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2)
幾個夥計見狀想要上去勸阻,而跟随那男子一同來店中吃飯的幾個人也都圍了上來,默不作聲地将杜蔔拉撒和藏青色衫子隔開了一段距離。
杜蔔拉撒仗着這裏是自己的店,高聲道,“我們店裏不歡迎你這種客人,付了錢給我滾。”
王寶钏搖了搖頭,就見李飛白已經走過去了,還沒走到,卻見杜蔔拉撒不知道怎麽了,突然一拳就向那人打去,可是還沒碰到衣角呢,就被那藏青衫子身邊的年輕人一把握住了手腕。
那年輕人仿佛自己根本沒有用力一樣,可是那杜蔔拉撒已經滿面通紅,他嘴裏嚷道,“豈有此理,敢來我們店裏撒潑?”
後面幾個跟着藏青衫子來的人也已經圍了上來,一個人指着杜蔔拉撒的手道,“你先動手還敢說我們撒潑?”
“你們處處挑刺,難道不是撒潑麽?”程舜銘這時候也從櫃臺後面走了過去,側身擋住了杜蔔拉撒,伸手握在年輕人手腕上,可是當他目光落在藏青衫子身上的玉佩時,臉色突地一變道,“卓閣老?”
“哼,算你有眼力見。”藏青衫子身後一人聽他認出了自己師父的身份,冷哼了一聲。
程舜銘連忙拉開杜蔔拉撒,年輕人也适時地放了手,王寶钏這才注意到,杜蔔拉撒的手腕上早就通紅,可見那年輕人手勁之大。
李飛白聽到卓閣老這三個字的時候,便已經知道了來人是誰,就見卓閣老問杜蔔拉撒道,“你是這裏掌廚的?”
杜蔔拉撒之前火氣很盛,這會兒看到程舜銘都對此人尊崇有嘉,不由覺得窩囊,他心裏依然固執地認為這些人是來找茬的,于是惡聲惡氣道,“不是,你們如果不是來吃飯的,不要影響我們生意。”
卓閣老沒有理他,目光掠過李飛白臉上的時候不知為何覺得眼熟,于是不由微微一頓,二人目光相接,彼此都是高深莫測的樣子。
他繼而又将目光轉到王寶钏身上,看了看她的手,微笑道,“沒想到是個美廚娘。”
聽完這話,王寶钏神情一頓,而李飛白的臉色卻明顯的不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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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幾個人的臉色都不怎麽好看,但是卓閣老似乎根本不把這些放在心上,看着王寶钏捋了捋自己長長直直的胡須,仿佛是在估量王寶钏一般。
王寶钏很坦然地笑了笑,雖然此人說話很直白,而且有挑刺的嫌疑,然而王寶钏覺得,一般說話有分量的,往往肚子裏有點貨色,所以給他留個好印象應該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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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杜蔔拉撒看上去有些尴尬,他本來以為王寶钏的廚藝被批評了一番會發怒的,沒想到她居然是這麽軟的一個人,心裏不由得對王寶钏的評價又降低了幾分。
周圍的顧客都看着這一幕,連胡姬的舞蹈都不看了,全都望向他們這邊看着熱鬧。
卓閣老點了點的頭對王寶钏道,“你做菜就跟你的外表一樣漂亮,不過內涵,有待商榷。”
這話是明擺着嘲諷人了,李飛白臉色一沉,卓閣老身旁幾個人看上去似乎已經習慣了他的說話方式,也沒有人出來阻止他。
而杜蔔拉撒直接卷起袖子就沖了過去,作勢要打,結果拳頭還沒掠到卓閣老的面門,他身旁一人又以飛快的速度搶了出來,擋在杜蔔拉撒的面前,一把握住了他的拳頭,手腕微動,杜蔔拉撒“哎喲”一聲就往旁邊倒去。
王寶钏站在遠處沒有動,不過可以看出來,卓閣老的這番話對她的打擊很大,李飛白擋在王寶钏面前,把即将倒向她的杜蔔拉撒推到了一邊。
“卓閣老。”李飛白的聲音不高不低,卻清冽動聽,橫插入這劍拔弩張的氣氛中,而他此時身上散發的氣勢,更是讓他在開口之前,就讓人對他不敢忽視。
卓閣老這時候才開始打量細細打量眼前這個年輕的男人,李飛白的手略略一翻,看到他手上的信物,卓閣老微有動容,再度看了看他的容貌,點了點頭道,“小郎君近來可好?”
