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陽關空(1)
蕭直陰沉着臉,道:“你可知兩萬暗軍都是些什麽人?”
“知道,都是陰溝裏爬出來的人。”沈荨回視着他,“大宣的士兵都是身家清白之人,他們是例外。但如今局勢您了解,謝瑾為什麽冒着這樣大的風險養這兩萬暗軍,您也很清楚,這兩萬暗軍,也許會是我們在這場戰事中出奇制勝的關鍵。”
她眸中光華再現,“而謝瑾,正是統領這兩萬暗軍最合适的人選,除了他,沒有別人能掌下這樣一支軍隊。”
蕭直不語,許久後反問,“朕現在都已經是這個處境了,你覺得朕能在太後那兒保下謝瑾和兩萬暗軍?”
沈荨笑了起來,“皇上心思缜密,手段詭谲多變,我相信您,一定會有辦法的。”
蕭直鐵青着臉看着她,沈荨不示弱地盯回去,半晌蕭直一笑,“好吧,這也不是不行,但他們今後的出路,必得他們自己來掙,兩萬暗軍暫時隸屬北境軍,但不設番號,統領兩萬暗軍的謝瑾也不會有正式的軍職品階。”
他思忖着,繼續道:“不過既過了明路,還是該有一個稱呼為好……兩萬暗軍統稱為陰熾軍,士兵沒有統一軍服,不穿甲,不戴盔,不以真面目示人,不領軍饷,只有飯吃。立了軍功,得到朝廷确認後,士兵可穿甲、戴盔,領軍饷,等軍功累積到朝廷都認可的程度,陰熾軍可脫離北境軍,另設單獨編制,所有陰熾兵方可摘去面具,直面日光之下。”
沈荨默然無語,良久嘆道:“原來皇上早都想好了。”
蕭直瞧着她,“沈大将軍覺得如何?”
“一言為定,”沈荨笑道,“皇上這個安排很合适。”
蕭直背着手,走到案前揭開香爐,從香盒裏拿了一塊龍涎香點燃丢進去,等博山爐精致的镂空紋隙內冒出絲絲縷縷的煙霧,這才輕嘆一聲,對沈荨說了老實話。
“要在如今關外如狼似虎,強敵環伺的情形下保住疆土,沒有像陰熾軍這樣從陰溝裏滾出來,每個人渾身是尖刺,整支隊伍劍走偏鋒的軍隊,恐怕今後會越來越難。謝瑾明白這一點,而且早就看準了朕手中無可用之兵,所以才敢有恃無恐地招募訓練這支暗軍,又在事情被捅破後拿着那麽多錢來找朕,言談之間極力暗示朕可以留下這兩萬暗軍為朕所用,這個人……有膽量,有遠見,也有手段。”
蕭直手指在桌案上一下下輕叩着,良久感嘆道:“朕的确需要這兩萬暗軍,錢倒是其次了……而且朕,也舍不得謝瑾這樣的人才。”
從宣昭帝書房出來後,沈荨去了坤寧宮,太後宮中果然有人一直在說事,她被宮人請進偏殿裏,直等到下午才被喚進太後寝殿。
沈太後半卧在軟塌上,拿一只小小的玉杵在額頭上滾着,待沈荨下跪行禮後,方阖着眼道:“離京在外的武将沒有诏令不得回京,什麽事非要這麽心急火燎地私自趕回來?”
沈荨垂首道:“北境軍人心浮動,表面雖無異常,但将領們都有些激憤,我暫時避一避,回來探望謝瑾,做一做營救的姿态,也算是安撫一下他們的情緒。”
沈太後睜開眼,上下打量了一下她,微微笑道:“這件事你的确做得很漂亮,兵部那兒,哀家替你去銷案便是,謝瑾你也看過了,歇息一晚,明兒一早還是盡快趕回北境吧。”
“是。”沈荨恭敬道。
沈太後從軟塌上起了身,笑道:“荨兒,坐到姑母身邊來。”
沈荨依言坐過去,太後攜住她的手,放在掌心裏輕輕摩挲着,“你總算是沒辜負姑母對你的一片期望,咱們沈家的女人,都是要做大事的,兒女情長算什麽?重兵握在自己手裏才最緊要,想來你交出西境軍兵權,不再大權在握後,已明白了這個道理——做下這事,你可曾有過後悔?”
