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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王寶钏和李飛白走的時候,并沒有留意到他們漏掉了一個人。司舟出去收剩菜回來就發現廚房裏已經一個人都沒有了,此時他居然一點都不慌張,反而很興奮地跑到自己最常和翠兒約會的地方,用常用的口型吹出了只有他和翠兒才對的上的鳥叫。
可是他的鳥叫聲剛出口,突然就被人在身後捂住了嘴。司舟吓了一跳,可是聞到那熟悉的脂粉香味,他睜大眼睛轉過身,看到臉色慘白得像女鬼的翠兒。
翠兒見他又要叫了,連忙更加用力地捂住了他的嘴讓他噤聲,司舟終于是平靜了下來,疑惑地看着翠兒悄聲問道,“怎麽了?”
翠兒早就滿身冷汗,對着司舟做了個噓的動作道,“我,看到了不該看的。”說完臉色又白了幾分。
司舟聽到這裏,想起以前翠兒時常給他說的那些傳聞,臉色也跟着白了,一下子六神無主地原地跺腳,翠兒顯然已經從最初的震驚中回神了過來,心裏頭也早已打定了主意,問司舟道,“可不可以請你師父幫忙?”
司舟猶豫了一下,才一臉勉強道,“或許可以試試。”雖然知道司舟的把握不大,可是翠兒卻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她在看到那一幕的之後,就知道這個別苑的可怕了,她唯一的念頭是一定要逃出去。
司舟見她居然已經做好了準備,驚訝地張了張嘴,翠兒快速地換上了一身男仆的裝束,兩個人一臉心虛摸出後門。
好在司舟現在也算是紅人了,王寶钏的徒弟,別人也不敢随便為難,再者花前和月下每次來都是大手筆,算是把別苑中的都買通了,他們很順利地出了別苑,一路飛奔回了客棧。
王寶钏正在大廳裏和李飛白、姚青一起喝粥,見司舟上氣不接下氣地回來了,身後還跟着一個眉清目秀的小男孩,臉上都是疑惑的表情。
李飛白瞥了一眼,淡淡道,“這不是那個綠襖的小丫鬟麽?”
司舟連忙沖過來,對着王寶钏跪下道,“師父,求求你救救翠兒吧。”
王寶钏一臉莫名地看着司舟,姚青卻看到李飛白點了點頭,花前适時地從樓上下來了,看到這情形,也假裝在一旁看熱鬧。
“你們是要私奔,被趙刺史發現了?”王寶钏仍舊是一頭霧水,她想着自己徒弟一貫不算太聰明,不至于開竅得這麽快吧?
翠兒這時候也跟着走了過來,噗通一聲在王寶钏身邊跪下道,“三娘,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我,我……”
王寶钏被他們這樣弄得不知所措,扶起一個,另一個又跪下,完全讓她無所适從,還是李飛白過來幫王寶钏解圍道,“你們先起來吧,如果是什麽大事,在這裏也不方便說,一起上樓吧。”
王寶钏站到李飛白身邊,對他的話表示贊同,司舟這才站起身來,扶着翠兒一起站了起來,兩個人跟着上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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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廂房裏,王寶钏坐在卧榻邊,李飛白跟着盤腿坐下,司舟和翠兒一起并排跪坐了下來。
四方坐定,王寶钏這才開口道,“好吧,好好說,怎麽回事兒?”