顯然卓閣老已經認出了李飛白的身份,不過見他喬裝簡扮,故意配合着不戳穿他的身份。
李飛白微微一笑道,“承蒙閣老擡愛,一向順遂,閣老今日來店中宴飲,本該好生款待,之前唐突了閣老,還請見諒。”
卓閣老很給面子地點頭道,“無妨,菜色确實新奇,然而——”
他的目光看向王寶钏,這會兒因為李飛白,他不再自恃身份尊貴,倒是給王寶钏留了些面子,也顧全了店中的生意。
“閣老但說無妨,能得閣老指點,寶钏榮幸之至。”王寶钏雖然不知道這位卓閣老是何方神聖,然而看到李飛白的态度,也知道絕對是一位重量級的大人物,于是态度越發恭謙。
“不錯,年紀雖小,還是個女娃兒,可是這教養倒是頗好。”卓閣老對王寶钏很是滿意,言語間還瞥了一眼杜蔔拉撒,讓杜蔔拉撒面子上更下不來。
“你的菜色雖然新鮮,然而若論搭配、色澤、刀工、火候,則遠遠不及。”卓閣老的話說得很明白,王寶钏一直撲在對于新食物的運用和創新上,然而她畢竟只是個半路出家的廚師,比不上真正從小就開始修習庖廚之道的廚師,如果只是做菜給尋常百姓吃,确實這些粗糙的手藝也能讓大家吃得滿意,然而真的要說精致的宴席,她确實擺不出來。
王寶钏明白了,對于廚藝一途來說,她只能算門外漢。而這番認知,讓她的臉色頗有些難看,然而她還是克制着自己,依然好言好語道,“還請閣老詳加教誨。”
卓閣老負手道,“不錯,孺子可教,姚青——”
被他一點名,一位身着灰衫的少年站了出來恭敬道,“閣老請吩咐。”
卓閣老指了指他對王寶钏道,“姚青與你應該一般大,但也已是臨松閣掌廚,既然你有心要學,不如先與他比一場,看看你究竟差在何處罷。”
王寶钏看了一眼那姚青,只見他面容端正清秀,一雙手更是修長白皙,完全看不出來居然也是一個廚師。
“十五天後比試,食材均由我提供,我會請些京城有名望的吃客來品評判鑒,地點就定在我府上,你看如何?”
雖然說這看上去像是必輸無疑的比賽,然而王寶钏并沒有怯場,對她而言,輸了也不過是讓西域風情酒樓的名聲略有受損,然而對她而言,卻是學到本事的上佳途徑,于是她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誰知在一旁的杜蔔拉撒卻道,“這不妥當,萬一你輸了,我們生意還要不要做了?而且明明是這老頭來找茬的,不要理他就好了。”
對于杜蔔拉撒一再的不敬,卓閣老雖然沒有理睬,可是剛才為卓閣老擋下杜蔔拉撒一拳的男人卻向杜蔔拉撒跨了一步,看到他一臉不悅的模樣,杜蔔拉撒很老實地選擇了閉嘴,可是為了表達不滿,還是用鼻子哼了一聲。
接下了比試,王寶钏道了聲慢用,就回到後廚房去了,她覺得自己需要好好思考一下自己一直以來對于烹饪的态度是不是不夠端正。
司舟一直都在旁邊看着,這時候自己師父進了廚房,他連忙跟進去安慰。
李飛白本來以為卓閣老便就這麽走了,誰知他們又坐了下來,于是連忙吩咐小二把菜端到後面再熱一熱。
“浪費食物是罪過啊。”卓閣老又夾了一筷子涼皮吃,姚青看了一眼李飛白,又垂下眼睑繼續埋頭吃菜。
李飛白笑道,“閣老教訓得是。”
“我可沒有在教訓你。”卓閣老嚼着涼皮,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
李飛白也看看他道,“這些天,臨松閣的生意很受影響吧?晚輩在此先向閣老賠罪了。”
卓閣老哈哈大笑道,“你怎麽會這麽想,飛——唔,小郎君你說笑了,我是覺得,她算是個可造之材。”
對于王寶钏能得卓閣老的慧眼相識,李飛白挑了挑眉,卻沒有接話。
“看來你挺看重她,唔,想當年我離開的時候,你還只有一丁點大,沒想到才十幾年,居然長這麽大了。”
才十幾年?
