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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元凱來的時候,雲城的百姓已經在青爺的安撫下疏散了,與此同時,他帶來了令人震驚的消息。
他沒有十足的證據,這也是一直以來他無法告禦狀的原因,但他說,販賣私茶只是雲城百姓忍無可忍的謀生手段,因為他們交不起稅。
雖然販賣私茶得到的銀兩有限,但也好過被稅收壓得活活餓死。王元凱看着饑腸辘辘、苦不堪言的子民,開始暗中收集每年的茶葉,統一販賣給私人商販,賺取銀兩補貼百姓,讓雲城人好歹能過上揭得開鍋的日子。
因為後|庭花樓是容歌在控制,所以王元凱只能利用謝平涼的畫舫作為他搜集商販的渠道——一般做皮肉生意的,消息也都會靈通一些。自然,也正是通過這種渠道,他找到了陳俞。
出乎唐蒲離二人的預料,販賣私茶并不是太|子|黨等人從上至下、心照不宣的營生,只是陳俞為了中飽私囊而偷偷摸摸做的掉頭生意,而魏引,從頭到尾竟像是個局外人。
“可我記得負責雲城稅收的就是……”司南聞言一頓,“魏引?”
“沒錯,這些是我記下每年需要上繳稅收的賬目,”王元凱遞來一本厚厚的冊子,“我知道這其中一定有問題,但魏引每年來收的時候很謹慎,都是派近侍傳口信,并未留下文字證據,所以不好指證。”
“确實,憑這些只能讓人起疑,卻不足以扳倒魏引。”唐蒲離翻過賬目,深深地蹙起了眉頭,“雲城上繳的,與京中實際收到的完全不一樣。”
司南拿出了他們從京中帶來的厚厚卷宗,找出了其中關于稅收的部分,比對了一番,驚嘆道,“倒賣私茶的營生竟然從十八年前就開始了!”
一開始稅收壓得還不是很重,王元凱也沒有販賣很多私茶,但是随着時間的推移,魏引的胃口也越來越大,賬目到了去年,進出一趟山翼知府手,竟然能少了将近五成的茶稅!
“所以魏引和你是處于對立面的,”司南恍然大悟,“你為了保護私茶的營生想要我們折在此處,但對魏引來說,一旦唐大人出事必會驚動聖上,若是深入調查反而對他不利。”
“沒錯,我承認,”王元凱坦然道,“我想殺了你們很多次,畢竟把事情鬧大對我們來說反而是好事。”
“不對,魏引被調到蜀中是在十二年前。”唐蒲離擡頭看着他,“在魏引擔任山翼知府之前,你可就已經開始販茶了。”
“唐大人年紀還輕,在大人入朝為官之前就開始了,那時候魏引是戶部的,”王元凱深深地嘆了口氣,“因為雲城的産茶量一直都高,也比較富足,就被魏引盯上了。”他說着指了指自己光禿的頭頂,苦笑道,“頭發也是被魏引愁掉的。”
十七八年前……司南心想道,這個年代可是足夠久遠的,甚至在盛氏滅門之前。
唐蒲離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地彎起了唇角,“所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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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大人若是要将整個雲城的私茶揭發出來,我只有一個條件,”王元凱指了指賬目上令人可憎的數字,“魏引,連同他貪婪的行徑一起揭發,我死不要緊,魏引必須陪我一起!”
司南想起了他在青爺家裏看到的慘敗景象,顯然,他們的日子過得很拮據。換句話來說,如果他們的日子還能糊口,也斷然不會公然做這些能掉腦袋的生意。
司南又想起了畫舫上的哭嚎,想起了在城中義憤填膺敲鑼打鼓的百姓,他們都是弱小的無知的,卻又是淳樸的無辜的,他們何罪之有,又何苦遭此劫難,為某些填不飽的惡狼私欲買單呢?
司南側目看了看唐蒲離,不出所料,在他眼裏捕捉到了殺意。
“大人……”他拉了拉唐蒲離的袖口,“你不會想斬了魏引整個府吧?”
“如果斬了他有用,我想把他淩遲。”唐蒲離冷笑道,“可惜殺了他,并不能還原真相,對吧,王大人?”
王元凱苦着臉點頭附和着。
“那去偷情報嗎?”司南撓了撓頭,“按照他謹慎的性子,怕不會像陳俞那樣那麽容易得手。”
“但是收斂來的銀子不會憑空消失,不是花出去了,就是藏起來了,”唐蒲離擡眸,“也許最快,最好的辦法,就是安插眼線。”
“我也想過,但是魏引府上是那麽容易混進去的地方嗎?”王元凱搖了搖頭,“除非是他來搶,否則我們是塞不進去人的。”
“就像搶走我那個匣子一樣。”一直沉默的謝平涼突然開口了。
唐蒲離眉頭一緊,“祁子英的那個匣子?”
謝平涼垂下了眸子,衣角卻攥緊了,“那個匣子我沒有打開來過,但少爺吩咐得很緊,讓我一定保管好,多半是十分重要的東西。”
唐蒲離想繼續追問下去,卻被謝平涼的話止住了,“王大人,如果是我去找魏引,說不定他會願意網開一面。”
王元凱聞言臉色一變,聲調陡然拔高,“你去?你去皮不得掉一層!不可以!”
