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呼呼就不疼了。”

這種稚氣十足的話,從一個十九歲的少女口中說出來,聽上去像是賣萌,又或者,像是故意裝醉搞什麽惡作劇。

明燭動搖的心頓生警惕,手腕稍稍用力,想收回來,卻在聽到一聲壓抑不住的抽泣聲時堪堪停住了。

女孩等了半天沒有等到“呼呼”,抓着她的手松懈下來,從額頭挪到側臉,貓兒似的蹭了蹭,依賴地貼着。

她一雙漂亮的桃花迷茫又無助,濕氣氤氲開,凝成晶瑩的淚珠,最後不堪重負掉下來,重重砸在手背上。

明燭被燙到似的,手指動了動,忘了把手收回,就這麽怔怔看着她。

以為是惡作劇。

沒想到,她竟然哭了……

女孩哭得很安靜,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緊緊抿着不讓自己發出一丁點聲音。她小巧的鼻子憋得通紅,眼淚跟不要錢似的,不斷地從她眼眶掉落。

明燭被她緊緊壓着的那只手很快被浸透。

她沒有再胡言亂語,也沒有哀求“呼呼”,只是緊緊抱着明燭那只手,像是抱住了整個世界一樣,無聲發洩。

風靜靜地吹,卷走了燥熱,卷走了酒氣,留下一室的沉重和眼淚。

明燭不知道自己陪了她多久,掌心濕了又幹,幹了又濕,直到她哭累了,紅腫的眼睛閉上,呼吸再次變得平緩。

看着胡鬧過後只剩脆弱的女孩,看着她臉上未幹的淚痕,明燭琥珀色的冷眸一點點蒙上陰霾。

眼前的一切變得模糊。

光影交錯,虛實難辨。

也是炎熱的夏天。

周末,別的小朋友都在外面瘋玩,五歲的小女孩丢下小夥伴偷偷跑回家裏,拿起挂在脖子上的鑰匙,插了半天都沒有插進去,急得滿頭大汗。

陽光掃射過來,想教訓一下這個不聽話的小朋友。可是照見她白瓷一樣的臉龐時,陽光被她驚豔到了,溫度降下來,柔柔地撫摸。

這小女孩長得真好看!

立體的五官像是神仙精心雕琢而成,眉毛濃濃的,睫毛長長的,鳳眼閃着迷人的琥珀色光澤,因為緊張,眼眸裏的光像是被揉碎了一樣,閃爍不定,時不時張望,手上的動作一刻不停。

“噠——”

門開了。

小女孩邁着細長的腿走進去。

牆上挂着很多照片,一個迷人的女人抱着一個迷人的小女孩。兩人五官七分像。

這裏是小女孩的家。

小小的一間出租屋,逼仄,低矮,但是意外的很幹淨。裏面擺設很簡單,只有一張書桌和生鏽的鐵架床。發黴的牆壁被人細心地用一張張報紙糊住了,狹窄的空間盈滿陽光和好聞的香水味。

小女孩利落地關上門,跑到窗邊把窗簾拉好,房間頓時變得黑黝黝的。她也沒開燈,輕車熟路跑到鐵架床邊,從床底拖出一個陳舊的木質行李箱。

木箱上了鎖,但是沒關系,她知道鑰匙在哪裏。

今天早上她假裝睡懶覺,看到媽媽把鑰匙塞進了書桌上的那盆仙人掌下面。

小女孩跑去摸仙人掌,果然找到了木箱的鑰匙。

她欣喜如狂,捏着那把鑰匙戳開了木箱的鎖頭,心情有些激動,又有些害怕。

她知道這裏面有很多寶貝,媽媽每次都從這裏面拿錢。但是她不是偷錢的壞小孩,她只是太好奇了,想知道媽媽為什麽經常半夜醒來,抱着那個盒子一直哭。

那個盒子被媽媽真藏在這木箱裏了。

她想知道那個盒子裏面到底裝了什麽壞東西,為什麽每次都讓媽媽那麽傷心。她要找出那個盒子,然後拿去扔掉!

小女孩又細又長的手指緊緊扣住木箱邊緣,咬牙,掀開。

“這窗我之前明明打開了的,怎麽又關上了?”

