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紅蓼寂(2)
這日沈荨下午無事,去了謝家練武堂看謝思練武。
謝思和他大哥一樣使一杆銀槍,小小年紀已使得出神入化,一套伏雲槍法行雲流水,纏勾鎖刺揮灑自如,招式盡處,一個騰身飛躍,一記回馬槍驚空遏雲,挑散一院落葉,槍杆一收,方才收勢落地。
沈荨拍手贊道:“驚飛遠映碧山去,一樹梨花落晚風,小鬼頭槍法練得很好啊!”
謝思撓了撓頭,眉飛眼笑道:“我就說嘛,也只有大嫂會稱贊我,若是大哥,準皺了眉頭,說哪哪兒不對,哪哪兒還需琢磨。”
沈荨笑道:“你大哥也是為你好,槍法練得精,以後上了陣才不怵。”
謝思拎着槍過來和沈荨一同坐在石階上,問道:“大嫂,你們什麽時候去北境?”
“大概還有二十餘日吧,要等冬祭過了才走。”沈荨說罷,見謝思一臉向往的表情,笑問,“怎麽,你想跟着去?”
謝思點頭如搗蒜,“大哥說我年紀還小了些,不許我去,大嫂你帶我去吧,我跟着你。”
沈荨面有難色,“這可不行。”
謝思大失所望,“你也要聽大哥的?你不是比他品階還高麽?”
沈荨失笑,“在軍中不論品階,只論軍職,你大哥是北境軍主帥,我現下自然聽他的。”
謝思嘟着嘴,垂頭喪氣道:“那沒希望了,他說除非我贏過他,他才準我跟着去。”
“你真想去?”沈荨瞅着他。
謝思拔着石頭縫裏的草,嗯了一聲。
“我在你這年紀早就已經去了軍營,你要去也成,”沈荨想了想,狡黠一笑,“想贏你大哥也不是沒辦法,我教你個訣竅,準能贏他。”
謝思大喜,忙湊過身來,沈荨如此這般地貼耳傳授一番,謝思躍躍欲試道:“好,下回我就這麽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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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荨忙道:“你可不要說是我教的。”
“不會不會!”謝思拍着胸脯,忽又洩了氣道:“大哥這人最小氣,若是輸給我,準要把我關在書房,把我考得屁滾尿流才罷。”
沈荨笑罵道:“小小年紀,說話別這麽粗俗。”
謝思道:“軍中不都是這麽說話的嗎?”
沈荨點了一下他的額頭,“聽誰說的?好的不學壞的學,下次再聽見你說這種粗話,先背一百遍《詩經》!”
謝思扮了個鬼臉,起身跑開,“嘿嘿,我知道了——怎麽跟大哥說的一樣,這叫什麽?心有靈犀一點通?”
“這小鬼!”沈荨佯怒着站起身來,謝思伸了伸舌頭,一下跑得沒了影兒。
傍晚謝瑾遣人送了口信來,說是今晚不回府,就在營裏歇了,還說顧長思今日一早就給了回複,願意随沈荨去騎龍坳。
沈荨把姜銘叫進書房吩咐了一番,姜銘自去了扶鸾山先行布置。
她拿出騎龍坳的地形圖,另取了一張紙臨摹下來,卷着回了松淵小築。
積蓄了一天的秋雨又落了下來,風長雨深,沈荨漸漸神思困倦,不覺趴在桌上打了個盹兒。
迷迷糊糊中,身畔風聲凜冽,血腥撲鼻,她擡眼一看,發覺自己正柱着長刀站在蒙甲山的翠屏山谷之內,谷中屍橫遍野,血流成河,腥風刮起地上的殘旌,帥旗上一個“沈”字千瘡百孔,箭插如林。
山野嗚鳴,飛鳥盡絕,只餘峰上一彎猙獰血月。
刀鋒坼,铠甲裂,她聽見鮮血從身體中,從刀鋒上滴入泥土的聲音,力已竭,神已枯,只能眼睜睜看着萬千敵軍橫戈縱馬呼嘯而來。
鐵蹄铮铮,濺起血泥,踏碎殘肢,那敵軍主帥飛馬馳過,一柄長刀揮血映月,蛟龍卷浪朝她斬來,使的卻是沈家的吞山刀法。
