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永夜迷(3)
在座諸位早已對此事心照不宣,唯有一個傅閣老事先毫不知情,皇帝将這位好做冰人的閣老拉過來,用意不言而喻。
果然,下一刻傅閣老拍着胸脯毛遂自薦,“既如此,老夫就來牽這根紅線,經老夫撮合的姻緣,就沒有不成的,哈哈哈!”
沈太後微笑颔首,目光轉向一邊的宣陽王:“如此再好不過,宣陽王怎麽看?”
宣陽王嘆了一聲,昧着良心說:“早幾年便聽聞侯爺和夫人在替雲隐張羅親事,可雲隐都拒了,本王今日才知,原來他竟心儀沈将軍許久,今日可算守得雲開見月明,本王實在替他歡喜。”
這空口說白話的本事一個比一個高,謝瑾眼角微微抽搐,正要反駁,謝戟将他袖子暗暗一扯,丢來一個眼色。
謝瑾無奈,端起茶盞擋了擋不太好看的臉色,從茶盞上方照着對面的沈荨丢了個刀子似的眼光過去。
沈荨卻沖着他笑了一笑,那笑容帶着點痞氣和驕傲,他再熟悉不過,耳中似乎聽見她在說:“有本事你就反駁啊!不反駁就是默認了,如何?該認就認了吧!”
謝瑾喉頭一梗,一口茶差點沒咽下去。
宣昭帝極有興致地笑說:“傅閣老願意做這個冰人,太後和朕自是求之不得,就是不知沈老和謝侯爺意下如何?”
沈老爺子打量了兩眼謝瑾,目中精光一閃而過,半阖了眼哼道:“勉強配得上。”
謝戟一臉笑容,語氣很誠懇:“沈大将軍能下嫁,是謝家和我兒的福氣。”
沈太後笑容和藹,暗藏鋒芒的眼神落在謝瑾身上,“還是要問過他們自己的意思才成。”
謝瑾撫了撫眉心,深吸一口氣,起身朝太後和皇帝行了個禮,“多謝太後娘娘、皇上好意,多謝傅閣老……”
他停了停,一字一頓道:“臣……求之不得。”
事已至此,再不情願,他也只能認命了。也許今生今世,他都無法擺脫沈荨,兩家聯姻,也不過換了一種方式繼續對立,繼續合作。
可是一想到今後要與她朝夕相處,他便覺得說不出的怪異和別扭,遺憾、憤怒和不甘冒出頭來,他落座灌了一大口酒,無可奈何地将這些心情壓制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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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謝瑾的回答,衆人欣慰且意味深長地笑了。宮人們恰在此時添上佳肴,湖心船舫上琴聲铮铮,婉轉如流水,悅耳動聽之極,正是一曲《鳳求凰》。
桂花飄香,夜風爽爽,如鏡深空中一輪滿月清光皎皎,月色熔進湖心,水波染盡,灼灼銀光與斑斓華燈交織,極盡繁華絢麗。
四雨臺上笑語聲聲,君臣歡融,沈荨卻覺氣悶,收了臉上一絲假笑,借口去更衣,抽身離了席間。
一路沿着花蔭柳徑徐徐而行,她拐了個彎,進了水榭,靠着一根廊柱坐下,瞧着長廊那一線搖曳的宮燈,微微嘆了一口氣。
長廊深幽,宮燈飄忽,雕欄遠處現出模糊的點點微光,看不真切。
有內侍穿廊而來,在她面前欠身行禮:“沈将軍可是要在此賞燈觀景?奴才令人給将軍送茶果來。”
沈荨忙起身,抖抖衣襟,笑道:“不必,這就走了。”
她出了長廊,沿着湖邊太湖石後的小徑往四雨臺走去,冷不防被人一把抓住手腕,拖到假山旁的一架金銀花架下。
蔭深藤蔓牽繞如蓋,只在縫隙處投下幾線銀光。
面前人眉眼冷冽,手掌從她手腕上松開,身子也後退了兩步,只将她卡在角落裏,堵住她的去路。
斑駁花影中,金銀花馥郁的香氣和着謝瑾身上淡淡的酒氣撲面而來,沈荨挺直了背脊,盈盈笑道:“謝将軍有話要說?”