“我,看到了不該看的……”翠兒的聲音越說越小聲,王寶钏只能越湊越近,而李飛白覺得自己屏息聽下去一定會窒息的。
“翠兒說出來吧,沒有外人,你,你,不要怕。”司舟此時突然有了男子漢的樣子,握了握翠兒的手,有了他的鼓勵,翠兒這才斷斷續續地把事情說完。
聽完之後,李飛白是面無表情,王寶钏是若有所悟,司舟是大驚失色。
反應最大的司舟連忙握着翠兒的手道,“翠兒別怕,我一定不會把你交出去的。”
“可是,應該會知道人是你帶出來的吧?”王寶钏聽完之後就有這麽個疑問。
司舟聽了立刻臉色都白了,看了看翠兒,又看了看自家的師父,低下頭死命擺弄着自己的衣袖一個勁兒地叨叨着,“這可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
翠兒也吓白了臉,生怕王寶钏不願意收留她,哭喪着臉道,“三娘,我求求你,不要把我放回去,不然我一定會跟黃莺一樣的。”
王寶钏知道大戶人家,難免會有這種龌龊得見不得人的勾當,但是趙堂生對她不錯,雖然奢侈了一點,但是本質上,王寶钏覺得他應該為人還不算差,沒想到私生活也這麽yin靡,不過此時想來,确實覺得趙堂生身邊的侍女換得很快,沒幾天就是一個陌生面孔,而之前的全都不知所蹤,這麽一想,也不免為翠兒擔心起來。
她看着李飛白等着他的建議,翠兒和司舟也都是一臉期待地看着他,李飛白開口道,“我在巴州認識了個朋友,也是當官的,為人也正直,趙刺史暫時也動不到他,你和司舟不如過去避一避吧?等風頭過去了,再出來。”
“那風頭什麽時候會過去呢?” 司舟留戀地看着王寶钏,雖然知道李飛白是在幫他,可對師父的依戀讓他如即将單飛的小雛鳥,不舍離去。
“快的話三四個月,慢的話三年五載,你說呢?”如果不是因為人是他帶出來的,司舟根本不必離開,可是為了防止被牽扯上,他不得不讓司舟一起去避難,看着王寶钏不舍的樣子,他真為自己現在不能暴露身份而郁悶。
或許是因為隐瞞久了,所以越發不想揭開真相,覺得這一刻不易,所以不想輕易地就破壞這種美好。
王寶钏長長地嘆了口氣道,“既然如此,也沒有辦法了,不過你還沒有出師,所以你随時可以回來繼續跟着我學習廚藝。”王寶钏探身摸了摸司舟的小腦袋,司舟一直跟在自己身邊,是徒弟更像弟弟,照顧他教導他已經成了她生活的一部分,突然到來的離別讓她很不忍心。
翠兒見王寶钏和李飛白肯幫自己,對着他們連連磕頭,水靈靈的大眼睛裏面含着淚水,讓王寶钏心疼不已。想着那個黃莺跟翠兒也是一樣大的年紀,卻被趙堂生蹂躏致死,王寶钏的雙目閉了閉,想象出來的那般慘狀畢竟與親眼所見相差太遠,她憐惜地執起翠兒的手道,“司舟是我徒弟,很本分,也很仗義,他會好好照顧你的。”
說完,看了看司舟,司舟仿佛為了表決心,拼命地點頭,眼眶都是紅紅的。
李飛白在王寶钏先前示意的時候就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轉身去了隔壁房間取了點錢財,有三十兩黃金,外加幾貫錢可以随身用,交給了司舟保管。
司舟和翠兒兩個人又是磕了一番頭,感激涕零着說着謝意。李飛白未免夜長夢多,連忙出門去找了花前來聯系自己這邊的司法參軍吳大人。那吳大人一接到這個命令,立刻在家中騰出了上好的廂房,李飛白又找了個何時的時間,由花前和月下安排,帶着司舟和翠兒趕去吳府安排他們住下,一直折騰到半夜。
等安排完了司舟二人,正逢吳大人處有一些消息要同他禀告,道是最近趙堂生在到處打壓異己,李飛白安排的人雖然他不敢動,但是幾個一直保持中立的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打壓,一部分畏于強權都不得不表面上順從趙堂生。