一個十分動聽的聲音從屋外飄進來,吓得屋裏小女孩一個激靈,手指一松。

“啊——”

木箱蓋子掉落,精準砸在她白嫩的小手上,女孩沒忍住,發出清脆又凄厲的慘叫。

門外折返回來的旗袍美人聽到屋內的慘叫聲,腳步不再優雅,慌慌張張跑過來開門。

“寶貝!”看到蹲在地上捂着手熱淚盈眶的小女孩,優雅的美人花容失色,小心翼翼地捧住那雙被壓紅的小手,“這怎麽弄的啊,疼不疼?”

小女孩心虛地瞟了眼旁邊的木箱,嘴唇嗫嚅了幾下,主動坦白:“媽媽我錯了,我不應該趁你不在偷偷開箱子。”

旗袍美人也看到了打開的箱子,愣了愣,什麽都明白了。

美人媽媽沒有罵小女孩,只是眼眸裏的光暗了暗。她将小女孩拉起來,想去找點什麽止疼的藥,翻遍抽屜也沒找到,轉身摸摸女孩的頭,說:“再忍忍,媽媽去給你買藥。”

小女孩無措地看着媽媽鎖好了木箱,眼淚在眼睛裏打轉。

是她做錯了,她沒有臉哭。

她看着媽媽拿起錢包走了。

但是很快媽媽又回來了。

美人媽媽從來不會發脾氣,用買來的藥幫她擦手。

“嘶——”刺激性的藥水碰到傷口,小女孩沒忍住,咬着下唇,委屈巴巴,“媽媽,好疼。”

美人媽媽一臉心疼,動作溫柔地捧起她的小手,放在嘴唇輕輕地吹:“媽媽給你呼呼,呼呼就不疼了。”

媽媽的話比藥還管用,小女孩真就不覺得疼了。

她笑容幹淨純粹,比同齡人纖長的身體依偎在媽媽香香的懷抱裏,親昵地撒嬌:“媽媽你真好。”

……

“媽,不要……”

醉夢般的呓語響起,幻影頃刻間被打散了。

迷霧散去,眼前的景象變得清晰起來。

明燭神情恍惚,眼眸裏的那抹深色倏然淡去,目光重新聚焦,落在半夢半醒的女孩身上。

沒有聽清她說了什麽,明燭也不打算把她叫醒,就這麽沉默地看着她,看了很久很久。

久到喻婧沒有再發出一點動靜,又乖乖地睡着了,明燭才抽回自己被壓麻的手,注視着她跳動的眼皮,聲音很輕很輕地說:“睡吧。睡醒了,一切都會變好的。”

像是在安慰她,也像是在安慰自己。

女孩沒有回應。

風驟然變大,吹得窗簾狂舞。

醉酒的人不宜吹風,明燭動作輕緩地把窗戶關上了。

小鎮的夜晚很惬意,小蟲圍着路燈的光圈飛舞,趴在草叢裏的蟋蟀不甘寂寞地偶爾叫幾聲。

明燭把頂燈關了,房間裏只留下一盞稍安的睡眠燈,暖光溫柔地将女孩裹在裏面。

女孩睡着了。

但是她睡得并不安穩,手指緊握成拳,秀氣的眉心擰成結,眼皮跳動的頻率越來越快。

喻婧正在努力地跟這些打擾她睡眠的亂夢對抗。

夢境亂七八糟,內容和場景不斷變換:一會兒是漂亮的大房子,酷炫的跑車,幸福的一家三口坐在車裏兜風;一會兒是髒亂的城中村,爬滿青苔的頂樓,蜘蛛網一樣的電線,密密麻麻的人頭,瘋狂的女人和尖銳的鳴笛。

滾燙的風浪沖擊耳膜,強烈的失重感讓她身體顫抖起來。

她本能地想抓住什麽,兩只手在空中抓了半天,沒有摸到那只讓她安心的手,只撈到一堆空氣,和一床沒有溫度的被子。

算了,被子就被子吧。

喻婧抱着那床夏涼被翻了個身,夢裏又換了個場景:

吳丹妮在她面前哭得聲嘶力竭:“我只是想紅,我有錯嗎?”

喻婧想說:想紅沒有錯,是你方法用錯了。

她張了張嘴,聲音都怎麽也發不出來,急得蹬腿。

夢裏吳丹妮擦幹淚痕,眼神不再溫柔,執迷不悟地說:“這個世界就是弱肉強食,你變不成強者,只能依附強者。”

喻婧真的很想反駁:我不需要依附誰,我自己就可以變強!