李飛白的面皮抽搐了一下,應聲道,“沒能得閣老教誨,追寶一直引以為憾。”
卓閣老被李飛白這通馬屁拍得很舒心,于是道,“聽聞你近日被聖上欽點為巡察禦史,倒是可以四處巡察巡察。”
沒有明白卓閣老的意思,李飛白看着他等他說下去,卓閣老卻沒有繼續這個話題的打算,正巧烤羊腿重新出爐,卓閣老拿小刀割了一塊塞進嘴裏道,“不錯不錯,這滋味,不過看來我回去後得吃上幾天素了。”
又閑聊了幾句,卓閣老走前同李飛白道自己屆時會讓仆人來接王寶钏,李飛白一面道謝,一邊表示自己不會同往。明白了他的意思,卓閣老同意了,并且保證自己在評判中一定會公允。
杜蔔拉撒一直咬牙切齒地看着他們那和樂融融的一桌,內心十分郁卒。
這一個月以來,他已經認識了一個對他來說十分重要的人,而且,也已經讓程舜銘做了他該做的事情,并且,那幾個幫工的夥夫也已經按照他的吩咐,把王寶钏每一道菜的配方都已經記了下來,如今只要等時機一到,他就可以徹底把他們趕出去。
他眯着眼想着,十五天以後嗎?如果他們要讓他的生意做不成,那麽他也一定會讓他們的比賽比不了。
這麽一番計較,讓杜蔔拉撒本來就不大的眼睛變得更小了,他自以為的目露精光,這會兒看在其他夥計眼裏,那簡直就是猥xie的目光。
王寶钏在後廚中坐着,卻讓夥夫把所有的菜品都做了一份,拿到了後院的院子裏。
等最後一道烤羊腿做完,她跟着到了後院,退開了所有人,一個人坐在桌前,端着筷子,卻不知道從哪裏入手為好。
可能是每一道菜都是她自己的創造,也都熟悉了,所以現在再讓她品嘗,反而沒有新鮮感,就好像是吃到膩得不能再膩的食物,頓時胃口盡失。
她托着腮看着這些食物發呆,司舟看到王寶钏進了後院,也不管她是不是不希望別人打擾,偷偷地溜了進來。
默默地站在王寶钏身邊,他那平時總是自信而陽光的師父,這會兒眉頭緊鎖,司舟看着,很是擔憂。
王寶钏看到了他進來,于是把筷子遞給他道,“你吃吃看,告訴我,缺陷在哪裏?”
司舟看了她一眼,乖順地一道一道品嘗了起來,最後放下筷子,搖了搖頭道,“我覺得都很好吃啊。”
王寶钏笑着搖了搖頭,挑剔的人之所以能挑剔,是因為看到的好東西太多了,所以精益求精,而不是囫囵吞棗,牛嚼牡丹。
“可是師父,我真的覺得沒有問題啊。”司舟不解地看着王寶钏道,“那個人一定是挑不出什麽毛病,才故意那麽說的。”
王寶钏看看他,又搖頭道,“不是這樣的,一個人只有不斷發現自己的問題,才能不斷的超越自己,所以說,人的敵人往往是自己,當人自大到覺得自己什麽問題都沒有的時候,那才是他要出問題的時候。”
就好像當年不知天高地厚,覺得自己的能力比自己的帶教老師要強,不聽勸告,一筆業務賠掉了上萬元,這時候她才知道自己的魯莽和無知,謙遜這種品德,不是先天就能夠培養起來的,只有不斷地犯錯,從挫折中爬起來,人才會變得謙遜,變得好學。
司舟聽完似懂非懂地看着王寶钏,王寶钏笑着摸了摸他的腦袋道,“放心吧,我沒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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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飛白送走了卓閣老才去的後院,正看到王寶钏在發呆,他走上去一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道,“怎麽了?還在介意剛才的事情?”
