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循環?

來人正是君家兄弟苦尋許久的聶清娥、盧青夫婦!

此刻見了兩個師弟,夫婦二人面上神色非常複雜。最清晰的是焦灼,而後擔憂、緊張……而後,他們目光轉向正與白争流等人講話的馬臉男人,這些情緒又都成了憤怒。

在夫婦二人的怒視之下,馬臉男人深吸了一口氣,到底沒與他們正面沖突,而是攤手離開。

只是走之前,他也還是抑制不住,朝白争流道:“大俠什麽時候要賭了,随時來找我!”

白争流看他一眼,眼神微動,沒有說話。

馬臉男人見狀,又想說些什麽。可眼看聶、盧夫婦已經靠近,他到底深吸一口氣,溜之大吉。

君家兄弟完全沒有留意這些細節。他們臉上只有找到人了的欣喜,不等人過來,他們自己挨了上去,臉上盈滿笑意,一個說:“你們竟真的在這裏!”

另一個緊接着道:“可算找到人了!師姐,師兄,你們——”

關懷的話講到一半兒,聶清娥做了一個打斷的手勢。

“這不是說話的地方。”女郎輕聲道。說着,她還往旁邊的桌子看了一眼。

前面在桌上劃拳的人已經停下來了。對上聶清娥的目光,有人像是前面的馬臉男人一樣挪開視線、避其鋒芒,也有人冷笑回望,明顯不把聶清娥夫婦放在眼裏。

聶清娥皺眉。在師弟們面前,她并未有更多表現,只簡單道:“随我來。”

君家兄弟抿抿嘴巴,對視一眼,又看看白、梅二人。

見白争流與梅映寒一同颔首,兩人才覺得心跳平緩幾分。果然不再多說,而是閉上嘴巴,跟着聶清娥夫婦經過穿堂,到了後院。

與熱鬧的正院子不同,這邊明顯冷清許多。再三确認四下無人,聶清娥在兩個師弟面前站定,眼神裏的複雜又多了幾分:“你們……你們怎麽就到這兒了?”

君家兄弟聽到這話,心中了然:“師姐定然也知道譚員外家的不妥當之處。”

果然,不等他們應聲,聶清娥又道:“你們知道這是什麽地界嗎?”皺眉,“還有,這兩位是?”

眼看峨眉女郎注意力轉向自己,白、梅兩人一同朝她拱手:“聶前輩,”還有旁邊另一位,“盧前輩。”

聶、盧夫婦嘆着氣應了。後面互通名姓,兩人算是得知了白争流與梅映寒的身份。

聽說白争流就是重傷了血魔的“斷水刀”,夫婦兩人臉上已經帶上苦色。再聽說梅映寒是天山大師兄,此番兩個人是為了幫君家兄弟找人,這才與他們一起來了譚員外家,聶、盧夫婦連着嘆了數聲,竟是不知道說什麽才好了。

君家兄弟看師姐這樣,哪裏不知道師姐、姐夫所思所想?兩人立刻開口,道:“師姐莫要嘆息。此番我們既然知道你們無事,便算放心。往後,咱們齊心協力,定能從此地出去。”

“正是!白大哥、梅大哥早前剛經歷過與這兒類似的一樁怪事,還從中安全脫身。師姐、姐夫,你不相信我們,也要相信白大哥和梅大哥啊。”

聶清娥苦笑:“這又與我信不信你們有何幹系?”一頓,眼神裏到底燃出一點希望,“白郎、梅郎,你們說曾經歷過此類事,可是當真?”

白争流拱手:“自是當真。我與梅兄此番往西,正是要将那事報予天山。”

梅映寒也道:“路上恰好碰到兩位君師弟,聽他們說了前輩們的事,我們想着興許能幫上忙,這才跟來。”

聶清娥輕輕“哎”了聲,似有走神。

還是君陽催她:“師姐,我們初來此地,還不知道譚家究竟是什麽情況呢!你與我們說說,也好讓白大哥、梅大哥分辨。”

聶清娥回神,慢慢吐出一口氣,面色微定,說:“自是要說的。不過你們且等等,我還要介紹給你們一個人——盧郎。”

她叫了自己丈夫一聲。盧青會意點頭,朝一邊走了過去。

衆人只見他到了一處罩房旁邊,擡手在罩房門上敲了數下,動作顯然極有規律,仿若暗號。

随着他敲門的動靜,罩房之中也逐漸傳出響動。半晌,有人将門拉開,從中顯露身形。

人這才發現,原來旁邊的罩房中,還藏着一個身形圓潤的中年男人。

眼看外面一連串兒目光掃向自己,中年男人臉上登時顯出幾分慎重。但轉念想想,這些定然也是活人,否則救命恩人不會叫自己出來,于是那張胖臉上又露了些許笑意。

“老錢,”聶清娥叫道,“你來,我與你介紹一下。這兩位是江湖上有名的白大俠、梅大俠。再旁邊的兩位,是我同門的師弟。”

幾句話下來,中年男人臉上的笑意更真誠幾分,拱手見禮:“幾位大俠,久仰大名!”