李飛白和吳參軍說話的時候,月下又進來帶了個消息,說是趙堂生察覺巴州有其他勢力在,所以開始要司兵參軍嚴格執行宵禁的禁令。
本來巴州地處偏遠,宵禁也不是那麽嚴格,雖然到了晚上市集都關門了,可是如果偶爾有人在街上走動卻不是什麽大事。趙堂生這麽做,無非是從宵禁開始,限制巴州的言論,順便更進一步的把控巴州。
李飛白聽了冷哼一聲,吳參軍也算是老江湖了,笑道,“也不過就做做樣子,我怕的是,他後面還會有別的想法吧。”
月下依舊躬身垂立,李飛白的手指磕着桌子,對吳參軍道,“無妨,就讓他放開了去做,我倒想看他所有把戲都被揭穿的那天。”
吳參軍微笑點頭,兩個人又閑扯了片刻,李飛白道,“那麽這次可要勞煩吳參軍了。”
“什麽話,能為郡王爺分憂本是卑職分內的事。”吳參軍生性豪爽,兩個人就像好兄弟一般握手道別。
回到客棧的時候,王寶钏還在大堂裏坐着,小二都已經睡眼朦胧了,可是王寶钏依然聚精會神地看着孫邈邈賣她的那本《千金翼方》。王寶钏在油燈的燈影搖曳中,側臉顯得特別的柔和,李飛白的腳步聲驚動了她,王寶钏霍然擡頭,見李飛白一臉輕松且是三個人一同回來的,終于是舒了口氣。花前和月下很有眼色地同王寶钏道了晚安,匆匆上樓去了,把樓下的空間獨留給李飛白和王寶钏。
“怎麽樣?”王寶钏湊了上去,随手還從桌上拿了碗酸酪。
李飛白接過酸酪喝了兩口才道,“已經安排好了,過去是當客人般待着,這位官爺和花前老板很熟,都是生意上有來往的,跟那個人關系也不好,所以很樂意當這麽個好人。”
王寶钏點點頭,這才放心了下來道,“那就好,唉,我還是有些傷心的。”
小二因為被吵醒,不安穩地擡頭看了眼,見李飛白回來了,終于有了些熱情,湊了上來忙前忙後幫着打點。
等晚上一切都安頓妥了,李飛白才到王寶钏房中,他們二人算是從寒窯一直到這裏,沒有那麽多男女之妨,李飛白握着王寶钏溫潤的素手道,“放心吧,雖然他是你徒弟,但是他總有一天也會是個男人。”
王寶钏被他的聞言軟語安慰了,雖然依然有些傷感,卻終于不再多想,安安穩穩地去睡了。
李飛白卻站在自己的廂房中,透過那扇不怎麽結實的窗,無論如何都沒有了困意,他默默地想着王寶钏和邵軒之間的那一幕,內心的酸澀感幾乎要将他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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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堂生府上走失了一個小丫鬟本來應該算是一件半大不小的事,可是死了一個丫鬟,卻比原來這件事要大上那麽一點。
黃莺的死在府上掀起了不小的波浪,黃莺不像翠兒,原來也算是巴州城裏平民的女兒,可是為了家中生病的老父,黃莺被迫賣入別苑中當丫鬟。
這別苑原來是城中富戶錢老板的,那錢老板有兒有女,來別苑的次數不多,看在黃莺身世可憐,就将她安置在別苑。
誰知趙堂生的馬車經過這別苑,登時就被這別苑的樣子給吸引了,巧取豪奪了過來,又裝飾了不少他從戎州帶來的珍奇異寶。光是這些珍寶的搬運就動用了整整三個車隊,浩浩蕩蕩地運到巴州,路途上也不知道有沒有累死人。
黃莺還沒及笄的時候就長得清麗可人,經過這兩年,更是出落得靈秀動人,誰知道被趙堂生看到之後,先是不從,後來因過度而死,香消玉殒,委實可嘆。
王寶钏再度走進別苑的時候,頓時覺得這個別苑陰森森的,雖說翠兒失蹤了不是大事,可是管家依然照例過來盤問了王寶钏一番。
好在有李飛白在她身邊,讓王寶钏內心還是定神了不少。
管家對王寶钏幾個人還是很恭敬的,進後廚的時候先是奇怪地嘆了一聲問道,“三娘,怎麽沒有見你家小徒弟呀?”