王寶钏見是他,于是笑着否認道,“沒有介意,卓閣老說得很對,不過他是誰?你怎麽會認識他的?”
李飛白被她的問題問倒,尴尬一笑道,“曾經一起喝過酒,可能因為次數少,所以他不太記得我吧。”
王寶钏沒有再追問,接受了這個答案,點頭道,“也不知道是什麽來頭,确實是很有本事的人。”
聽她沒有再打破沙鍋問到底,李飛白松了口氣,看着面前擺得滿滿當當卻已經冷掉了的酒菜道,“怎麽在發呆,是不是在想比賽的事情?”
她和李飛白之間果然是有默契的,王寶钏道,“雖然知道自己一定會輸,可是,我還是很期待,很想好好表現一次。”
“需不需要我幫你?”
王寶钏眨了眨眼,晶亮亮的大眼睛看着他,李飛白道,“其實,我也可以變得口味很刁鑽的。”
王寶钏哈哈一笑道,“好的,不過我怕到時候不管我做什麽你又都說好,那我不是不進則退麽?”
李飛白伸出食指在她眼前晃了晃道,“啧啧,不要對我這麽沒有信心,我不會哄你,我最多溫柔的批評。”
“有什麽區別?”
“語氣上不同,你比較好接受。”
“可是都是批評,我心裏都不會好受。”
“我相信你不是這麽小氣的人。”
兩個人相視一笑,李飛白叫來了司舟,聽他一口一個師公叫得李飛白通體舒暢,讓司舟幫忙熱好了飯菜,在院子裏對着天上懸着的明月,三個人圍坐了一圈。
因為王寶钏不能喝酒,于是李飛白陪着一起喝酪,看着被月光映得姣好的面龐,李飛白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王寶钏的臉頰。
看到這般情景,司舟很有眼色地端了兩個盤子找了個借口開溜了。
“怎麽了?”正抓着油馓子滿手油膩膩的王寶钏愕然地看着他做出如此驚悚的動作。
“唔,油馓子都是油,在你身上擦一擦。”李飛白面不改色地扯謊。
王寶钏聽完佯怒,滿手的油都擦在李飛白的臉上,惹得李飛白大笑道,“不錯不錯,這算是我揩你的油麽?”
王寶钏鼓着腮幫子不理他,繼續埋頭啃羊排,李飛白挑了顆酸奶|子扔進嘴裏,邊吃邊眯着眼睛看着王寶钏。
卓閣老方才走前同他說起的一件事忽又繞上了他的心頭,如果說最終他必須接受自己的命運,繼承大統,那麽眼前這個女人會願意跟自己進那個她口中巨大的牢籠嗎?
對于答案,他真的沒有什麽信心,所以他一直避免去想這個問題,聚時便知有散,然而他不願散,所以,他應該如卓閣老說的,帶着她去四處走走,增進一下感情,這樣才會比較好嗎?
李飛白端了奶酪喝了一口,終于還是覺得沒有酒來得解愁一些,不由得嘆了口氣。
王寶钏為了準備比試,開始每天抽出早間兩個時辰到東市上挑選食材回來練習,然而從來沒有人指點,她所會的只是一些粗淺的菜色,更高深的食物搭配,擺盤,刀工等等幾乎是一竅不通的。
東市上有一家賣書籍的店,王寶钏進去就問掌櫃的,有沒有關于烹饪一類的書籍,那掌櫃的拿出了一本庖廚随錄來,王寶钏翻了翻,卻只是記載各種宴會還有一些吃中趣聞的,然而真的要說做法和其他的,卻是一片空白。
等王寶钏再同那掌櫃說自己要廚藝做法之類的書籍,那掌櫃卻雙手一攤對她搖頭道,“不是我不想做生意,你知道寫書的那些文人都自诩君子,君子遠庖廚的道理,怕你不會不知道吧?”
