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他有喜歡的人?”
這句話一出,秦兆就知道他再沒有機會了。
“對不起。”葉堯又是一聲道歉。
秦兆難過地搖搖頭:“小堯哥,你不用和我道歉,該是我和你道歉,我私自告白,是不是讓你很為難?你可不可以不要嫌我煩……”
“沒有,秦兆,”葉堯真心實意地道:“和你在一起,我玩得很開心。”
“那……我們還可以做朋友嗎?”他鼓起勇氣告白,失敗後才開始恐慌,他怕以後和葉堯連朋友也沒得做。
葉堯眨了眨眼睫,笑:“當然可以。能交到你這樣的朋友,是我的榮幸。”
這段插曲帶來的尴尬氣氛很快消散,二人一齊在下降的摩天輪中觀望外頭的煙花。
直到煙花燃盡,周遭暗了下來,就在此時,他們乘坐的這個摩天輪突然猛地晃動,葉堯沒坐穩,直接從長凳上摔了下來,膝蓋重重磕在地上,痛得他眼冒金星,他試圖站起來,可是鐵皮箱晃動不止,不知是出了什麽故障。
突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是秦兆。
秦兆的臉陷在陰影中,葉堯看不見他的表情,他以為秦兆會把他扶起來,可是下一秒,秦兆的手移到了他的脖頸上,五指張開,圈住他脆弱的喉管,用力扼緊。
“唔!秦……”
脖子上的手猶如鐵箍一樣死死掐着他,葉堯漸漸呼吸不到新鮮空氣,臉色漲的通紅,額頭和脖子上蹦出了凸起的青筋,他試圖去掰扯秦兆的手,可是怎麽都撼動不了分毫。
“你幹什……麽……”
眼前越來越黑,胸口幾乎下一秒就要炸裂,他手腳并用掙紮着,仍是軟着身體被秦兆死死按在了地上。
秦兆騎跨在他身上,用他全部身體重量壓着他,另一只手也掐了上來,兩只手的力道一齊壓下,葉堯幾乎當場眼球就開始充血,他真的要被掐死了!
葉堯撲騰着想要推開秦兆,手指勾過他的衣領,将他的衣領扯開,露出一截斷了的紅繩。
一個被燒焦的護身符從他的脖子上掉了下來,落在葉堯臉頰旁邊。
葉堯反應過來了,掙紮着道:“你……你不是……”
身上的秦兆對他揚起一抹扭曲的笑容,随即手下更加用力,葉堯發出一聲悶哼,仿佛聽見自己瀕死時陡然放大的心跳聲,失去意識之前,他似乎看到了一個人影,那個人影憑空出現在秦兆身後,模樣……
像極了死去的謝桑言。
言哥……是來接我了嗎?
總算,你總算來見我了……
可是,為什麽你看起來那麽驚慌呢……我死了就能來見你了啊……
我馬上就跟你走。
等等我。
哐啷——!!
