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12℃

幾個劍道社成員打電話去叫救護車,有的去把圍觀人群驅散開,剩下的成員便全部聚到了一起。

“白癡,別上去亂搖她!!”小櫻拿着急救箱沖過來在雛田面前蹲下,把鳴人推到一邊,動作熟稔地拿出工具。“讓她躺平!”

幾個人開始議論紛紛:“……這是怎麽回事啊?”

“幸好有櫻學姐在這裏。”

“車來了車來了!”

白色的車子越駛越近,下來兩個醫護人員把雛田擡了上去。小櫻回頭看了看,見寧次仍然呆坐在那裏沒有動靜,只得讓佐助和鳴人陪着她同去,佐助點頭便上了車,鳴人想了一下,還是死活把寧次也給拽了上去。

“一切就拜托你們了。”小櫻垂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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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雛田被推進檢查室,他們三個人在充滿消毒水味的走廊裏找了個少人的位置坐下,幾乎就在同時鳴人的電話響了起來。

“喏,小櫻找你。”鳴人伸長手臂從寧次身後把手機遞給他。佐助接過來,對于小櫻接下來要說什麽心裏已經有了某種預感。

“總之你們先放心,我剛剛作急救時看了下,她抱着的那只熊似乎抵消了一部分沖擊力,所以外傷應該不會太過嚴重。”小櫻的聲音從電話裏傳來。

“嗯。”

“另外一件事是關于佐助君的……”小櫻的聲音略顯支吾:“我們檢查了那塊臺階壞掉的地方……嗯……”

她似乎是在謹慎考慮着措辭。

“我只能說那很明顯是人為造成的,東西搬過來之前我們都有仔細檢查過,但是在你去找鳴人那段時間,我們也離開了場地去搬箱子,只有那段時間是無人看管的……後來寧次下臺的時候走錯了地方,但我想大家都知道如果按照原來的計劃,從那邊下來的應該是佐助君你。這可能說明……可能說明……”她嘆了口氣:“不,別的我也不好說,還請佐助君自己多加小心吧……對不起,因為我的刻意,為了美觀而弄出這麽多節外生枝的事,實在是很抱歉……”

“小櫻說了什麽?”電話挂斷後鳴人好奇道。

他用指尖用力地按着椅面,最終站了起來,道:“你們恐怕是被我連累了。”寧次轉過頭來望着他。

除了發呆以外,這還是寧次到醫院以來第一個主動做出的動作。

“這是什麽話?!”鳴人似乎有點惱:“小櫻怎麽能這麽說——”

他的話被一陣極其突兀地咆哮聲打斷,緊接其後響的便是拐角處的一陣沉重卻急促的腳步聲,寧次身形一動,已然站了起來。

“日足先生請等一下!”

佐助回頭,只見一名與寧次五官有幾分相似的中年男子急匆匆地趕過來,外貌看起來是個精英人士,然而現在額頭上卻布滿細密的汗滴,表情十分不善,筆挺的西服上亦已經有了許多褶皺。他身後跟着兩名幾乎追不上他的護士。

“伯父大人。”

“你小子在這兒啊。”日向日足一見到寧次臉上便露出冷笑:“我女兒為了救你差點腦震蕩,你倒是十分悠閑地坐在這兒呢!”

寧次垂着頭一言不發,倒是鳴人一臉驚愕,随即義憤填膺:“您這麽說也太過分了,誰都不希望發生這樣的事情啊!”

日向日足轉過眼以俯視的角度瞥了他一眼,道:“你是誰,小子?”

“漩渦鳴人!”

日足冷笑裏帶着鄙夷:“既然知道自己不姓日向,就少來管日向家的事情。”

“難道日向家的事情就——”鳴人被氣得臉紅脖子粗,“你這家夥真是蠻不講理!”

“還輪不到你來教訓我。”日向日足嘲諷道,又望向寧次,半空中手臂擡起:“不管你說什麽,如果不是這小子,我女兒也不會受傷,今天我有必要讓他長點教訓——”

一直站在一邊的佐助忽然揮手隔開日向日足的手腕,轉頭凝視着他道:“事實上應該負主要責任的是我。”

“你又是………”

日足的語氣本來十分兇惡,卻在瞧見他的臉時忽然一個恍神,下意識地脫口而出:“鼬……?”

“你認識我哥?”他微微皺眉。

日足一怔,看向他的目光漸漸變得複雜起來,慢慢将自己的手松開收回身側:“哼!”

