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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自然是意料之中。
唐蒲離出手,沒有哪個不應的,兩個打得糾糾纏纏不眠不休的人影飛快地從屋頂上摔了下來。
十五本人也對唐蒲離的插手感到很氣憤,但是初一從一旁拎着他的耳朵訓斥他武藝退步了,把他憋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跑到牆角踢磚頭生悶氣去了。
青爺捂着被唐蒲離彈得發麻的手臂,雙目怒睜,盯着他身後一臉尴尬的司南大罵道,“小南!你看看你跟了個什麽奸邪小人!”
“罵我無所謂,你說他幹什麽?說得好像偷襲下毒這種手段你沒用過一樣,”唐蒲離臉上的笑立刻冷了幾分,“不是看你以前救過我家南南,你的手臂這會兒早就不在了。”
“我家南南?”
“好肉麻,這就是大人嗎。”
容歌和齊安蹲在另一邊的牆角裏齊齊地搓着胳膊,紛紛表示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司南撓了撓臉,上去把有些心虛的青爺扶了起來,“所以,你們和謝平涼究竟為什麽要幫着王元凱殺他?”
青爺咬緊了牙關,腮幫子梆硬,卻是一個字都不願意說。
“一個個都這樣。”唐蒲離搖了搖頭,讓小五把謝平涼和早先抓來的侍女都押了過來,轉頭對青爺道,“這樣吧,你不說,我就砍他們的手指頭,二十個手指頭砍完還不說,我就砍胳膊,以此類推,砍到你說為止。”
“你這是用私刑!”青爺怒目圓睜。
“販私茶是大罪,你們一個個押到京城去本來也都是要拷問的,”唐蒲離悠悠一笑,“比起刑部,我這裏還是仁慈一點的。”他視線轉向了被押着的兩個人,指了那姑娘,“從你開始吧。”
“別動她!”謝平涼大喝一聲站了出來,平日裏總是清冷的眸子裏泛起了淚光,“她是我妹妹……大人,是我對不住您,要動手,從我開始吧。”
“啧啧啧,哭了。”容歌咂咂舌頭,朝唐蒲離喊道,“大人手下留情啊,那張臉還頂用呢!”
司南看了看他們,青爺的拳頭攥得幾乎要嵌到骨頭裏去,姑娘抱着肩膀抖得厲害,謝平涼灰頭土臉的,眼裏噙滿了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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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百姓還在鬧,苦難的人還在哭泣,可查案明明只是想幫助被太子欺壓的可憐人,卻為何每推動一步,就跟給他們上刑一樣痛苦呢?
“大人,”司南看着唐蒲離,“放過他們吧,問題是出在王元凱身上的。”
他說這話的時候,一道道視線都接連落在自己身上。
“王元凱的嘴更難撬動。”唐蒲離平靜地看着他,眸子裏壓着慘淡的月色,“你不忍心嗎?”
“我是上過戰場的,手上經過的人命不比大人少,但我始終覺得既然要見血,那就必須有見血的意義。”司南沉聲道,“青爺的性子我知道,即使你殺光了整個雲城的人,他也不會多說一個字。”
“可一個雲城的人不夠,我不介意殺兩個雲城的人,”唐蒲離深深地嘆了口氣,“只要能查清案子,我會無所不用其極。”
“那我會阻止你,”司南卸下了腰間的劍橫在二人中間,黑眸直直地注視着他,“一個無辜的人都不會讓你殺的。”
他的頭發還濕着,水順着發尖淌下,将衣衫濡濕了一片。就是這樣毛毛躁躁的一個小孩兒,唐蒲離卻覺得此刻的他正在發光,燦如白晝。
“終于不喊我大人了。”唐蒲離不合時宜地輕笑了起來。
“這個不是重點!”司南瞪了他一眼,繼續嘗試着說服他,“若大人只是想為故友複仇,我覺得可以不選這麽極端的方法。”
唐蒲離挑了挑眉,“還有什麽別的方法?”
司南眨了眨眼,“我去把王元凱綁過來?撬的撬不動,總歸先去試試……”
“我說!”
突然插入的聲音略顯尖銳,司南被吓得怔了怔,才發現自己的袖口被謝平涼抓緊了。
青爺張大了嘴看着他,姑娘也愣得忘記發抖,甚至連唐蒲離都頗感意外地皺了皺眉。
“我可以告訴你們雲城到底發生了什麽,”謝平涼一反常态地改口,轉頭看向唐蒲離,“只是唐大人,你真的要為少爺複仇嗎?”
“你覺得我寫的信都在騙你?”唐蒲離與他對視。
“少爺的事牽一發動全身,”謝平涼眼眶裏的淚水抑制不住地落下,“大人答應知道了所有之後,還會願意還少爺一個公道嗎?”