王寶钏聽完了然,在古代,廚師這種職業雖然重要,卻是下三流的,上流的文人墨客只知道品嘗,卻不懂得怎麽做,所以卓閣老雖然也是一個懂得品評的大師,然而真要他做,他說不定也是兩手一攤表示自己什麽都不會。
這麽一想,王寶钏不由得沮喪,看來速成法是不可能實現了,還是只有繼續老老實實地去市場上,找新鮮的食材來看看有什麽可以做得特色一些的菜肴。
因為是秋天了,不少食材獲得了豐收,品質也比以往新鮮,王寶钏看到什麽買什麽,也不管什麽搭配,先囫囵地一圈買下來,回去再想對策。
随着比賽一天天近了,王寶钏內心也十分焦急,內心的煩躁讓她無暇思考,所以做菜的品質反而有下降的趨勢。
李飛白這天終于抓着王寶钏的肩頭,很嚴肅認真的對她道,“你好好冷靜一下,你要的只是輸贏嗎?”
連日的煩躁讓王寶钏的面色也不太好,她覺得自己內心有一股力量将她壓住了,連呼吸都覺得很難受,掙開了李飛白的雙手道,“我知道的,我自有分寸。”
見她的脾氣上來了,李飛白終于還是沒有多說,徑自走開了。
王寶钏在廚房中面對這一大堆食物發呆,回想腦海中自己曾經吃過的好吃的菜色,宮保雞丁,汽鍋雞,糖醋魚,香辣蝦,孜然菠菜,這些都只能算是家常的菜色,然而這個時代并沒有這種做法。
她占了一個爐竈,先是嘗試汽鍋雞,因為甑本身就有些類似于汽鍋雞的鍋子,于是她決定先嘗試這樣。
洗幹淨了整雞之後,直接切成四塊放進鍋子中,然後加入調味料,加入了米酒,生姜和蔥,等差不多熟了之後取出來,用手撕開,擺盤。
這時候王寶钏才覺得自己的擺盤功夫果然不佳,一盤雞被放得有些淩亂。
她以前是做點心起家的,點心只要做得好看就可以了,剛開始可能也會做出幾個形狀古怪的,但是做熟了,樣子也就好看了。
後來做西域菜色,本來就講究的是粗犷而不是精美,擺盤都是一大盤一大盤的,又哪兒來什麽講究呢?
可是現在卻不一樣了,看着被擺在碟子上的橫七豎八的雞肉,王寶钏才皺了眉頭,從前沒有注意過這個問題,然而如今回想起來,自己應酬的時候,那些江浙菜的擺盤越是精致,菜品就越好。
而她的這盤汽鍋雞,最多只能算是家常菜或者農家菜,這讓王寶钏的自信心有些受挫。
秋天的風沒有吹走她的煩悶,反而更吹得她心慌,一直以來太順利了,讓她真的要以為自己是廚神了,然而事實卻讓她沮喪。
面前堆了一大堆的食材,青菜,芥菜,黃瓜,苋菜,這個季節菜蔬還是很多的,然而在秋天之前就要準備腌制了,不然到時候蔬菜就可能斷貨。
王寶钏終于是收拾了心情,回頭先拿芥菜開刀,因為放得最近最順手的關系,她拿起芥菜想了半天,芥菜長得很像生菜,但是卻是做芥末的原料,有些辛辣。
這讓她想到的酸辣魚,上市場上買鲫魚,路過鹽鋪的時候發現門口都是買鹽的人,王寶钏也在門前張望了一下,正好看到了宣陽坊的鄰居馮三娘。
馮三娘看到王寶钏,高興地抓着她的手噓長問短,末了話題轉到了這個鹽鋪上道,“你知道嗎?最近江南道的鹽緊張,所以現在能買鹽就多買些存着,不然到時候可能沒貨了,沒有鹽可讓人怎麽活喲,尤其是冬天的時候要腌鹹菜什麽的,沒有鹽根本辦不了事兒。”
王寶钏聽完點點頭,就見馮三娘問道,“小娘子你不買鹽嗎?”