沈荨驚出了一身冷汗,喘息着驚醒過來,桌上燈火如舊,香爐中餘煙袅袅,寒風自窗棱中漏進來,沁了細汗的背心一下涼透。
她起身去拿外袍,這才發覺背上披了一件袍子,心下一喜,只當謝瑾回了屋,繞過屏風一看,內室空寂悄然,卻哪有人在。
想來是方才朱沉進來給她披的衣物,沈荨自嘲一笑,熄了燈燭上床。
翌日沈荨下了早朝,直接與謝瑾一同去了西京校場。
秋雨綿綿,兩人行了不多會兒,冠帶衣衫盡數打濕。
謝瑾道:“兩個騎兵營昨晚都已按你的要求重新整編完畢,隊列陣型也都訓練過了……這兩日天氣不好,要不你還是再歇一歇,正好你的傷勢——”
沈荨打斷他,笑道:“就是要這般天氣才好。”
謝瑾看她一眼,便也沒再說什麽。
到了營地,兩人進了各自的帳篷,沈荨換了铠甲出來,見顧長思正站在自己帳前,點了點頭道:“今兒跑山,你來揮旗。”
顧長思應了,卻沒跟着她走,沈荨一下醒悟過來,笑道:“半刻鐘。”
不一會兒朱沉端着一盆水出來,頓了一頓,目中無人地往外走。
顧長思攔在她面前。
朱沉道:“讓開,我要倒水。”
“阿沉,你聽我說,我,”顧長思吶吶道,“我——”
“你讓不讓開?”朱沉柳眉一豎,兇巴巴道。
顧長思咬牙,“不讓。”
朱沉二話不說,一盆水直接照着他潑過去,收了空盆轉身進帳。
顧長思被澆成個落湯雞,站了片刻,只得走開。
沈荨騎馬進了校場,兩個新編的騎兵營于秋雨中被甲執兵,列陣而立,她虛虛執着缰繩,慢慢自陣前檢閱過去,見所有人均是凜然肅穆,精神飽滿,身下駿馬昂首駐蹄,薄薄雨簾中似銅牆鐵壁一般,不由微微點頭。
她縱馬回到陣列前方的中央位置,清了清嗓子,道:
“兩軍交戰,最重要的是識旗號、辨金鼓、明號令、分陣列、知進退,這一點不須我再多說,這段時間的訓練,想必各位也對我軍的各種旗號軍鼓爛熟于心,我今日想說的是——”
清亮而沉穩的語聲徐徐傳開,落至每一個人耳邊。
“你們是騎兵,也是我北境軍将來負責沖鋒包抄和追擊的精銳力量,相比步兵,騎兵優勢在于原野,在于曠地,但北境山巒起伏,地形所限,所以你們要學會适應山地的行軍戰鬥,化劣勢為優勢。”
她掃視一眼雨中肅然靜立的騎兵們,略停了停,強調道:“騎兵作戰,陣列隊形是重中之重,控制好你□□的戰馬,控制好你的速度,聽號令而動,依令旗而行,才不至陣列散亂,被敵軍包圍沖散。”
她往邊上讓了一讓,身後的顧長思策馬前行兩步,舉起手中一副五色旗。
沈荨揚聲道:“輕騎營先上,重騎營随後,每個分隊保持住雁形陣上山,若有一人掉隊,整隊都要退回原地,重新出發!”
“是!”騎兵們锵然回應,聲音嘹亮。
沈荨颔首,“你們需時時刻刻記住,你們是一個整體,任何行動,聽從的不是自己的意志,而是大軍統一的號令!”
“是!”騎兵們再次回應,語聲更為響亮。
顧長思手中一面綠色旗幟一揮,姜銘以中速頻率敲動手中金鼓,身背弓箭的輕騎營率先策馬而動,重騎營騎兵一手持盾,一手持戈,緊随而上。
馬蹄聲中泥水四濺,雨珠紛揚,黑壓壓的兵馬有條不紊地往扶鸾山後山蜿蜒漫去。
沈荨靜待最後一列騎兵從她面前飛馳而過,方甩落馬鞭,疾行而上,紅色披風在風雨中翻飛不止,很快越過兩隊騎兵陣列,消失在空濛山色中。
謝瑾駐馬立在校場邊,遠遠注視着山腰上那隊黑蟻般曲行的人馬,在那一點紅影上停留片刻,待那影子轉過山坳,方才轉頭對身後祈明月道:“傳令步兵營,今日練習投擲。”
祈明月正要轉身,他又微微笑道:“還有,叫夥帳的夥兵多煮些姜湯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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