王寶钏頓時覺得心跳得很快,心虛地看了一眼李飛白,李飛白卻道,“是啊,那小家夥,最近常犯懶,這會兒又不知道跟哪家小娘子跑去看花了。”
李飛白邊說,邊伸手,借着寬大袖子的遮擋,在管家手上扔了朵精致的金花。管家的話頭立馬變了,笑嘻嘻道,“也是也是,年紀輕的總也不定性。”手掌一收一翻,負着手就走了。
後來王寶钏聽幾個幫廚的說,晚上在偏遠的洗衣房那邊打死了個人,說是謀害了黃莺和翠兒的,但幫廚的幾個都不信那些個借口。
私下,一個叫馮九的湊上來對王寶钏道,“聽說,都是被刺史玩死的,他以前也常玩死人呢。”臉上表情努力模仿着姑娘死時的慘狀,看得王寶钏身上寒毛根根豎起。
李飛白得到花前的消息,錢遠恒還有五天就能夠到巴州,一切也已經布置停當,可是這一天,趙堂生在宵禁之後又出了新花樣,要嚴查外城人的文牒。
李飛白并不擔心他們查自己的文牒,卻擔心他們借着查文牒上的地籍,順便摸查城裏的情勢,如果因此而發現了他們的安排,還真怕趙堂生會預先防備,節外生枝。
于是這一日,李飛白未免帶來不必要的麻煩,意外地讓人請了邵軒來客棧中,王寶钏負責下廚,姚青知道他們有事要談,自然也避開了,二人就着滿園春色,倒是吃出了不一樣的興味來。
前因後果兩個人在一番扯皮之中都說明了,李飛白明說了這番讓他來的用意,邵軒倒是覺得意外,這郡王爺每次看到自己來蹭飯那臉都黑得跟鍋底似的,怎麽突然這麽慷慨,原來是為的這般。
邵軒哈哈笑道,“我不認為郡王爺會真的怕那區區一個趙堂生,到底是為了自保,還是為了別的什麽人?”
李飛白周身的空氣明顯一冷,言語卻依然淡淡道,“自然是為了自保。”
“哦”沒能看到李飛白窘迫的樣子,邵軒似乎并不滿意,他扇着扇子,斜斜看着李飛白,又似問非問。
李飛白對他的态度不以為意,放松了下來,悠悠地喝了口茶道,“你便是幫,還是不幫?”
“洛郡王的忙,自然是要幫的,只是,我不認為以我目前手下這小貓兩三只,能夠讓郡王爺看得上眼,畢竟,阆州和通州來的民兵,可都在州府外宿着随時待命呢。”邵軒知道李飛白此番讓自己幫忙,無非是為他身份打個掩護,能賣他一個面子自然是天上掉下來的便宜,只是,怎麽就這麽想看他窘迫呢?邵軒不由得在內心自省,想看郡王的笑話是不對的,想看郡王出醜是不對的……
“他們都在城外,而你在城裏。”李飛白說這番話的時候沒有意識到這算是個多麽冷的笑話。
邵軒抖了抖自己的寒毛,打了個哈哈道,“行,那我明天也出城。”
“跟吐蕃和親?”李飛白手肘撐着桌面,側過身來看他,眼中閃爍着威脅。
邵軒連忙舉起雙手投降道,“郡王爺有什麽事盡管吩咐,下官聽憑調遣。”
“很容易——”李飛白慢條斯理地整了整自己的衣袖,邵軒松了口氣,就見他負手起身對着自己道,“帶人去州府,把趙堂生趕出來。”
“哐嘡——”邵軒手中的杯子和青石地板瞬間親密接觸,他驚愕地看着李飛白道,“我可是禮部的——”
“三天前就已經不是了。”李飛白的笑很詭詐,邵軒默默轉身抓着自己的衣袖,無聲地嘆了口氣,好不容易調整了心情等着聽自己的新官職是什麽,就聽李飛白涼涼道,“山南兩道巡查使正有空缺,你也不缺幕僚,随便任免任免,今日就可上任,我可不虧待你。”
邵軒瞪大着眼睛看着李飛白,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什麽好差事呢,職級倒是升了不少,也符合他喜歡游山玩水無拘無束的個性,可是,怎麽就是山南兩道呢,他這可是要去江南啊!