吳丹妮譏諷地笑了起來。

突然畫面一轉,吳丹妮漂亮溫柔的臉變成了張旭油膩的臉。

喻婧驚駭。

張旭輕佻的眼眸透着一股洞悉一切的深意,眼神放肆地看着她,無情拆穿:“你現在是個柔弱的Omega,你憑什麽說自己可以變強?”

夢裏的喻婧怔住了。

張旭吊兒郎當地朝她走過來,俯身,用他油膩的嗓音,在她耳邊半是威脅半是警告地說:“別掩飾了,我已經發現了你的秘密。”

喻婧胃裏一陣翻滾,直覺有詐,轉身就要跑。

“還想跑?”張旭一只手抓住她衣領,如同拎小雞一樣将她拎回來。令人作嘔的尼古丁信息素瞬間将她包圍,張旭舔了舔牙,笑容陰恻地湊近她,“等我強行标記了你,看你以後還敢不敢跑!”

救命啊!

喻婧張着嘴無聲吶喊。

勒住她脖子的束縛驟然消失,難聞的信息素被一股舒服的冷香取代,張旭那張惡心的臉變成了明燭冷淡的臉。

喻婧茫然地眨眨眼。

這張臉好真實啊,像是換了個高清攝像頭,都能看到她根根分明的睫毛。

明燭冰涼的手拂過她臉頰。

喻婧呼吸一緊,下意識地抓住那只手腕,眼神驚恐,聲音喑啞:“連你也要欺負我嗎?”

明燭愕然:“……我什麽時候欺負你了?”

明燭才洗了澡,因為擔心吵到她洗得特別慢,洗完時間已經很晚了,簡單收拾了一下,準備睡覺,剛躺下,就聽到她在床上翻來覆去,又是踢腿又是捶床的,只好過來看看。

沒想到她突然又醒了。

悄悄伸出去幫她把頭發撥開的手還被人逮了個正着,明燭還沒來得及尴尬,就被她莫名其妙的一句話搞懵了。

喻婧現在分不清這是夢境還是現實,眼神迷離地看着她。只見她身體前傾,寬松的睡衣微微敞開,露出性感的鎖骨,還有弧度優美的天鵝頸。

看着這截白嫩的脖子,迷迷糊糊間,喻婧想起很久之前也做過類似的夢,夢到明燭将她壓在身下,用那種誘人的聲音蠱惑她,想要标記她。

所以,現在明燭也是想标記她嗎???

喻婧頓時氣血上頭,被酒精麻痹的大腦早就沒了理智,在明燭手腕用力想要把手收回去時,她空着的那只手纏上了那根細長的脖子。

明燭臉上一閃而過的慌亂,不明所以:“你……”

喻婧完全不給她反抗的機會,趁她愣神,改為兩只手摟住她脖子,用力往下壓。

明燭半蹲着,本來下盤就不穩,猝不及防被她這麽一扯,身體往前撲倒,又擔心壓到她,兩只手撐在床面上。

順直的長發在空中蕩了蕩,因為趴伏的姿勢,迷人的天鵝頸完全暴露在空氣中。

喻婧看着那截又細又白的脖子,想起夢裏她咬自己的那一口,心裏十分不爽。

任何人都不可以标記她!

反正是做夢,咬回去也不吃虧。

喻婧磨牙嚯嚯,在明燭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嗷嗚”一聲,對準那塊鮮嫩可口的皮膚重重咬了下去。

“嘶——”

尖利的牙齒刺破皮膚,痛感刺激下,明燭條件反射地用力推開身上的人。

喻婧被她推倒在了床上,唇上繞了一片殷紅,砸吧砸吧嘴,一臉滿足。

咬完了,也爽夠了。沉重的眼皮掉下來,喻婧抱着枕頭愉快地睡去。

明燭愣在原地,看着不管不顧安然睡去的女孩,目瞪口呆。

哭哭鬧鬧也就算了,她居然還咬人???