王寶钏愣了一愣,她已經很久沒有自己進貨了,于是笑着搖頭道,“店裏都有專門的人幫忙進鹽的,不必我操心。”
馮三娘看着她直笑道,“是你家那位郎君吧,哎呦,我們都說三娘你好福氣哩,你家郎君可真是寵着你,讓人羨慕啊。”
這話讓王寶钏有些出神,想起剛才和李飛白的不愉快,她內心也有些愧疚,因為比賽,她好像确實忽略了身邊的人,就連司舟這兩天看到她也躲着她。
如李飛白所說,她真的是有點太在乎輸贏了,雖然嘴上說着不在乎,可是她的行為明明就是很在乎。
站在路當中想了很久,馮三娘已經搶到了一袋鹽出來,見王寶钏還沒有走,于是先上來同她道了別。
王寶钏買了鲫魚回家,洗幹淨,卻沒有立刻動手開始準備做酸辣魚,而是走到大堂尋找李飛白的身影。
可是司舟卻對她道,李飛白下午的時候心情好像很不好,同自己說要出去喝酒,就沒再見着人影。
王寶钏聽了這話有些內疚,想起自己剛才對李飛白的态度,一直以來她總是自私地想着自己的事情,卻從來沒有為李飛白考慮過什麽。反而是李飛白從來不與她計較,什麽事情都幫她先想到做到了,連着很多事情,她都沒有再沾手過,卻也從來不會出錯。王寶钏嘆了口氣,捏了捏自己的臉道,自言自語地說了些什麽,讓司舟在一旁瞪大了眼睛看得莫名其妙。王寶钏見司舟這般表情,忽然就笑了,摸了摸司舟的小腦袋道,“徒弟,抱歉啊,師父這些天冷落你了。”
司舟被王寶钏這幾句溫言細語感動了,學着以前王寶钏的樣子,雙手握拳做出個鼓勵的動作道,“沒事的師父,我們都知道你是為了比賽嘛,你努力,我們都是支持你的。”
王寶钏也被他的鼓勵說得有些動容,等到晚上李飛白一身酒氣地回來之後,他就見王寶钏正坐在後院中沒有睡,端了一杯酪等着他。
他本想無視她直接進房間的,可是腳下沒忍住,站在離她只有幾步遠的地方看着她沒有說話。王寶钏見他進來,心裏沒來由地有些緊張,見他的态度并不似往日那般溫和,心裏面也是沒底,慌張地端了手邊的酪遞到他面前道,“那個,白天是我不好,我知道你是關心我,所以,我,對不起……”
她低頭認錯的樣子讓李飛白心裏一軟,只是一句磕磕絆絆的話而已,就把他心裏頭所有的郁悶全都一掃而空,凝視了她許久,看她忐忑無措的模樣,李飛白終于将嘴角勾出一個漂亮的弧度道,“看在你這麽晚還沒睡的份上,我原諒你了。”
王寶钏本還緊張不安的心情忽然一松,心裏頭酸酸甜甜的,全都化作了嘴邊的一個笑容,她抑制着鼻頭的酸澀感覺,連忙接過李飛白喝空的杯子把他推回房間道,“你也累了一天了,快休息休息,這些天很辛苦吧,要不要我給你捶捶腿?王大郎?”
李飛白被她這句話挑動得心旌一蕩,抓着她的手笑道,“不如小娘子來陪我睡一宿當賠罪了?”