“我雖然有幕僚,可是我沒有副使。”邵軒垂死掙紮,他可不想這三年就一直在貧瘠的山南道上一直瞎晃。
“把趙堂生收了吧,反正暫時他也沒什麽去處。”李飛白的口氣依然是事不關己。
邵軒簡直要淚流滿面了,現在的任職都可以這麽随便麽?
看到了邵軒欲哭無淚的樣子李飛白終于是收了玩弄的心思,肅容道,“只要你這趟做得好,淮南道也不是不缺巡查使,我雖不在朝,也不是不能找人舉薦你。”邵家本來就是江南淮南一帶的名門望族,若是在淮南道,邵軒更能夠做出些成績來,擦了擦汗,邵軒終于滿意道,“郡王爺請明示,下一步要怎麽做?”
李飛白見協議達成,微笑道,“不難——”,詳詳細細地将他和州府中一些人的謀劃都已經說清,邵軒表示贊同,這番他暫代江南西道巡查使,雖然江南邵家一貫算是個中立勢力,可是族中不少後起之秀都與李飛白過往甚密,趨向于洛郡王一派。邵軒雖然是江南邵家新一代中的翹楚,卻從來沒有表露出趨向于任何黨派的意思,李飛白這番橄榄枝,倒是抛得很及時,有點一箭雙雕的味道。
“其實,邵軒只是不明白,堂堂郡王爺,為何要隐姓埋名……于這市井之中。”想到王寶钏叫他追寶,邵軒就忍不住想笑,這張貴氣的臉,怎麽看都和那個那麽俗的名字不搭調。
知道他在想什麽,正巧王寶钏已經上完了全部的菜,端了杯子走過來,見邵軒嘴角含笑,李飛白眉毛上挑,不由問道,“你們在聊什麽?”
“哦,我們在說——”
“邵侍郎剛剛在說,他覺得巴州萬花樓的花魁娘子比京城的要差多了。”李飛白臉不紅氣不喘地說着瞎話。
“噗嗤——”邵軒一口酒噴在地上,翩翩公子的風度蕩然無存,他沒想到李飛白居然能這樣鎮定地給他扣黑帽子穿小鞋,無言地轉頭看了一眼王寶钏。
王寶钏的臉有些紅,讷讷地哦了一聲,轉而尴尬地問道,“這菜,還合胃口嗎?”
邵軒為了彌補剛才自己形象的無端受損,連忙道,“珍馐佳釀,良辰美景,實乃人生樂事啊,幾日不見,三娘的手藝真是一日千裏。”
“但其實你想說,比起京城飄渺閣的仙仙喂你吃的核桃酥,這個滋味還是要差一些吧,畢竟人比食美。”李飛白涼涼的口氣說着這些完全無跡可尋的事情,讓邵軒真想撲上去咬人,可他還是按捺下內心的沖動,哼了一聲道,“郡……額,君子有所言有所不言。”
“所以你覺得這會兒不适合說你的這些心裏話?”李飛白真是打蛇随棍上的典型,反正今日不論如何他都要曲解自己,邵軒幹脆閉上了嘴巴。
可這在王寶钏眼裏卻是邵軒不願再反駁,只是不想再談的證明,對邵軒略微有些失望,但這種失望,似乎,也沒那麽強烈。王寶钏依舊保持着禮貌,微笑地聽着李飛白繼續和邵軒東拉西扯一些時政的東西,但王寶钏覺得很奇怪,李飛白不是明明只是一個穿越來客,怎麽會對這裏的世俗人文這麽通透了解呢?