“今天的事暫且算了。”日足離開前扔下這麽一句話:“但最好別讓我看見你小子再犯第二次。”

“……你的伯父,真是個奇怪的人呢。”鳴人軟癱癱地趴在椅背上,“一點都不像雛田父親的樣子!”

寧次揉了揉眼睛,苦笑道:“我也不像個哥哥的樣子。”佐助正在考慮別的事,聽到這話後便下意識地擡起頭來看了他一眼。

“好像話裏有話的樣子嘛。”鳴人咧開嘴笑着,從椅子上蹭過去湊到他跟前。

寧次聳聳肩,微微曲起膝蓋,似乎是想擠出一個笑容:“你們大概都很奇怪我為什麽這麽不待見她,至于原因……剛才你們也看到了。我們的父親雖然是兄弟,在家族中的地位卻不相同,宗分有別,我的父親也曾經有一次因為她而受到責罰,除去……除去那些年幼無知的時候,我一直刻意與宗家的人保持距離,這種關系實在太難保持平衡。”

“這樣啊……”鳴人若有所思,“這麽說起來的話,佐助好像也——”

“我們家确實也有過那種可笑的制度。”佐助雙手插在兜中面無表情道,“只不過後來除了我們兩個其他人都死絕了……很久以前也有過一陣子,鼬很忙顧不上我的時候,我偶爾也會有那麽幾次希望着在那個龐大的家族裏,或者有個兄弟姐妹活了下來。”

寧次本來似乎想說些什麽,現在只剩下沉默不語。鳴人越發覺得氣氛沉重,于是便換了話題問起佐助之前說的話“責任在他”的緣由。

“……不幹你的事。”聽佐助說完後寧次嘆了口氣仰靠在椅子背上,眼睛望着天花板。

“是我自己走錯了路,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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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助回家的時間相當晚。由于突如其來的事故,他們幾個一直等到确定雛田安全後才離開醫院。三人從大門出來時月亮已經在暗色的天宇下閃耀了很久,風的溫度開始降低,街上人煙稀少,他和鳴人寧次兩個道了別,便開始一路奔跑,之前被他順手塞進口袋的獎章正一輕一重地敲打着他的腿。

耽擱了這麽久,鼬應該等急了吧。

佐助的心情并不是很好,甚至帶了些惱怒。今天的烏龍事件無論寧次是否介意,事情本就與自己脫不了幹系。

他的邏輯很簡單,第一這種暗算的招數讓他不爽,第二明明是沖自己來的,到頭來卻是暗算到朋友身上,這一點比起其他來都更加讓他憤怒。事情發生的一秒之前所有人都還好好的,随後雛田受傷,內疚的除了他和寧次與提議建臺子的小櫻至少三個人,校慶也結束得一塌糊塗。

而他從來就不是那種打落了牙往自己肚子裏咽的人,一旦動手,十倍奉還才是他的本性。更加準确的形容是他已經習慣了只有自己欺負別人的份,其他人在自己頭上動土就是找死。然而,比起有一個明确要報複的目标的通常情況來,這樣不聲不響的事更讓他覺得心裏窩火。

如果讓我找出來那個人是誰,就等着瞧吧。他的表情在月光下竟有些扭曲。

不過,這樣的臉色可不能被鼬給看到。

一想起鼬來他的心情就輕松了些,佐助一路轉過面前大樓的轉角,鼬早就答應過他,如果比賽取得優勝就會做他最喜歡的番茄湯給他,當然這不是最重要的,他現在只是實在很想看到鼬的臉,将今天那些不愉快的想法暫時全部抛開。

不過明明說好了校慶結束後會回來的,自己卻回來這麽晚,鼬一定等得很辛苦。

終于回到了熟悉的地方,佐助三兩下躍上樓梯,鑰匙在鎖孔裏發出清脆的“咔噠”聲。

“鼬,我回來了……”

鼬回到家時客廳中沒有開燈,一片漆黑。

一邊想着“佐助大概已經去睡覺了吧”,一邊輕手輕腳地換好拖鞋,沒有點亮過于刺眼的頂燈,反手拉下橘紅色光線柔和的門邊小燈開關,然而燈光亮起以後卻吓了一跳。

他本以為應該回了自己房間的人此刻正坐在長沙發一角,如同睡覺般一直維持着一個姿勢沒有動,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眼睛睜開着,氣息卻無從察覺,就好像他根本不存在于那裏一樣。

“……佐……助?”

