘為何要接下這差事?天兒這麽冷,膳食都不熱了,娘娘送去皇上也不會用,何苦走這一遭。”

卓幸系緊了衣領,說話時白氣呵出,風雪将她小臉凍的微紅,她道:“想必貴妃方才受了氣,想讓我也受一受。”

“啊?”

平華不知這是何意,不過到了北廂外,便知道了。

這裏離外界隔着一條很長的長廊和一座小園子,因而裏頭發生點了什麽,若是不走進來還真聽不到。

是女子的嬌/喘……

平華紅了臉,急道:“這是在寺裏,皇上怎麽……”

餘平眼尖,一眼看到了卓幸,腦門突的一跳。

前邊方打發走了靜貴妃,可這幸妃卻不是随随便便可以打發的。他忙進了屋裏通報,這才叫住欲要離去的卓幸:“娘娘,皇上請娘娘進屋。”

平華拉住卓幸的袖子,擰着眉頭對餘平說:“公公這是何意!要讓娘娘看些不幹不淨的東西!”

餘平一噎,不知如何作答。那東西,确實不幹不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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