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翌日是假期最後一天。葉萱起床時， 向勉已經出門了。

她把被子抱進房間，整理了一下， 決定不再管顧向勉的事， 思考自己的人生更重要！

3月份是老太太89周歲的生日，但老人家做壽都是往高了做，因此過年時，大家商量給老太太做90大壽。

上午， 葉萱拿着軟尺， 去給老太太量尺寸， 打算做件春裝當作生日禮物， 也順便學一學打版做衣服。

前兩天， 她用布料給小屁孩做了一身夏天穿的衣褲，她第一次剪裁， 做得不是太好，但小朋友的衣服， 款式簡單， 做寬點兒也不打緊。

這次既然是給老太太做的春裝， 那就不能馬虎了。葉萱決定回廠裏上班後， 虛心請教一下打版師傅，怎麽做會更貼身。

正屋廊下， 老太太坐在搖椅上。葉萱說道：“太奶奶，我想給您做件春天穿的外套做生日禮物，給您量量尺寸吧。”

老太太十分高興，說道：“現在他們都愛給我買成衣，我就喜歡量身做的。”

奶奶也在一旁說：“你要是喜歡， 以後都讓萱萱做。”

葉萱笑笑：“成， 您看中什麽料子， 拿來，我來給您做，不過這次的料子，我還沒買，開市了再去買。”

老太太一聽，回道：“不用買了，之前有塊好的布料，可以做春天的衣裳，要不你直接用那塊做。”

也行……葉萱從屋子裏拿了布料，又給老太太量了尺寸，最後問了一下她喜歡的款式。

“先說好，我沒自己做過這麽複雜的衣服，做得不好，您老人家不許嫌棄。”

“你的手藝肯定沒問題。”

……

中午，葉萱學着做了兩道菜，一道清炒莴筍，一道大蔥炒雞蛋。

其實家常菜真的不難，昨晚也不知道怎麽會把菜炒得那麽苦。今天的就好多了，控制好火候，也沒這麽差。

向琳從爺爺家吃完回屋，看了看嫂子炒的菜。

“要嘗嘗嗎？”葉萱問，“感覺還行。”

向琳笑笑，嘗了一下莴筍絲。

“确實還行，真不知道我哥為什麽讓我們去爺爺家吃。”

葉萱淡笑：“我也不了解他。”

整個過年假就這麽嗖嗖過去了，正月初八，星期三正式開工。

一早，葉萱便拎着飯盒，出門去踩縫紉機了。

歇了這麽多天，又發生了掉馬的事，還被潑冷水，仔細想想，還是踩縫紉機更充實愉快一些。

一上班，工廠就進入了繁忙的節奏當中，衆人開始做去年放假前說的那批T恤。

對葉萱而言，并沒有什麽難度。她的工作效率極高，做完之後，還有空去打版、裁床那邊逛逛。

中午吃飯時，葉萱跟打版師傅套近乎，打版師傅、助理也有幾位，只有李文祥相對比較和善一些。

葉萱逮着機會，問李文祥一些問題：

“老師，打版難學嗎？”

“如果做一件外套衣服給自己穿，各個邊最少要留多少空餘？”

李文祥問葉萱：“你纏着我問這問那，是不是想學打版？”

葉萱接過話：“主要是家裏的老人要過九十大壽，我答應給她做件新衣服，怕裁不好，所以有好多地方想請教您？”

李文祥笑道：“教會了徒弟，那不就得餓死師父？”

葉萱乖巧：“就這一件，我想試試，師父就指導我一下嘛……這兩天我給師父帶飯！師父嘗過我帶的肉丸子，知道我家的飯菜很好吃的！”

李文祥：“我還沒答應呢，你就喊起了師父？嘴甜啊！”他笑眯眯道，“你可是咱們廠裏的冚車标兵，還是先把這項工作做好吧。”

“冚車标兵固然要當，學點兒打版制作的知識，将來給自己做衣裳也好呀。”

“漂亮的春裝、柔軟輕盈的夏裙……我都想美美地穿在身上。”她說道。

他笑着直搖頭：“想法還挺多。”

“那師父算答應了嗎？”

李文祥沉吟：“明天給我帶紅燒肉。”

這是答應了！

“成！”葉萱不假思索，過了一會兒，葉萱又不好意思起來，“師父，紅燒肉能後天帶麽，晚上回去可能沒做紅燒肉。”

李文祥：“那你看着帶吧，我喜歡吃葷菜。”

“嗯嗯。”

晚上回到家，向勉已經做好了飯菜，一切都跟從前無異，仿佛掉馬甲的事從來沒有發生過。

葉萱問道：“向勉，待會兒能幫我多做個菜麽？”

“？”

“我想給太奶奶做件新衣服，得跟廠裏的打版師傅請教，說好這兩天幫他帶飯作為感謝……”