“除了祁子英,這世上還有許多人需要一個公道,”唐蒲離遞過去一張帕子,低聲,卻堅定道,“這是我為官的意義。”
司南怔了怔,擡眼看着他,突然意識到他為什麽會願意追随唐蒲離。
從前他只認為自己是為了兌現諾言,但遲鈍如他在此時才明白,即使沒有那個諾言,他還是會願意冒着忤逆聖上的風險,抛棄京中的榮華富貴,執意來到蜀中。
說到底,唐蒲離不是個世俗意義上的好人,相反,他心狠手辣,锱铢必較,為了達成目的不擇手段。可區別于貪婪的陳俞,他的目的并非保全自身的利益;又區別于陰毒的太子,他手段裏的犧牲并不是随心所欲、濫殺無辜,而是為了換取更多人的得利,惡有所報,善有所終。
唐蒲離為官起于好友枉死,執着于維護世間的公道,并用着功利的手段将此貫徹到底。他恨那些身居高位卻以權謀私的奸佞之徒,在乎着痛苦的、弱小的人們,雖然有時司南并不能茍同他的做法,但他仍然不得不承認,唐蒲離所想追求的,也正是他所在意的。
世間河清海晏,人人安居其所,沒有紛争和絕望——這是唐蒲離為官的意義,也是司南參軍的初衷。
司南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砰砰亂跳的胸口,以前的自己怎麽這麽笨呢,明明這種感覺是見到他才會産生的,世上只此一份。
謝平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接過他的帕子,在手中攥緊了。
“青爺,”他轉頭吩咐道,“去将王大人請來吧,咱們也該好好地談一談了。”
青爺似乎還想說什麽,但他張了張嘴,發現自己什麽都說不出來。只得負氣地甩了甩袖子,飛身竄出了院子。
“大人,用不用派人跟着?”初一輕聲詢問道。
“江湖人,最講信用。”唐蒲離搖了搖頭,轉身對小四吩咐道,“将謝公子請進裏屋,再将這姑娘帶去洗漱吧。”
院子裏的人散了,劍拔弩張的氣氛也化作夜風消散在月色下。
唐蒲離卻沒有直接進屋,他駐足在半是月光、半是陰影的院子裏,任憑冰涼的夜風帶走指尖的溫度。
“怎麽了?”感受到身旁的視線,唐蒲離轉過頭,臉上帶着慣有的淺笑,“從剛剛開始就一直看着我了,覺得……意外?”
“不意外。”司南彎起了眼睛,眸子裏噙滿了閃亮的細光,“這就是我喜歡的唐大人啊。”
唐蒲離看着他愣了片刻,然後慢慢地走向處在光亮月色下的俊秀青年。
“這好像……”他話音有些遲緩,夾着些細小的緊張,似乎怕驚破什麽一樣有些小心翼翼,“這好像,是你第一次說喜歡我。”
司南眨了眨眼,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之後,臉上泛起了後知後覺的熱度。
“啊,關于這個,我、我……原本想找個好機會慢慢說的……我……”司南下意識就慌張地後退一步,現在一大堆正事要辦,顯然不是談情說愛的好時候。
結果這一步還沒退出去,唐蒲離的身子就率先靠了過來,寬大微涼的手掌托着他的後腦,輕輕地在他嚅嗫着的唇上落下一個淺嘗辄止的吻。
“啊啊啊啊啊你們注意點啊!小孩子還在呢!”牆角裏容歌抓狂的喊聲傳來。
“沒關系的,我已經是個成熟的徒弟了,我會自己捂眼睛的。”齊安不帶什麽起伏的語調如是說,“你要是酸了可以直接說酸了,不要拉上我。”
“你——”光聽話音都能感覺到容歌被氣得快要撅過去。
“大、大人!”司南反應過來,想繼續拉開兩個人的距離,卻被唐蒲離一把按住了腰。
“好啊,”唐蒲離笑着掐了掐他紅得不像話的臉頰,“等有空了,我們慢慢聊吧。”
青爺去王府的時候,王元凱已經一副整裝待發的模樣。不等他開口,他就打算邁出門去。
“大人!您……”
“不是嗎?”王元凱轉過頭看他,“不是唐蒲離讓你帶我過去?”
“是……”青爺忿忿地咬了咬後槽牙。
王元凱看他的樣子,嘆了口氣,卻是笑了起來。
“誠然,我肩上擔的不僅僅是我自己的腦袋,還有整個雲城百姓的生計。”王元凱望着他,眸色發沉,“但是雲城已經變天了,何不趁着魏引不在的時候,讓整個蜀中都變天呢?”
“可是唐蒲離他……”
“我一開始不願相信他,因為他是從京城那個泥沼裏來的,但是現在,”王元凱眯起眼,望着黑壓壓的湖面,“在我放棄畫舫上的百姓之時,有人救下了他們。”
青爺順着他的視線望去,有些人還沉默地黑夜中來回穿梭忙碌着,雖然他們身着百姓的布衫,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他們不是雲城人。
“目中無人的京官不會在意這些百姓的性命,但他們,似乎不是。”王元凱合了合眼,被肉贅眼皮遮去了大半的眼睛裏凝聚起了銳利的光芒。
“也許,我可以賭一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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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ps一句,唐大人為官的理由很複雜,不止是因為故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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