秦兆被大力從葉堯身上扯離,身軀重重砸在了小小的鐵皮箱上,玻璃窗碎片落了一地。
秦兆被這股力道當場甩暈,趴在了一地碎渣子中。
謝桑言急急将葉堯擁進懷裏,仔細查探了下,發現他只是暈過去之後,謝桑言才徹底松了口氣。
就在謝桑言查看葉堯的情況時,人頭蛇鬼鬼祟祟從秦兆身上爬出來,真是倒黴,它還特意調虎離山支走了謝桑言,趁他不在的時候下手,眼見馬上就成功了,沒想到他會回來的這麽快,又要功虧一篑了。
它剛要趁機開溜,一只手死死揪住了它的頭發,将它提在了手上。
謝桑言宛若被拔了逆鱗,怒不可遏:“我說過了,再敢動他,我會拆了你們的骨頭。”
“你當我謝桑言的話是随口說說的嗎。”
“你自己活膩了找死,好,我成全你。”
下一秒,在人頭蛇驚駭的眼神中,一團鬼火自謝桑言掌心燃起,它發出刺耳尖厲的慘叫哀嚎,須臾間便從裏到外燒了個幹幹淨淨,連渣子都沒留下。
他對着虛空某處的無形雙眼道:“別急,邊二,下一個就輪到你。”
葉堯做了個夢。
夢裏,他回到了那個小集裝箱,他倚靠在堆滿毛絨玩具的床頭,爺爺給他念着繪本故事,謝桑言坐在他旁邊,牽着他的手。
葉堯緊緊回握住他,掌心像是攥着一塊冰,他說:“言哥,你的手好冷。”
他盯着掌心裏的手,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這只手越來越白,指節也開始變形腫脹,滴答滴答淌着水,将葉堯的掌心弄得濕漉漉一片。
“我已經死了。”他聽見謝桑言的聲音這麽說。
葉堯不敢擡頭,他小心翼翼握着掌心裏開始糜爛發軟的手,盡管這只手的皮開始松動開裂,露出裏頭紅色的血肉,葉堯也舍不得松。
“晃晃,松開,你會怕的。”
葉堯搖頭,臉上的眼淚掉落在被褥上,他道:“我不怕,你是言哥,我不怕,我不松。”
“言哥,”葉堯輕輕撲到謝桑言懷中,抱住他濕淋淋的身體,哭到不能自已:“你帶我走好不好,我好想你,好想爺爺,我想和你們在一起。”
有一只手輕輕揉着他後腦的發:“你現在不能來這裏。”
“晃晃,別怕,我會一直陪着你。”
“一切都過去了。”
“醒一醒。”
葉堯倏地睜開了眼睛。
滴答、滴答。
葉堯下意識歪向床頭,他的手上連着一根輸液的管子,他在醫院裏。
我為什麽會在這裏?誰送我來的?
頓了頓,葉堯便想起了自己暈倒前發生的事。他暈過去之前,好像看到了謝桑言。那真的是言哥嗎?
還是說,是自己太想他,瀕死前産生的錯覺呢?
葉堯擡手覆上脖子,輕輕一按便是刺骨疼痛,不用看就知道自己脖子上現在肯定都是秦兆留下的指痕。
不對,那個想要掐死他的人不是秦兆,他的護身符燒壞了,一定是那些髒東西搞的鬼,秦兆本人是無辜的,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也在醫院裏嗎?
秦兆身上的反常詭異又蹊跷,葉堯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是自己把他給牽扯進來了。可是為什麽,為什麽這些鬼東西都要來找他的麻煩?
葉堯都不知道自己得罪誰了。
病房裏就他一個,葉堯現在自身難保,他不喜歡醫院,不喜歡這裏刺眼的白,不喜歡這裏的消毒水味道。
他的神經繃緊,匆匆拔掉了針頭,鞋也顧不上穿就往病房外跑,他要趕緊離開這裏,他不想在醫院待上一秒鐘。
他穿着病號服,還沒走到大門口就被護士攔住了。他走不掉,也不想被人圍觀,只得暫時先回去再做打算。
誰知剛過一處拐角,突然聽到一聲怒斥。
這個聲音他很熟悉。
聞聲看去,果然是謝北望。
可是,又和平時的謝北望不太一樣。
謝北望死死揪着一個人的衣領,将他重重掄到牆上,胳膊狠抵在對方的下颚處。
“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靠近他一步,哪怕他掉了一根頭發,我都不會放過你。”
“這次算你走運,下次我可沒這麽好說話了。”
葉堯依稀聽到這些話,有些訝異,他還是第一次聽到謝北望這樣惡狠狠地說話,他不知道為什麽平日裏那麽溫柔的一個人會發這麽大的火。是因為什麽事?
他好奇地又看了一眼,在看到謝北望怒斥的人是誰時,那股訝異沖上了頂峰。
是秦兆。
“謝……先生?”
小貓似的輕叫驚醒了不遠處的二人,謝北望在看到葉堯的一瞬間就松開了秦兆,臉上的表情又是葉堯再熟悉不過的溫和:“你什麽時候醒的?好些了嗎?”