聶清娥無聲地搖了搖頭,又和白争流等人介紹:“老錢是不小心走到附近,而後就被框住、再出不去的,只比你們早來兩天。如今你們也進來了……唉。”她到底還是忍不住嘆氣,“我們丢便丢了,你們還來找什麽?現在好了,連你們也……”

君家兄弟見師姐面露失落,立刻出言安慰:“前面不是說了嗎?白大哥、梅大哥既然能從那‘常宅’逃出來,自然也能從這地方離開!”

“哦?”聽到兩人話音,老錢,也就是錢貴眼裏立時閃爍出希望的身材,“兩位大俠,聽這話,你們是碰到過類似狀況?”

白争流道:“只算是小有經驗。”

錢貴道:“有就好!有就好!這兩天啊,我白日心慌也還罷了。每到晚上,那是駭得不知如何是好。多虧了聶、盧兩位大俠相幫,否則的話,我怕是怎麽死都不知道。”

他一臉劫後餘生的慶幸。在場其他人看了,如何不知道眼前三人在譚家經歷了極為兇險的事情?

眼看衆人目光又轉向自己,聶清娥揉揉眉心:“行行行,我這就從頭與你們說起。”

……

……

聶清娥與丈夫盧青已經來到譚家頗多時候。

最開始,兩人面對外面無論如何都走不出去的林子,心中滿滿都是驚疑。面對明明該是野宅,如今卻熱熱鬧鬧辦婚禮的譚家,更是提起一千分警惕。

可随着夫婦兩個發現,他們雖然走不出去,卻也不會在這地方受到什麽傷害,那些驚疑、警惕開始緩緩散去,轉而多了純粹的擔憂與疑問。

擔憂有其他人為了找他們而來,然後一樣陷入譚家日日擺宴的循環當中。疑問這一切究竟是如何造成的,以及……究竟有沒有辦法出去。

白、梅兩個敏銳地抓住重點:“循環?”

聶清娥和盧青苦笑一下:“正是。我們來了多少天,就看了多少次譚家的滿月酒。也不光是滿月酒,還有晚上……”

盧青攬住妻子的肩膀,接着她的話繼續道:“每到晚間,這裏便會被山匪侵入。我與清娥最先還奮力救人,到後面,卻發現無論我們晚上做什麽,到白天,這兒的場景人物都不會有絲毫變化。慢慢的,也就放下了那份心思,只想着保全自身了。”

聶清娥繼續道:“說是保全自身,我們也做不了別的什麽。在周邊山頭上轉了一圈又一圈,始終找不到一個出去的路子。”

盧青:“正是。最開始那段時日,我們一心想着‘既然能走山路進來,那定然也能走山路出去’,就這麽耗費了不少工夫在探路上。可惜全無收獲,反倒把自己累了個夠嗆。”

聶清娥:“後來我們又想,興許出路還是系在譚家人身上。”

盧青:“譚家與孟家一共八口人,我們不說全都救下來過,卻也曾救下數個。然而無論夜裏他們怎樣依賴相信我們夫婦,到了白天,又是完全不記得昨晚發生了什麽。”

聶清娥:“這麽探路,救人……能試的法子,我們都試過了。”也是這個過程中,他們碰到了錢貴。

錢貴是個過路的行商。按說這種人,到一個地方,最先打聽的就是當地的規矩。得知譚員外家的案子後,他不可能朝着譚家瞎湊。

架不住錢貴有個愛好。在城中時也還罷了,到了山野之間,每天早晨,他都要到臨近山林當中轉轉。吐納天地之氣,借此延年益壽。

此番來到譚家莊,雖然已經繞開了譚員外家,可他“吐納天地之氣”的地方,到底被此次險境包納。就這樣,錢貴也成了被譚家兒媳叔伯們邀來吃滿月酒的客人。

說完基本狀況,聶清娥看白、梅兩個的眼神多了幾分期待,問:“兩位郎君此前碰到的,也是這樣的狀況嗎?”

盧青跟着道:“你們是如何從那個地方離開的?我與清娥,連帶兩位師弟、這位錢兄,都聽從你們安排。”

頂着一片信任目光,白争流和梅映寒頗感壓力。

兩人實話實說:“我們前一次碰到的情境,與此次完全不同——”

“不,”白争流忽而又道,“也不能說完全不同。”

作者有話說:

小白腦袋上亮起一個燈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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