明燭擡起手摸到頸側,摸到一片濡濕,皺眉。

流血了。

……

鳥兒跳上窗臺,啾啾叫了兩聲。

太陽都已經曬屁股了,喻婧才悠悠轉醒。

她後半夜睡得太好,一向準時的生物鐘也罷了工,翻身坐起,迷蒙的眼睛打量着這個陌生了房間,慢半拍地想起來這裏是民宿。

她拍了拍沉重的腦袋,慢慢回憶起昨晚發生的事——

他們去彭澤家的店吃串串,她就喝了幾杯彭澤爸爸親手釀的桑葚酒,居然就醉得不省人事了。

喻婧知道自己酒量不太行,所以在外面她能不喝就不喝。昨晚只是個意外。

她不記得是誰把自己送回的房間,看到自己身上還是昨天穿的衣服,聞了聞,全是串串味。她嫌棄地拱了拱鼻子,滑下床,找了幾件換洗的衣服去洗澡。

經過明燭那張疊得整整齊齊的床時,她腳步頓了一下,隐隐約約感覺自己好像遺忘了什麽。

腦子還沒清醒,她想了半天愣是想不起來是什麽,也就不為難自己了。

進了洗手間,看到鏡子裏的雞窩頭和一張憔悴的臉,喻婧被吓一跳,湊近檢查。

眼睛有點浮腫,眼裏有點血絲,皮膚還算飽滿。

她松了口氣。

還好昨天她是素顏,不然帶妝睡一晚上,皮膚都不用要了。

雖然年輕,但是身為一個女藝人,皮膚的保養至關重要。刷完牙她得認認真真洗下臉。

喻婧漫不經心地往電動牙刷上擠着牙膏,擠好塞進嘴裏,刷了幾下,聞到一股血腥味,忙吐出嘴裏的泡沫,看到一團深褐色的血。

她以為是牙龈出血了,用清水反複漱了幾次口。可是嘴巴沒覺得疼,之後也沒有流血跡象,她覺得奇怪,但也沒有深究。

洗完臉又洗完了澡,喻婧簡單地做了個皮膚護理,拿起手機看看時間,發現快十點了。

微信群裏有未讀消息,她點開快速浏覽。

謝海超:“你們這些懶人,居然一個都沒醒。”

謝海超:“樓下廚房有吃的,我先下去吃早餐了。”

彭澤:“我是第二個?”

彭澤:“不過超哥你也太早了吧,六點多就起!”

謝海超:“誰跟你們一個個似的。我出去走一圈,有事微我。”

肖意歡:“早啊~我也醒了。”

彭澤:“辰哥還沒動靜,還在睡嗎?”

肖意歡:“辰哥說他要睡到中午的。”

肖意歡:“不知道婧婧起了沒有。”

彭澤:“她昨晚醉得不輕啊,讓她睡吧。”

肖意歡:“嗯呢。”

最後一條消息是十分鐘前。

喻婧看到兩位小夥伴那麽關心自己,心裏暖暖的,雙手打字。

喻婧:“大家早啊~”

喻婧:“不好意思,我剛醒。”

彭澤:“辰哥還在睡,你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陳辰:“誰說我沒醒,我醒了!!!”

彭澤:“辰哥你不是說要睡到中午嗎?”

陳辰:“還不是被你們吵醒的,一大早聊什麽天,我手機響半天了[生氣]”

肖意歡:“既然都醒了就下來吃早餐吧,老板娘剛做好。”

喻婧注意到明燭一直沒有冒泡,不過也不稀奇,明燭本來就不愛說話。

只是離開房間時,喻婧還是沒忍住看了眼那張整齊的床。

轉身下樓,喻婧看到坐在吧臺的老板娘,微笑着跟她打了個招呼,走到餐廳。

肖意歡和彭澤坐在餐桌旁,中間是一鍋香軟的肉粥,桌上還擺了幾個小菜,幾個水煮雞蛋。

看到她過來,埋頭玩手機的肖意歡立刻收起手機,臉上寫滿了關切:“沒事了吧?”

喻婧不好意思地搖搖頭,拉開她身側的椅子坐下,主動幫他們兩個盛粥,試探道:“我昨晚沒撒酒瘋吧?”

她只記得自己喝糊塗了,意識模糊,到最後腳都站不穩,幾個人護送她,夜晚的小鎮很美,一路都是歡聲笑語。

後來她就沒什麽印象了,昏昏沉沉睡過去,還做了很多奇怪的夢。

肖意歡張嘴,還沒說出口,被人搶了先:“你昨晚幹了一件驚天動地的事。”

喻婧循聲回頭,看到晃晃悠悠走過來的陳辰,愣道:“什麽驚天動地的事?”

肖意歡和彭澤也有點懵了。昨晚他們幾個明明是一起回來的,他們怎麽不知道喻婧幹了驚天動地的事???

