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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只是一個很尋常的午後,徐老對洛劢城很熟悉,他曾在這裏生活了半輩子,輕車熟路地找到一家藥鋪,他和掌櫃的對視一眼,那掌櫃揮開店內的藥童,親自上前:
“客官帶藥方了嗎?”
徐老從袖中取出藥方遞給他,才道:“各取三副藥。”
掌櫃細致地看過藥方,才将藥方還給徐老,自家的藥鋪,找草藥很快,須臾就将徐老需要的藥材備好,他态度和對平時的客人并無區別:
“客官慢走。”
徐老和掌櫃什麽話都沒說,轉身離開,這個藥鋪距離驿站稍有些遠,他心中盤算着事情,待回神,才發現四周氣氛有些不同。
四周格外安靜,明明是街巷,卻連一個行人都沒有。
徐老臉色頓變,下一刻,利箭帶着破風聲呼嘯而至,徐老艱而險地避開要害,他眼中露了慌亂,藥包灑了一地,他忙忙回頭去看。
誰?究竟是誰?為何要殺他?
徐老不是傻子,那利箭而來根本就帶着殺意,從未想過讓他活下去。
可徐老不懂,他只不過一個老仆,自問并未做出令人懷疑的舉動,是誰要這般煞費苦心地殺他?
徐蚙一遠遠地冷眼看着他。
那日狩獵時,刺殺的人和他有關,那日所有人都想置公主于死地,箭箭未有留情,若非公主命大,早就不在這世上了,可即使如此,他們公主府仍損失了五位人手。
這五條命,總要有人來償還!
徐蚙一沒有說話,他只面無表情地一揮手,下一刻,對于徐老來說,近乎是鋪天蓋地的箭雨襲來,他驚恐地看向天空,躲無可躲。
第一支箭刺破皮肉時,徐老踉跄了一下,但很快,他就仿佛一個靶子,無盡的箭羽貫穿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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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很疼,渾身都疼!
徐老思緒一片空白,他忽然想起那日,他和主子前往密林,他的孫兒倒在溪流中,勉強躲在一塊巨石後,才沒有被禁軍發現。
那日很冷,夜間很涼,溪水用手碰都凍得手疼,徐子偌泡得唇色發白,他肩膀處尚有傷,一見他二人,眼睛頓時一亮,但很快,子偌就低下頭,他艱難地爬起來,慚愧地跪地,說辦事不力。
主子沒有怪罪子偌的意思,上前要扶子偌起來,可……卻被他拉住了。
主子和子偌都不解地看向他,主子更是冷下臉:
“他的傷再不處理就晚了!”
徐老記得自己用了一種非常冷靜的聲音說:“他逃不出去,前是禁軍,後是懸崖,你帶他回去,就會暴露自己。”
這話在夜中飄蕩,似比将入冬夜中的溪水還要冷,格外無情。
主子聲音一點點冷下來,情緒波動甚大,壓抑的咳嗽聲幾乎止不住,他咬牙切齒地說:
“他是你的親孫兒!是我的親表弟!”
子偌也聽明白了他的話,他眼中的光芒一點點地黯淡下來,最後,他攔住了主子,他說:
“主子,祖父說得沒錯,您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射中子偌的那支箭,還未拔掉,子偌看向他,眼中情緒難辨,他攥着箭身一點點刺進自己身體,最終無力地倒在溪流中。
臨死前,他還在用最後一絲力氣說:“望主子照顧好我祖父。”
身上的疼将徐老拉回來,他頹廢地倒地,一輩子皆鐵石心腸,如今臨死,他才有些恍惚,那時子偌恐怕要比他疼的,畢竟,他是被唯一的親人逼着去死的。
可他不甘心啊!
他謀劃了一輩子,不顧先皇聖旨,将年幼的皇子藏起,孫兒皆為此喪命,洛劢城明明近在眼前,大業眼看功成名就,主子身體不堪大用,連性情都是軟弱,只差一步,就可以實現他所想!
圖謀數十年,到頭來,竟死于這無名小巷中!
徐老徒勞地睜大眼睛,一張臉猙獰駭人,可縱他再如何不甘心,不斷流失的血液和逐漸變涼的身體依舊讓他停了呼吸。
徐蚙一在原處停了一刻鐘,才悄無聲息地上前,鞋底連滴血都未碰到,取出他袖中的藥方,他看都未看徐老一眼,直接帶着人離開。
一共用了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徐蚙一就回來了。
彼時,陳媛正在慢悠悠地飲着紅棗燕窩粥,這些補身子的湯湯水水幾乎是她每日都要喝的,觑見徐蚙一,她就要放下手中的湯碗,盼秋輕咳了聲,她臉色一僵,不情不願地将粥喝完。
盼秋若無其事地将湯碗端下,徐蚙一這才回禀:
“主子,處理幹淨了。”
陳媛有點好奇:“你将人丢哪裏了?”
“城外的那條運河。”
讓孫淩瞿去辦的,當真丢在街巷中,不到半日,這城中必亂不可。
徐蚙一将藥方奉上:“他一路都未曾停留,直奔藥鋪而去,除了和藥鋪掌櫃交談外,再未和旁人有所交流。”
陳媛颔首,她接過藥方,白紙黑字卻偏生染了血跡,但無傷大雅,紙上除了藥方,還有一個不顯眼的符號,就似乎筆墨不慎滴落。
陳媛持筆,将那個記號畫下來,頭也不擡地繼續問:
“那家藥鋪查了嗎?”