“哦，行啊。”他點頭。

“他喜歡吃葷菜，明晚能做紅燒肉麽，我答應了他。”

“沒問題。”他爽快回答。

“謝謝。”

……

後來，向勉在廚房裏做蒜苗炒臘肉，葉萱過去舀熱水，聞着蒜苗臘肉的香味，垂涎三尺。

看着他認真翻炒的動作和身影，葉萱也有些釋然。

雖然向勉不在乎她的來路，也挺冷酷……這件事讓她有些失落。但是至少一起生活的這些日子，他從來都是一個大方、負責、溫柔、有耐心的好男人……

他或許有自己的苦衷，或者有自己的理想要追求，那麽，就尊重他吧，不要再詢問這些隐私了。

同時，她也一定不能一直在廠裏踩縫紉機，要多學些東西。

握拳。

翌日，葉萱帶着給李文祥的飯，同時帶着那塊孔雀綠的布料來到廠裏。李文祥摸了摸，不住稱贊：“是塊好料子，做面子挺高檔的，裏子用尼絨料子。”

葉萱興奮道：“我也是這樣想的，扣子用牛角扣，衣服上再鑲一些亮片，衣服領子鑲道黑色的邊……”

李文祥用異樣的眼神看過來：“不錯啊，有這麽多想法。”

葉萱不好意思笑笑：“感覺它這樣做會很端莊大氣，也适合老人穿。”

“照着這個尺寸，保管她老人家穿着貼身。”他胸有成竹地說。

“謝謝師父！”

在師父的幫助下，葉萱決定逮着廠裏的資源薅羊毛，下周把那件春裝的剪裁做了出來。

這兩天，李文祥吃得不錯，對葉萱也挺不錯的，基本上提出的問題都會耐心教導。

後來，葉萱趁着中午吃飯時間，還幫忙把師父需要的一個款式打版衣服趕了出來，李文祥翻看了一番，不住地點頭。

“真不錯，能吃苦。”李文祥不住地誇，“還挺有天分，一點就通，也有自己的點子。”

葉萱不好意思笑笑。

“你多大來着？”

“18。”

李文祥驚訝了：“這麽年輕？！”

“嗯。”

他嘀咕着：“要是有興趣，不如去學校從頭學起，別浪費這天分。”

葉萱：“……”

在現實世界中，她也曾想過，自己這麽愛漂亮，愛買衣服，又有繪畫功底，不如考慮學服裝設計。但是家人做了一些調查工作，發現設計專業畢業的普通同學想要出人頭地非常難。

這一行業講究論資排輩，畢業生從最底層的初級助理做起，拿着兩三千塊的工資，不知道熬多少年才能出頭，除非是人民幣玩家，能去做獨立設計師……

加之當時各行業越來越卷，她選了穩妥的師範類英語專業，打算畢業後回家鄉小城當個英語老師。

卻沒有想到穿成了踩縫紉機的……

大概，這也是緣分吧。

想要成為一名服裝設計師，光學會打版也不夠，如師父所言，還有很多的系統知識要學，比如服裝史、服裝美術、面料、裏料、輔料還有服裝填充物等。一位優秀的服裝設計師，一定也要有開闊的眼界，有濃厚的文化底蘊，審美才能超出一般人，創作出理想的作品。

那麽，不如從頭開始學起？

一旦這個念頭産生，葉萱并沒有多興奮，相反，她開始焦慮起來，到家後不怎麽搭理人，睡覺時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着。

去念大學，不失為一個好選擇，将來離開四合院，也有一個去處。只是，倘若考大學，葉家能對自己有多大幫助？恐怕是十分微小的，說不定還會不理解，阻止她之類的。

那麽，不要指望葉家會支持自己，一切都靠自己，寒暑假賺賺錢，也不是不行。

……

周六，葉萱第三天給李文祥帶飯，他幫了自己實在太多，昨晚向勉有做醬大骨，今天便給師父帶了一份。

二人邊吃邊聊考服裝設計專業的事，李文祥悄悄說：“我家也有個親戚是美術生，有的美術院校馬上開始報麗嘉名專業考試，就在這幾天，你要是想考，最好抓緊時間去教育局問問情況。”

“我真的可以嗎？”葉萱心事重重。

“為什麽不可以，你不是說你有美術基礎麽？”

“有。”

李文祥道：“那就行，我瞧着你是個有想法的人，好好學習，将來超過我這個師父，也是指日可待的事。”