發現确實是佐助坐在那裏之後他放松下來走到他身邊,疑惑道:“怎麽不開燈呢?而且也已經是該去睡的時候了啊。”

“……等你回來。”佐助的語氣十分平緩,一點波瀾也無。

“等我?”鼬愣了一下,“那張字條……”

“我記得你答應過我說要回來。”佐助聳了聳肩,冷笑道:“今天發生了很多事,我以為你等急了就一路跑回來,結果就只看見這個。”他伸出一只手捏起茶幾上的那張留言條,上面的意思大概是受邀吃飯,晚歸。

他回到家的時候一個人也沒有,只有茶幾上放着這樣一張紙。看到它的時候他忽然就想起了那一年鼬的生日時發生的事,而今天的一切都像是當時的重演。

但是,他以為至少這段時間裏自己努力過啊,到了現在仍然一點也沒改變?

“我答應你的事都做到了。”他拿出那塊獎章道:“比賽優勝。你答應過我的事呢?”

“……對不起,佐助。”對于佐助會忽然用這麽認真的态度對他說話,鼬隐隐感覺到不尋常。他的弟弟心裏現在想着的事,一定沒有像表情一樣看上去那麽簡單吧。“作為補償,我明天一定加倍做好給你。”

“……你以為我是在乎這個?”

“那是什麽?”

佐助不答,換了話題道:“你和誰出去吃飯?”

“紅豆老師,順便談一下升學的事——”

佐助冷笑一聲,站起來走到窗邊,手裏的紙條攥成了團,連帶着今天得到的獎章一起帶着厭惡至極的表情朝樓下抛了下去。

重物落入水中的聲音。

“佐助!你在做什麽!”鼬大驚之下想過去阻止他,卻被他反過來一把按在牆上。二人的目光偶然相碰,他終于看清佐助眼裏的感情分明是不加掩飾的憤怒。

“你在生氣?”

“我為什麽不能生氣?”佐助冷笑,他此刻的怒火已經完全壓過了理智,不顧一切地把所有想說的話一股腦兒地倒了出來:“我喜歡的人扔下我和別人出去吃飯,我為什麽不能生氣?!”

鼬的眼睛睜大,嘴唇微微張開。

“佐助,難道你……喜歡紅豆老師?”

“…………”

這家夥簡直蠢到沒救了。佐助惡狠狠地想着。

向前傾過身,抓着鼬胳膊的手指絞緊,他幾乎沒有任何遲疑地吻了上去。

不要考慮後果,不要考慮後果。他的腦海中不停地盤旋着這樣一句話。不能夠失去現在這份由怒火催生出的勇氣。時間很緊張,假如失去了這一次機會,也許以後永遠都不會再有第二次機會。

無論鼬會有什麽樣的反應都好,至少在那之前要把想說的話說出來,即使得到結果的概率達不到千萬分之一,這仍是他想要做的事情。

他能夠感覺到鼬的渾身僵硬動彈不得,然後便像是終于明白過來般使勁搖晃,試圖甩開他。

果然……他不無苦澀地暗想。

“……我是你哥哥,佐助!”

“別說得好像我不知道一樣。”他松開了抓着鼬的手,另一只手仍然按在鼬耳邊的牆上。

由于缺少氧氣,鼬的聲音微微帶着喘息,整個人也只是靠在牆上瞪着他。這個姿勢使他回想起他們今天出演的那部戲。

“……明明就把戲演得那麽逼真,難道你一點也不喜歡我?”

鼬睫毛很長的眼睛逼視着他,黑色的瞳仁深不見底:“這是強詞奪理,你是我弟弟,只要自己問心無愧,戲演得怎樣又如何?”

那一瞬間他仿佛又看到了那個在強光之中和背後神像重疊的雪白身影,如此神聖美麗,卻又正義凜然到絲毫不可侵犯。

“……如果我問心有愧呢?”

良久之後他低低地道,随後放開徹底呆住的鼬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關上門之後他直接靠在了木制的門板上,腦中血液的聲音仍然轟轟作響,心知這一段時間鼬大概都不會和他說話了,然而嘴唇上柔軟的觸感提醒着他不會後悔。佐助把床頭顯示着12點的鬧鐘放到一邊,抱着明日愁來明日愁,今天或許能做個好夢的想法倒頭睡覺。

……不過要是從此以後鼬就當他不存在怎麽辦?

佐助用他即使在黑夜中也很好的視力瞧着鬧鐘一路默默地從12點跳到2點,脖子因為太久保持一個姿勢已經變得十分僵硬。

……真是表白一時爽,過後火葬場。他默默地翻了個身想。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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