王寶钏哼了一聲,故作嗔怒道,“小娘子我賣藝不賣身,今日打烊了,改日請早。”說完,故意一扭一扭地走了,帶上門之前,李飛白聽到她輕輕地對他道了聲晚安,心裏頭沒來由得泛起陣陣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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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賽的日子一天一天接近,然而王寶钏的菜色依然沒有什麽進展,她發現,自己的靈感好像被用光了似的,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江郎才盡吧。
她的焦慮就寫在臉上,李飛白抽出大部分的時間來陪着她,她做出來的每一道菜,他都會試吃,然後給出建議,有些是可以改進的,而有些建議對王寶钏來說,那就是打擊。
如果屆時,臨松閣的姚青拿出的都是高檔菜色,而她只有農家樂的水平,王寶钏覺得,這家酒樓真的可以不用再開下去了。
比賽前一天,王寶钏特地起了個大早,雖然比賽具體是怎麽個比法并沒有說明,然而她還是打算再把自己最新開創出來的幾個菜色再拿出來練練手。
李飛白在後院坐着,端着一杯茶水,她做什麽,他吃什麽,及時給出建議。
這時候王寶钏剛做出來一盤宮保雞丁,然而快炒的火候沒有把握得最好,食材有些粘低,鍋子太熱,賣相和口感都不是最佳。
李飛白看着這盆宮保雞丁拿出來,然後照例舉起筷子,卻聽王寶钏道,“你不覺得這麽糟糕的一盤菜,根本不需要嘗嗎?”
可能對自己的廚藝愈發不自信,王寶钏看着他,神情沮喪。李飛白卻依然還是從從容容地夾了一筷子道,“所以,不用我說了,我只要吃就可以。”
“你可以不用這麽節約食物的。”王寶钏有些洩氣,垂着手在一旁看着他把一盤不怎麽可口的宮保雞丁當絕世美味一般吃了七七八八。
“胡說,你是不知道最近菜蔬都漲價了,才敢這麽浪費。”又吃了一個白果,李飛白晃了晃筷子,站起身來拉着她坐下道,“好了,你也別忙了,就算輸了,對你來說也可以學到不少東西。”
“其實我也是這麽想的。”雖說如此,可王寶钏還是有些悶悶不樂,對于一個人來說,最大的打擊莫過于在她入行了之後再告訴她,其實她不适合做這一行。
“別多想了,如果你沒有天賦,卓閣老可能根本懶得理你,要對自己有信心。”李飛白幫她捏捏肩膀,揉揉手腕,忙着吃豆腐。
王寶钏聽這番話,心裏好過了許多,擡頭再看向他确認道,“真的是這樣麽?”
李飛白很認真地點頭,這才讓王寶钏臉上有了些笑容。
就在兩個人說話的時候,突然一個夥計沖進來對着李飛白道,“郡,額,郎君,不好了不好了,外面來了幾個京兆府的,說是發現我們店裏屯聚私鹽,而且幾個夥夫供人說是你們兩個幹的,那個杜蔔拉撒還說你們侵吞了店裏的錢財。”
夥計情急之下差點郡王二字就脫口而出,好在及時收口,李飛白聽完并沒有什麽表情,而王寶钏卻臉色慘白,幾次和官府打交道,她都沒有留下什麽好印象,這會兒居然還是确鑿的罪名,就算她想要辯白都不能。
六神無主地看着李飛白,可是這會兒,夥計口中的官差已經進了後院來,其中為首一人看到李飛白和王寶钏,于是擡着下巴問道,“你們兩個就是王追寶和王寶钏?”
李飛白擋在了王寶钏面前,從容不迫道,“正是我二人,敢問幾位官差有何吩咐?”