葉萱有些小小的感動，沒有想到，會在這裏遇到肯定、鼓勵自己的老師。于是牙根一咬，決定去考服裝設計專業，以社會生的名義，參加高考。

7月參加高考的文化考試，這個可以緩緩，近在眼前的是美術專業考試。

于是，葉萱吃完飯，便請假去了一趟區教育局，看到了幾個美術院系的招生簡章。

其中，名為“京華大學”美術學院的招生簡章讓她有些意外，因為在現實中，這個學校根本不存在，想必是小說作者的私設，是TOP2的兩所大學合體。

以及，非常幸運，這所大學的美術學院有服裝設計專業，報名就在一周後，考試在4月份，這對于葉萱來說，時間卡得非常好。

再仔細閱讀招生範圍，她欣喜地發現，自己符合條件，有資格參加考試。

葉萱二話不說，把京華大學美術學院的招生簡章揣進了兜裏。

再美滋滋地回到了廠裏。

丁建英問：“葉萱，你剛才請假是去做什麽？”

“沒事，家裏的老人住院了，剛才去醫院照料了一下。”

“哦，怪不得。”

丁建英沒有起疑，只說：“明天就是周日，又休息一天，再過幾天便是元宵節，廠裏也會放半天假呢。”

“嗯，轉眼都3月份了。”

“是啊，天氣越來越暖和。”

門前的老槐樹正在發芽，四合院裏的石榴樹也在吐綠，幾盆月季花長出了新的葉子，歸來的鳥兒正在樹梢鳴叫……一切都在恢複生機。

葉萱心中的焦慮得以終止，那顆起伏不定的心逐漸歸于平靜，整個人宛如新生。

下班後的四合院裏仍舊熱鬧不已，葉萱在水池邊洗飯盒，情不自禁随口哼起了歌。

向勉拿着炒鍋過來刷鍋，用一種非常奇怪的眼神瞅她。

“撿到錢了？”

葉萱撇頭望了他一眼，賣着關子說：“不告訴你。”

“呵，”他哼了一聲，“你不說，我還非要知道不可。”

“為什麽？”葉萱好奇了。

“這兩天吃飯也不說話，問話也不搭理人，我以為你是要跟我搞冷戰。”

“冷戰？”葉萱不解地看着這個仿佛受了委屈的男人，眨了眨眼睛，“我有跟你冷戰嗎？”

向勉氣結，努力地擠出微笑：“行，你沒有。”

說罷刷完鍋，回了廚房。

葉萱：“……”

二嬸就在旁邊，笑着說：“小兩口，鬧別扭啦？”

葉萱一頭霧水，下意識地否認：“沒有啊？”

“那向勉怎麽好像受你委屈了呢？嗐，哄哄就好了。”

葉萱無語凝噎。

前幾天她确實因為自己的前途，有些煩躁、焦慮，誰都不想搭理，孩子也不想逗，也不想多說話。

以前吃飯的時候，她總會說很多話，還會主動找話題，問問他修電視機的事，或者逗逗小屁孩……這幾天她心事重重，對什麽都很敷衍，回答也總是“嗯”“哦”。

比如：

向勉問：“最近你們廠活兒多嗎？”

“嗯，多。”

“今天去一個單位修了很貴重的打印機，明天你想吃什麽，我好買菜。”

“都行。”

“吃蘋果嗎？”

“不吃，謝謝。”

“……”

所以她這樣心不在焉的态度，讓他感覺委屈？受傷？

那他還真是個容易受傷的男人。

吃飯時，看向這個容易受傷的男人，葉萱覺得自己要考大學的事，沒必要這麽早就跟他講，等自己安排好，有眉目了再說也不遲。

又察覺他好像确實有些不高興，想起二嬸說的哄哄就好。

她沒哄過男人，不知道怎麽哄。剛好夾起一筷子韭菜炒雞蛋，腦子一抽，伸向了他的碗。

瞬間，時間靜止。

他先用一副疑惑的眼神看向她，忽而眼神又變得期待，似乎在期待她的下一步動作。

葉萱不由愣住，她在做什麽？要給他夾菜？

她就沒給這個男人夾過菜！

而且這樣也太暧昧了！

完全沒有必要啊！

誰的心情都有不好，不想搭理人的時候，過了這陣就好了，有必要哄？

筷子停在空中，葉萱想了想，手又縮了回來，默默把韭菜炒雞蛋放在了自己碗裏，炫進了嘴裏。

“……”

他小小地“切”了一聲。

？這是什麽反應，葉萱擡眼看他。

為了緩解這小小的尴尬，葉萱只好問道：“明天周日，你要去修機器嗎？”

“嗯。”他應了一聲。

葉萱點着頭，豪氣地說：“行，我明天休息，去農貿市場買菜，你想吃什麽，我買。”

姐有錢！哼哼！

向勉：“……”

見他一語不發，葉萱睜着雙眼，繼續語氣友善：“說說看，想吃什麽啊？我下周就發工資了。”

向勉的表情有些莫名，淡聲道：“排骨、牛肉。”

“行，我來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