謝瑾臉色陰沉,“你早就知道了?為何不告訴我?”
“我也是昨晚才知道太後有這意思,”沈荨望着他,“再說,早告訴你有什麽用?你能拒絕麽?”
“我是不能拒絕,”謝瑾上前一步,身影籠罩下來,寒聲道:“但你可以。你若說不想嫁,太後娘娘也不會逼你,這樁婚事本可以——”
沈荨打斷他,唇邊笑意不減,“我是可以拒絕,但我沒有,也不想拒絕。”
謝瑾眼眸微虛,于明滅交織的光影中審視着她。
兩人靠得極近,謝瑾的臉龐就在她上方,呼吸溫熱而悠長,令她仰起的臉頰感到一絲微微的癢意。
遠處傳來高臺之上隐約的說笑聲,湖心中的畫舫上羅衣香袖,輕歌曼舞,伴奏已換成了琵琶,玉珠走盤,一時如莺啼鵲歌,一時又似雨落空山。
謝瑾沉默良久,帶了幾絲嘲弄低聲道:“你可別說,你是因為喜歡我才沒有拒絕。”
“我若說是呢?”沈荨伸手,指尖沿着他湖水色衣領上的銀色刺繡雲紋輕輕打着圈,淺淺笑道:“謝将軍濯如春月柳,朗若冬日松,我……心儀已久。”
“騙誰呢?”謝瑾嗤笑一聲,捉住她的手甩了開去,“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麽主意,我只問你——”
他眸色晦暗,盯牢她的眼睛,探究地問道:“拱手将西境軍讓與他人,你難道就甘心麽?”
沈荨不答,再次将手搭了上來,将他剛因拉扯而翻起褶皺的衣領撫平,低聲道:“我們兩人的生辰八字,已經請人合過了,據說很相配。”
謝瑾眉頭跳了跳,煩躁地攫住她手腕,“好好說話,別動手動腳。”
沈荨撲哧一笑,“謝将軍還怕被我非禮不成?”
“沈荨!”謝瑾身軀一僵,繃着臉道,“你非要這麽說話麽?”
沈荨正色道:“我說的可是正事,交換庚帖也就這兩天的事了,想必太後娘娘和皇上也想早日看到我們完婚,你可不要拖延。”
謝瑾只覺挫敗,再不想跟她多說,哼了一聲,後退兩步扭頭便走。
沈荨沖着他的背影笑道:“我的嫁妝祖母早就替我備好了,很豐厚,你家的聘禮單子什麽時候送?可不能落後哦——”
謝瑾腳步頓了頓,并未回頭,只冷冰冰回了一句:“放心,絕不會比你的嫁妝少。”
沈荨目送他走遠了,臉上笑容慢慢斂去,摘了藤架上的一朵金銀花嗅了嗅,垂眸低嘆一聲。
宮宴散得早,沈荨偕祖父回到沈府,祖母都還未歇。
她與老人家說了一會兒話,才回了自家院子,坐在廊下瞧着一地月影銀霜,揉着額頭。
朱沉拿了一張單子過來,就着廊下燈光,給她看銀樓描的耳墜樣式。
沈荨只看了一眼,便意興闌珊地說道:“都好,你瞧着辦就行。”
朱沉收了單子,也沒進屋,坐在她身後替她将發冠卸下,又将發髻散開,有一下沒一下地梳着她的長發。
“将軍既是不久便要嫁入謝府,想來得有一陣子穿女裝了,不如重新紮個耳朵眼兒,今兒我試了試,這夾子戴久了,還真夾得耳朵疼。”
“什麽?”沈荨茫然回頭。
朱沉一下撞進她帶着凄惶和悲切的一雙眸子裏,心下恻然,聲音又低了幾分,“将軍,紮個耳朵眼兒吧,麻煩也就只麻煩一時。”
沈荨慢慢道:“也好。”
“将軍就放寬心吧,”朱沉勸道,“謝将軍為人您還不了解?再說謝家也不是那種心胸狹隘的。”
“我哪是為這個,”沈荨一笑,轉身安撫地拍拍她的手,嘆道,“我只恨我自己沒用,金鳳現在——”
她停住沒說,臉上笑容斂去,擡頭望向天際中一輪冰蟾,喃喃道:”要是多給我一點時間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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