葉堯:“好…好多了。”看來是謝北望把他送到醫院來的。那他暈過去之前看到的……不是言哥,而是謝北望嗎?
葉堯走上前,瞥了一眼秦兆,秦兆立在一旁,低着頭不敢說話,像是蔫吧了一樣。
葉堯看他模樣實在是可憐,喊:“秦兆?”
秦兆一個哆嗦,擡起頭,親眼目睹葉堯脖子上可怖的掐痕之後,他兩眼滿是歉意,嘟囔着道:“對不起,小堯哥……他們說,是我掐暈了你,可我,我一點都想不起來了……對不起,對不起……”
秦兆自己臉上也有傷,像是被玻璃割破的,好在傷口不深,不至于毀容。
葉堯知道不是他的錯,道:“沒關系,你不是故意的,你沒有錯。”
秦苒就在這時從不遠處的衛生間走了出來,手裏拿着一個花瓶,裏頭插着新鮮的百合,看到葉堯,她連忙跑了過來,“葉堯,你好些了嗎?”
“我沒事了。”
秦苒重重将秦兆的腦袋按下,說:“我這個弟弟不知道怎麽回事,對不起啊,我已經好好教訓過他了。”
“沒事的,不是……”葉堯也沒法和她說太多,只是給秦兆解圍:“和他沒有關系。”
秦苒還要說話,謝北望突然打斷,擰眉凝視着葉堯踩在地上的光腳:“怎麽鞋也不穿,快回去。”
葉堯蜷了蜷腳趾,另外兩人也才注意到葉堯沒有穿鞋。
秦兆強打精神說:“是啊,小堯哥,你回去吧,別着涼了。”
謝北望道:“去病房等我,待會兒我們一起回去。”
聽到可以離開醫院,葉堯立即點了點頭,離開時還不忘叮囑謝北望和秦兆,像個操心的媽媽:“那你們兩個不可以吵架。”
說完就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人走了,謝北望的臉又垮了。
他扭頭看秦兆的那一眼可以說是充滿了敵意,但他沒有再說什麽,對着秦苒開口:“我上次給你的福袋還留着嗎?”
秦苒一怔,從外套口袋裏把那個福袋拿出來:“我一直貼身帶着。”
“你用不着了,可以把它給你弟弟。”
秦苒不解:“用不着了?什麽意思……”她一怔,不敢置信:“你是說……”
謝北望的話驗證了她的猜想:“那個東西不會再纏着你了。”
秦苒懵了一瞬,幾乎要喜極而泣:“好,好的……謝謝……”她終于,終于可以擺脫那個噩夢了。
謝北望離去前,對秦兆說:“離他遠一點。”
秦兆握緊拳頭,被他這理所當然的語氣噎到,怒急反駁:“他喜歡的人又不是你!你有什麽資格要我怎麽做!”
“什麽?”謝北望腳步停住,他回過頭,看向秦兆:“你什麽意思?”
“什麽什麽意思,你對小堯哥什麽心思誰看不出來,你憑什麽把小堯哥當成你自己的人啊!八字都還沒一撇的事,你擺什麽正宮的架子?只準你喜歡他,別人就不能喜歡了?你很了不起嗎?我對他的感情也是真心實意的啊!他有自己的思想,又不是專屬你的所有物!”
秦苒來拉秦兆:“好了你少說兩句。”
秦兆甩開他姐的手,梗着脖子,“我不服,大不了我們公平競争!”
謝北望絲毫沒有理睬他的這句公平競争,而是揪着剛才的一句話問:“什麽叫……他有喜歡的人?”
秦兆不信:“你……你不知道嗎。”
看謝北望的樣子,自然是不知道的。
“他喜歡的人,是誰?”
秦兆想起漫天煙花裏,葉堯落寞又堅定的表情,心突然就痛了,“死了。”
謝北望怔住:“什麽?”
秦兆說:“小堯哥說,他喜歡的人已經死了。”
“你和我一樣,争不過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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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