她一面說,一面觀察着沈荨面上的神色,沈荨擡眼,低聲道:“開弓沒有回頭箭,我既然做了,就不會後悔。”
沈太後颔首,“成大事者,最忌拖泥帶水。謝家經此一事,已是一蹶不振,不過你與當初你爹的情況不同,那時西境北境是先帝下旨劃開,你爹得到西境軍兵權可說是名正言順,而你這次拿到北境軍兵權,在很多人眼裏看來可能不太光彩,所以你一開始采取懷柔策略是對的,北境軍的這些将領,你盡量避免正面和他們起沖突,對謝家的心腹,包括謝宜,也不忙趕盡殺絕,緩一緩再說。”
沈荨笑道:“荨兒知道。”
“嗯,”沈太後放了她的手,端起宮人送上來的一碗湯羹親自遞到她手上,“現下大宣和樊國一觸即發,這次戰事是一個機會,你要好好把握。”
沈荨接了羹碗,“荨兒明白,多謝姑母。”
沈太後待她把一碗雞茸燕窩羹喝完,才溫和道:“行了,若沒什麽事,你就回府吧,好生歇息。對了,知道你如今在北境舉步維艱,哀家已令墨潛放了孫将軍,她和馮将軍不日便會帶榮策營的五千将士啓程去往望龍關——萬事開頭難,挺過這段時間就好了。”
沈荨大喜,“多謝姑母!正要向姑母求這事呢,哪知姑母竟事先替我想到了。”
沈太後只微微一笑,神色頗為滿意。
這時宮人禀報說華英公主求見,沈太後還未說話,沈荨忙起身道:“那我不打擾姑母了,這便告退。”
她從太後寝殿出來,在殿外的回廊下碰見正等候在外的華英公主。華英公主無聊地站着,卻目不斜視,看都沒看她一眼。
“阿旋!”沈荨上前,主動招呼。
“喲,是沈大将軍啊!”華英公主這才笑着瞥了她一眼,笑容裏帶着幾分不屑,“難得春風得意的沈大将軍眼裏還有我這個人,我只當沈将軍眼裏只有那點子兵權呢。”
沈荨僵在原地,華英公主轉過身去,對身後的侍女大聲道:“知人知面不知心,這人啊,還是不要深交的好,你把心掏給她,她拿走了不說,還往你心窩子裏捅一刀,而你什麽時候被她賣的,你都不知道。”
那侍女讪讪笑着,偷偷朝沈荨觑了一眼,華英公主哼了一聲,拂袖大步邁入太後寝宮。
沈荨呆立片刻,低頭自嘲一笑,搖搖頭去了。
她出了宮,騎馬慢悠悠溜着,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威遠侯府。
謝府門庭依舊,表面看去似乎并未受什麽影響,但她在圍牆下踯躅徘徊,卻于下午陰雲掩日的黯淡光線中,看見那一大片一大片枯萎的爬山虎下,牆壁上滄桑的裂紋與斑駁的色跡。
這是應該讓人來翻新一下了,她不着邊際地想着,忽而又意識到,或許自己不再有機會踏進這一方圍牆後的府邸,往後這片天地下的笑語喧鬧,可能都再與自己無關。
尖利的刺痛再次從胸腔處漫開,沈荨仰起頭,去尋找牆後的那棵老柏樹。松淵小築的院子裏有一棵老柏樹,因上了年頭,頂部樹冠已成了廣圓形,枝繁葉茂,四季常青,她不一會兒就尋到,遠遠望見了那一片蕭瑟頹景中最亮眼的一頂綠。
謝瑾為何如此決絕,她于最開始鋪天蓋地,猶如亂箭攢心般的疼痛中稍緩過來後,已慢慢有些了悟。
他的态度越堅決,北境軍在她手裏就越穩,意識到這點後,有深切的無力和悲哀彌漫在胸中,但還好,她覺得自己還能承受,只要他不是不信她,所有的誤解與非議都沒有關系,她會負重前行,拼盡全力去撕破那一方陰霾的天空。
這一晚沈荨只睡了一個多時辰就醒了。
睡之前祖父祖母陪她在自己的景華院中喝了幾杯薄酒,她想着次日要上路,不敢多喝,與老人略說笑幾句也就散了。沈老爺子也沒怎麽安慰她,臨走時只說了一句,“福兮禍之所伏,禍兮福之所倚,謝家的兩萬暗軍能過了明路,大夥兒都不必再終日惶惶而憂,于謝家,于兩萬暗軍而言,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這倒比說千道萬更令沈荨欣慰,她微微一笑,還未答腔,只聽沈老爺子又啧啧嘆了一聲,“謝瑾這小子,還真挺有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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