那個官差也不羅嗦,對着身後幾個使官道,“就是他們,帶走。”
李飛白迅速地往屋頂方向看了一眼,嘴巴微動,然後就和王寶钏一起被帶去了京兆府。
司舟被吓死了,他們二人從後院出來的時候,他緊張得雙手冰冷,縮在角落裏哭哭啼啼的,紅着眼睛看他們被帶走。
王寶钏這會兒反而鎮定了下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只是明天的比賽,看來她要爽約了。
在京兆府臨時的拘留房中關着,李飛白和她坐在角落裏,靠東面有一個蓬頭垢面的男人一直在睡覺,而另一個年輕的粗衫男子在他們進來之後就一直打量着他們,那眼神真讓人不舒服。
李飛白見如今這拘押居然男女不分,冷哼了一聲,找了個角落略略清掃了下就拉着王寶钏坐了,他讓王寶钏靠着他,一手牢牢握着她的手不說話。
那個年輕男子見他們不像是窮人,于是笑着走過來套近乎道,“你二人是犯了什麽事呀?跟你們說,我這次已經是第四次進來啦。”那人說話的神情老神在在,仿佛進號子裏是家常便飯的事,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李飛白瞥了他一眼,不說話,見他不說話,王寶钏也不說話。
年輕男子覺得很尴尬,卻又非要補充道,“你們現在不搭理我到時候可不要後悔,我姑丈是京兆府中當差的,等到時候我出去了,你們可還要在這裏吃苦頭呢。”
在東面的那個男人不說話,自顧自的睡覺,王寶钏看了他一眼,年輕男人以為王寶钏大概心動了,連忙道,“怎麽樣怎麽樣,打算孝敬我了嗎?”
王寶钏翻了個白眼,真要有關系,還能在這裏關着麽?不理他繼續閉目養神,那人碰了一鼻子灰,不甘不願地回到原來呆的地方,嘴裏還哼着曲子,眼睛卻一直往他二人處瞟着。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那年輕男子果然被人提了出去,等他走後,李飛白才睜眼,冷笑了一聲,又繼續閉上眼睛。
王寶钏和他互相依靠着,可能是因為有他在的關系,她心裏的那點兒點心和害怕才減少了幾分。
“你說,他們會怎麽對我們?”她悄悄問身後的李飛白。
“靜觀其變。”李飛白的回答也很簡短,因為現在什麽消息都沒有,胡亂猜測只會擾亂心神。
王寶钏又安靜了,這拘押室看來真的平時只是個臨時拘押嫌疑犯的地方,地上污穢不堪,稻草堆上面一層看上去是新草,而下面的就已經是陳年的稻草了,王寶钏仔細看了看,發現有些甚至都能幹成标本了。
要不是王寶钏曾經在寒窯中住過,她可能會瘋掉的,記得以前有人對她說,人都是被逼出來的,這句話果然不錯,被生活逼到這種程度,她果然适應力急速提升。
在等待中過了不知道多久,門開了,又是兩個官差一前一後把她和李飛白帶了出去,第二次被奸人所害,王寶钏覺得自己可能不太适合到處遷徙,不然怎麽會這麽背?
李飛白挺直着背走在前面,仿佛不是去受審的,而是去審別人的,對他的信任讓王寶钏略略定了心,深呼吸了一下,也随着他挺直着腰杆走進了京兆府的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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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屆中國網絡文學大會,年度十大影響力IP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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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6年7月28日中國唐山發生了裏氏7.8級地震,2008年5月12日中國汶川發生了自建國以來最大的地震,8.12天津濱海新區發生爆炸,8.30美國休斯頓發生了五百年一遇的洪水,12.7美國加州發生了巨大火災……不管是地震或是火災或是洪水,不管是天災還是人禍我們都能看到一群逆向而行的特殊人群。
他們用自己堅實的臂膀彼此支撐,逆向而行于天災對抗。他們年紀輕輕卻要擔負拯救世界的重負。他們不是超級英雄,卻為了同一個信念,成了真正生活裏的英雄!小說關鍵詞:消防英雄無彈窗,消防英雄,消防英雄最新章節閱讀

Destiny惡魔之翼
因為一個外星女警察的失誤,本來就壽命不長的他結束了在這個世界的生命。
作為補救,他被送到了另一個世界延續他的生命。
但是由于那個女警察的另一個失誤,另一個宇宙掀起了一場狂風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