“嗯,不過那掌櫃嘴巴很嚴,什麽都沒有說。”徐蚙一輕輕擰眉,顯然對沒有查出什麽,有些不滿。
陳媛扯唇輕嗤了一聲,她說:
“人皆有所求,也皆有所懼,不論你用什麽手段,我只要知道答案。”
徐蚙一垂頭應聲,正如公主所說,人這一生,不可能孑然一身的,總有幾個牽腸挂肚的人或事。
不論他曾是哪國人,如今在大津的版圖上,勾結旁人意圖謀反,就是抄家滅族的死罪,既主動求死,徐蚙一自然不會有丁點手軟。
陳媛将藥方放在一旁,不緊不慢掀眸輕呵:
“可惜,我們柏塵的病怕是會越來越嚴重了。”
徐蚙一不言,眸中無甚情緒地站在一旁,對于沈柏塵這種對自家公主包藏禍心的人,徐蚙一除了一心讓他死,別無他想,若非公主尚用得着他,徐蚙一又怎會留他在世。
*******
日色越來越暗,那抹日落餘晖也都消失在天際,沈柏塵的一顆心不斷下沉。
将近夜色,徐老還未回來。
沈柏塵不得不往最壞的方向去想,他緊攥着靠枕,根根分明的手指很好看,可惜手背上暴起的青筋卻破壞了這分美感。
這時,房門被敲響,沈柏塵立刻扭頭看去,是盼春,她逢人臉上就帶笑,格外讨喜,可這時卻有些焦急:
“沈公子的藥可買回來了?公主先前吩咐過,和公子的藥一起煎,這喝藥的時間可不能耽誤!”
婢女臉上的催促和一絲埋怨過于明顯,沈柏塵啞口無言,甚至他些許迷惘。
徐老久久未歸,沈柏塵對他的下落早就有了猜想,可……難道并不是公主所為?
他不知,也不解,他只能無力地說:
“我那老仆久久未歸,可否請公主幫我尋人?”
盼春愣了下,擰起細眉,道:“沈公子也不必太過擔心,許是您那仆人被何事絆住了腳,奴婢這就回去禀告公主。”
她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但沈柏塵也無力阻止。
很快,陳媛就親自過來了,她瞧了眼外間的天色,才遲疑地安慰了他一句:
“我已經派人去尋了,一有消息就會通知你。”
燭光下,将女子那張臉襯得越發明豔,她青絲稍淩亂,未如何綁簪發,應是一聽消息就趕過來了,女子眉眼情緒不似作僞,沈柏塵眼睑輕顫了又顫。
若不是公主,那會是何人?
禁軍在城內找了一日一夜,都未曾找到徐老,但喝藥卻耽誤不得,陳媛不得不讓人先去買藥,待熬好藥,她和沈柏塵在同室內喝藥。
徐老生死不明,沈柏塵是喝不下藥的,可女子就在他一旁,她端着藥,似在喝毒藥一般,皺着眉一飲而盡,澀得她一張姣好的臉都皺在了一起。
身旁的婢女忙忙送上鹽漬蜜餞,她嘗了兩個,才好受些。
沈柏塵靜靜地看着她,他其實一直都知曉,他和公主是不同,哪怕喝藥這麽讨厭的事情,由公主做來,都是生動活氣的,她仿佛生來就應該如此明豔動人。
待喝完藥,公主似知曉他現在心情,也未催他,只稍稍擰眉,觑了眼漸漸泛涼的藥,對上女子視線的那一剎那,沈柏塵輕輕垂眸,他懷着莫名的情緒将藥一飲而盡。
苦得讓他皺眉,抵唇輕咳了兩聲,陳媛仿佛舒了口氣,親自給他遞了蜜餞,稍鹹稍甜的蜜餞在口中,很快就散去了口中的苦味。
沈柏塵有片刻怔然,那絲甚微的甜從口腔似乎一路蔓延至心尖。
沈柏塵明知不對,人不對,時間不對,什麽都不對,可依舊控制不了,他有些迷惘和不知所措,他和陸含清不同,無人教過他情愛,也無人告訴他為何會對一個只短暫接觸過的人有如此洶湧的情緒。
那抹微甜後,似漫上些許澀意,讓他澀縮着指尖,唇色越虛白了些。
陳媛沒有待多久,喝完藥就離開,她轉頭朝後看了眼緊閉的房門,唇角幾不可察地勾起一抹幅度。
隊伍在驿站等了整整三日,才繼續上路,臨行前,她找過沈柏塵一次,說:
“三日都未尋到你仆人的下落,按理說,你若想留下繼續尋找,我該讓你留下的,可你是我帶出來,我總要将你平平安安地帶回去。”
沈柏塵并未說任何反對之言,和一路以來相同,他沒有拒絕陳媛的任何安排。
哪怕陳媛撥了兩個婢女給他,不知是照顧還是監視,沈柏塵都沒有拒絕。
作者有話說:
霍餘:好的,今天連在公主話中出場都沒有。
昨天本來想加更的,結果被一本小說絆住了,真好看,嗚嗚嗚
今天加下更~啾咪啾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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