疑惑地看着李飛白,卻見他與邵軒你來我往,言語間神采飛揚,那種認真的神情,讓王寶钏忘記再去想那些,專心地吃着自己做的點心。
邵軒留意着王寶钏的模樣,就見她偶爾聽着他們對話中好笑的地方會偷偷地露出笑臉,聽不懂的地方就露出疑惑,吃到自己做的東西,滿意就點頭,不滿意就皺着眉頭細細地咀嚼出神,臉上的神态五花八門,讓他說話之餘,不免分心。
李飛白同樣注意到了邵軒的神情,目光漸漸深邃了起來,可見到王寶钏只顧着埋頭吃東西,也沒有之前那麽在意邵軒,終于是克制住了內心的不安,表面依舊一派淡然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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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飛白給邵軒安排的這個職務很是及時,邵軒提印上任,讓趙堂生措手不及。不過趙堂生也算是在朝堂上摸爬滾打了幾年的人,随機應變的本事并不輸人,在和邵軒巡查時,趙堂生還對邵軒表态道,“因為最近巴州城裏的亂民實在太多了,許多不知是從何處來的客旅齊聚于此,我怕他們鬧事,所以打算讓州兵去盤查一下。”
趙堂生一臉我是為了公事的樣子,邵軒卻不吃他這一套,肅容道,“趙刺史剛到此處,雖說清查民情分所應當,但是還該是從丁戶查起,這客旅流動大,朝秦暮楚,還是從郭外村民查起,更能體察民情,知民所需,休養民生。”
被新上任比自己還不了解民情的山南西道巡察使邵軒這麽一說,趙堂生雖然心生不滿,卻也不能太陽奉陰違,盤查客旅的事情也就這麽擱淺。邵軒同李飛白說的時候,李飛白還冷哼一聲道,“他是心虛吧。”
“我聽說,前陣子他府上走失了個丫鬟。”邵軒接了話頭,繼而目光就若有所思地往李飛白身上瞟。
李飛白呵呵一聲道,“怎麽,難道你覺得我會看得上趙堂生的丫鬟?”
邵軒“唉——”地嘆了口氣道,“我總覺得,寶钏身邊好像少了個什麽人。”他可是記得清清楚楚,當時王寶钏身邊似乎一直跟着個跟班,這會兒卻全然不見了人,他注意到了,他就不信趙堂生會沒有注意到。
李飛白不願與他再談此事,只是敷衍道,“去看親戚去了,幾天後就會回來的。我聽說最近淮揚的鹽商,這陣子生意好像做得挺風生水起的。”話題被李飛白帶開,邵軒也很知趣,二人又聊了一會兒江南的風俗民情,花前就快步走了進來,見邵軒在,只是行了個禮,并沒有說話。
邵軒起身告辭,花前待他走後,才走近李飛白道,“錢遠恒到了。”
等了這麽多天,撒的網終于是要收攏了,李飛白讓花前和月下去通知了在州府中早已安排下的人,待錢遠恒第二日休整完,直接由邵軒出面,由州府的判司輔助,收了趙堂生的權。
計劃都已安排停當,李飛白回客棧的時候,卻突然覺得自己的右眼皮跳得厲害。
他做了個手勢,花前立刻飛奔了過來,李飛白道,“今晚派人好好盯着趙堂生。”
花前剛領命而去,李飛白前腳踏進客棧,後腳就聽得二樓喧鬧的人聲中,趙堂生的聲音傳來道,“你是王追寶?還是,洛郡王?”