三雙眼睛巴巴地望着陳辰。

陳辰大步流星地走過來,從碗裏拿起一枚雞蛋,放在桌上敲了敲,看了看肖意歡,又看向喻婧,戲谑地說:“你昨晚喝醉,跟意歡表白了。”

“……辰哥!”肖意歡小臉通紅,用手裏的雞蛋砸他。

陳辰接住。

肖意歡轉頭對喻婧說:“婧婧你別信,他騙人的。”

喻婧當然不會相信。倒不是她多麽相信自己的酒品,而是堅定意識到自己的性取向。她現在是個Omega,就算表白也是找Alpha,怎麽可能是肖意歡。

她瞪着陳辰:“辰哥,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好笑。”

陳辰嬉皮笑臉地坐下來,咬一口雞蛋,問:“超哥還沒回來?”

彭澤搖頭:“沒看到人。”

陳辰視線掃了一圈,最後看着喻婧:“明燭呢,你怎麽沒喊她下來吃早餐?”

喻婧拿勺的手一緊,讷讷地說:“我醒來都沒看見她。”

“我剛剛好像看到她在外面接電話……”肖意歡一句話還沒說完,瞥見那抹高挑的身影,頓了頓,揚聲:“诶,她回來了。”

幾個人齊刷刷地往後看。

明燭頂着大太陽回來了。

她今天看上去不像平時那麽冷淡從容,手指緊緊捏着手機,發絲微亂,臉色略微陰沉。

聽到動靜明燭看過來,目光接觸到喻婧一雙微腫的眼睛時,臉色微妙了一瞬,很快收斂,沖大家禮貌性地點了點頭。

“明燭姐你吃了嗎?”肖意歡笑盈盈地問她:“沒吃的話一起吧,等下涼了就不好吃了。”

“一塊兒吃呗。”陳辰也說。

明燭想拒絕的話到了嘴邊,看到他們一個兩個如此熱情地邀請自己,默了默,不甚明顯地彎了下唇,去洗了手,挪步過來。

桌子是長方形,剛好可以坐六個人,喻婧、肖意歡坐一邊,陳辰單獨坐一邊,明燭拉開彭澤旁邊的椅子坐下。

剛才那通電話攪得她胃口全無,明燭不太想吃,只給自己盛了半碗粥。粥已經不燙了,她慢條斯理地喝着,聽到他們誇這個菜好吃那個粥很香。

明燭沒有參與讨論,她第一個吃完,掀開眼睑,對其他還沒吃完的人說:“我吃好了,你們慢用。”

“你吃得好少啊。”肖意歡驚呼。

明燭拿着空碗站起來,淡聲:“減肥。”

肖意歡看了看她令人羨慕嫉妒的腰和腿,又看了看自己剝了一半的雞蛋,摸摸肚子上的軟肉,猶豫不決:“雞蛋熱量大嗎?”

喻婧被她過于謹慎的樣子逗得“噗嗤”一笑,作勢要去搶:“你不想吃給我。”

肖意歡又想吃了,躲過了她的手,手肘卻不小心碰掉了勺子。

明燭剛好走到她們中間,餘光瞥見,眼疾手快地接住。

“哇你反應好快啊!”肖意歡想起她上次也是這麽接咖啡,發自內心地驚嘆。

明燭沒覺得這有什麽。

桌子離得遠,明燭瞥了眼旁邊埋頭喝粥的喻婧,沒有靠近,伸長手把勺子放回桌上。做這個動作時她身體不可避免地傾斜,順直的長發也跟着垂向一邊,露出之前被掩蓋住的頸側皮膚。

“卧槽!”眼尖的陳辰一眼就看見了,指着她脖子問:“明燭你脖子怎麽了?”

明燭身形微僵,下意識想去摸脖子。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因為陳辰這聲驚呼,離得最近的喻婧也看了過來。

看到她白皙脖子上那個深深的齒印時,喻婧心頭不受控制地猛地一跳。

肖意歡和彭澤也好奇地湊過來。

四雙眼睛帶着各自不同的情緒,把她脖子上的咬痕當成什麽稀奇的東西圍觀。

彭澤弱弱地來了一句:“這誰咬的啊?”

肖意歡忙扯他衣服,眼神示意:她是明燭,這種話你也敢問!

彭澤意識到口快,忙捂住嘴。

陳辰可不像他倆這麽膽小,一臉興味地說:“明燭,你昨晚是不是背着我們偷偷幹什麽壞事去了?這脖子到底誰啃的啊?”

喻婧一句話也沒敢說。

明燭眼神無波無瀾,掃過一雙雙八卦的眼睛,最後幽幽看向含着勺子一臉呆滞的喻婧,輕描淡寫地說:“你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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