李飛白的神色頓時一變,他已然擡頭看到二樓有不少州府的官差,而他們之中,王寶钏正臉色慘白地看着他,趙堂生一臉得色,而他身後轉出一個人,從二樓施施然走了下來,對着李飛白從容行禮道,“蘇龍叩見郡王殿下。”
李飛白的目光根本沒有看他,從始至終,他一直注視着那個緩緩被人帶下樓的女人,她的神情讓他難忘,有不信,有憤怒,有疑惑,有傷心,而他讀不出她表情中最深層的內容。
他希望這一刻到來,卻不希望是現在,潛意識裏,他一直在抗拒,一直在害怕這一刻真正的到來,他不知道該怎麽跟她解釋,也不知道她這一次又會做什麽樣的決定,他不希望得到會讓自己失望的答案。是的,這是他的一場豪賭,在他感情上的一場豪賭,賭贏了,可以得到他想要的,輸了,從此與愛絕緣。他就像一個孤注一擲的賭徒,而骰子終于落定,聽那聲音,似乎并不如他所願。
王寶钏沒有說話,趙堂生滔滔不休,李飛白覺得這場景實在太可笑了,他是為什麽要站在這裏等着一個結果呢?他怕的不是趙堂生,也不是蘇龍,他們沒有資格在巴州跟自己談條件,他怕的只有王寶钏。
“郡王——”月下面無表情地越過門前圍着的衆人走到李飛白身邊,李飛白沒有任何反應,他的全部目光都落在王寶钏身上,而王寶钏不知道,自己此刻該用怎麽樣的心情面對他。
欺騙自己,難道很好玩嗎?
當蘇龍和趙堂生來找她的一開始,她還期待着李飛白來救她,一如往常一樣,只要她落入官府手中,只要有李飛白在,總能逢兇化吉,可原來原因是這樣。
她居然還那麽天真的以為李飛白只是個跟自己一樣的穿越來客,她一定是小說看太多了,因為自己穿越了,才以為穿越是這麽正常的一件事情,原來不是的。
王追寶是李飛白,那個被她逃了婚的郡王爺,她和他在一起走了這麽久,他又圖的什麽?
“王爺,寶钏當年也是年幼不懂事,還請您千萬不要太放在心上,你們一起這麽久,想來她的心還是向着你的,岳丈大人始終覺得與郡王府能聯姻,那是王家的榮耀。”蘇龍不顧周圍情形,依然在那裏喋喋不休。
王寶钏覺得自己的頭好痛,她皺眉,伸手揉了揉眉心,李飛白的目光緊緊追随,在看到她皺眉的時候忍不住了皺起了眉頭。
是啊,她逃過他的婚,現在名義上,她還是薛平貴的妻子,這是多麽可笑的一類情況?她覺得自己就像個笑話,李飛白一定覺得她很蠢很可笑,所以才這麽玩她呢吧?可是這一路他這樣跟着自己,到底圖什麽?放着錦衣玉食的生活不過,來跟她一路往巴山蜀水處颠簸,他圖什麽呢?
王寶钏看了李飛白一眼,居然在他眼裏看到了關心,她在心底嘲笑自己的自作多情,若關心她,又為何要欺瞞她?
快速地低下了頭來,未免自己繼續自作多情被人當笑料下去,她選擇了沉默。
李飛白等了許久,王寶钏沒有再擡頭,他疲倦地開口道,“說吧,你這番來是要做什麽?”
這句話成功讓蘇龍閉上了嘴,雖然完全沒有人在聽他說。
月下帶來的民兵為了明天的任務早就已經混進了城裏,這會兒得到了緊急消息,全都圍在了客棧外面,客棧掌櫃都縮到了後廚不敢出來。
李飛白擡手道,“上樓再說。”蘇龍默默地跟上,趙堂生的人很自覺地留下了,月下跟着一起進去,花前則帶人守在了外頭。
王寶钏依然看着自己的鞋尖,趙堂生走到她身邊道,“沒想到我的廚娘居然是蘇将軍的小姨子,失敬失敬。”嘴上是失敬,可是語氣卻輕佻,王寶钏這時候根本不想理他,內心一團亂麻,還是姚青站在了她身邊,默默地伸出手來,讓王寶钏一把握住,才有了繼續站下去的力氣。
時間仿佛靜止了很久很久,王寶钏覺得這個春天未免太寒涼了些,蘇龍其人,若不是今天經由這麽一提起,她可能早就将之忘在腦後了,包括那個什麽洛郡王李飛白,呵呵,她怎麽這麽蠢?
姚青從一旁遞了茶水來給她,她接過微微抿了一口,才讓手腳從冰涼中解凍。蘇龍和李飛白進房間許久才出來,李飛白心不在焉,蘇龍別有用意,兩個人卻能做出一副相談甚歡的模樣來,實在是讓伺候在一旁的花前和月下擦了一身汗。
王寶钏坐在正對着房間的位置上久久沒有說一句話,姚青沉默的陪伴,總算是迷航中唯一的慰藉。
“吱呀——”一聲,門打開了,王寶钏仰頭看着,恰逢此時,邵軒已經得知了消息,匆忙從外面趕了進來,一衆人起身,王寶钏和李飛白四目相對,最終,王寶钏低下頭不再去看那個男人一眼。
她以為自己經歷了許多,夠成熟,可其實,她發現自己依然稚嫩,依然無法做到讓世事不羁于心,心裏面有一團亂麻,在看到李飛白的時候越來越亂。
邵軒眼眸一轉就已經明白了當下的情勢,李飛白的目光牢牢粘在王寶钏身上一瞬不瞬,趙堂生居然一點沒有危機感地老神在在,而蘇龍顯然并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眉頭微微皺着,心裏面不知在盤算着什麽。
王寶钏随手掏出最短小的匕首在手上把玩,似乎為了掩飾心慌,可李飛白看了大驚失色,足不點地飛奔到她面前一把奪過那匕首臉色蒼白地斥道,“你想幹什麽?!”
王寶钏望着他,似乎聽到了什麽可笑的事,輕笑一聲道,“郡王爺是在擔心什麽?草民命賤,還不勞王爺這般挂心,何況草民再如何不識時務,好死不如賴活這句話也是懂的。”
這話明裏暗裏都是諷刺,讓李飛白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這是他最不想面對的結果,可是王寶钏卻似乎一點都不打算給他面子,冷笑了一聲,直直地将他推入了冰窟之中。
“寶钏……”他用哀求的眼神看她,可是王寶钏無動于衷,這般冷漠的樣子讓李飛白覺得自己手上握着的匕首變得很鈍,并且,一刀一刀地在割着自己的皮膚,以至于他全身無處不痛,無處不麻木。
王寶钏仰頭,終于露出一個笑,可那笑容怎麽看怎麽刺眼,李飛白伸手想去遮,卻被王寶钏一手拍開。
掙開他的束縛,王寶钏故作輕松地拍了拍手,雙手不斷搓着自己的衣擺笑道,“不知郡王還有何吩咐?想來草民卑微,王爺身邊高手如林,應是用不到草民的,草民先回房了。”說完就低下頭繞過李飛白往樓上沖,可是她卻覺得,自己的腳步每離開李飛白一步,心就越痛,步子就越沉,是因為被欺騙了嗎?還是為什麽呢?
李飛白空了的右手握緊,又頹然垂下,他低下頭,不顧趙堂生在一旁的竊竊私語,再擡頭時,表情已然與方才迥異。
邵軒正站在他面前,他收起了自己所有的狼狽和痛楚,不過片刻又變成了那個鎮定自若的洛郡王。他轉身,趙堂生還在眉飛色舞地想說什麽,卻突然一句話都說不出口,仿佛看到了活閻羅一般全身顫抖,就見李飛白冷然開口道,“巴州刺史趙堂生,你可知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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