“如果能幫少爺報仇,如果能把魏引拉下馬,我願意一試。”謝平涼擡起臉,眼裏好像有什麽東西慢慢凝聚起來,“我……我太無能了,這是只有我能做到的事情了。”
“可是……”王元凱激動地站起了身子,看着一旁有些茫然的兩人,無奈地嘆了口氣,撓了撓發禿的頭頂,又坐下了,“二位,謝公子一開始入這行可就是因為魏引那個畜生啊!”他啞了啞嗓子,又嘆息道,“當時我在雲城附近發現了奄奄一息的他,渾身的傷簡直……”
時至今日,王元凱仍然能回憶起當時稚嫩青年身上可怖的傷痕,依舊氣得恨不得把魏引手撕八塊。
司南看着抿着唇、眼圈泛紅的謝平涼,突然想起了火燒客棧那個夜,夜裏的謝平涼在發現抵抗不能的時候,态度轉變之快讓他咋舌,他從未想過這麽熟練的皮肉生意之後竟然是有這種噩夢。
“但好處是,至少他喜歡我的臉吧,畢竟當時我又髒又窮,他竟然還能下得去手。”謝平涼苦着臉勾起了個笑,“而且,我騙了唐大人這麽久,也得付出點代價吧。”
司南想勸他,他知道自己再見李氏是多麽令人作嘔,可是他卻也明白,魏引也許就留了這一個口子,放棄,不僅雲城可能受到變本加厲的折磨,甚至他們自己也會被報複。
“可是……”王元凱還想再說些什麽。
“你真的想好了嗎?”唐蒲離突然打斷了他,認真地看着謝平涼,“你欺騙我,我也給你設局,你沒有必要為此付出這麽多,命是最重要的。”
“總有東西比命更重要的吧,”謝平涼讓自己故作輕松地笑了起來,“反正畫舫也沒了,等我回來以後,我要金盆洗手做個良家子,然後去追求我喜歡的人。”
那一夜王元凱和唐蒲離謀劃到了天明,決定推李氏為炸畫舫的兇手,好将禍水東引到魏引頭上。
一來,炸畫舫的确實有李氏一份,相比魏引散布的流言,顯然這更令人信服。加上青爺的帶頭,城中鬧事的風向一時便從唐蒲離轉到了魏引身上。
二來,這樣在魏引看來,王元凱顯然在與唐蒲離的針鋒相對中落敗,掌控雲城局勢的是唐蒲離,也給了謝平涼趁“亂”出逃,向魏引求救的機會。
按照計劃,謝平涼并沒有多少留在雲城的時間,幾乎收拾收拾行囊就該離開了。司南很心疼謝平涼的遭遇,在他臨行前的最後一天特地去找了他一次。
那天他一手提了兩壺酒,另一手提了三個鴿子——活的,不是烤熟了的乳鴿,是那種會跑會跳會叫的。
謝平涼被他吓了一跳,看了看大半夜晃晃的月色,琢磨着這時候烤野味難不成算夜宵?
“哪兒啊,這還是王大人提醒我的,”司南松開了手,讓鴿子飛上了天,“我去問軍裏的弟兄請教來的信鴿,聽哨子就能來,而且這種哨子聲音很輕,方便你用來傳信。”說着,他遞過去了一枚口哨。
“謝謝。”謝平涼有些受寵若驚地接過,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你不生氣嗎?”
“生氣?”
“後來我從大人那裏聽說了,”謝平涼轉身回屋,将那枚小玉璧拿給他,“這是你的東西。”
司南撓了撓頭,接下了失而複得的玉璧,“其實……說是從來沒生氣過也不可能,一開始我在心裏偷偷罵了你很久。”
謝平涼被他的話逗笑了,原本冰涼的眸子裏,連月色都被笑碎了,“嗯,大人說得不錯,你真的很可愛。”
“他就總覺得我是個小孩兒,你別聽他的。”司南撇撇嘴,把他拉到了一旁,打開了那兩壺香氣四溢的桂花酒。
“這種酒度數淺,喝了容易睡着,不會那麽緊張。”司南把一壺推給他,“我們上戰場之前,大家都會喝這種清淡的酒,然後祈禱第二天打個好仗。”
謝平涼接過小小地抿了一口,桂花的香氣在唇舌間綻開,香甜得不似這清苦人間能得到的東西。
“被人當小孩兒慣着,也挺好的呀。”謝平涼側目看了看他,“我一直騙着唐大人,也是因為唐大人真的對人很好,即使那是假的,我也希望多溫暖一會兒。”
司南點點頭,“我現在一點也不怪你,橫豎你和王大人也沒做什麽傷天害理的大事兒。”
謝平涼仰頭灌了幾口酒下肚,再看他的時候,青年俊秀的外表在月色中模糊起來,卻意外地跟那天在樹林裏第一次狼狽相遇的記憶對上了——一樣的幹淨純粹,會讓人看得移不開眼。
“等等,”司南發覺身邊的人久不說話,愣愣道,“容歌跟我說他跟唐大人有一段,不會你也喜歡唐大人吧?”
“诶?”
“這個不行。”司南很認真地跟他強調,“之前就算了,現在唐大人不能讓給你。”
“你在說什麽啊,”謝平涼哭笑不得道,“那是我少爺的朋友罷了,我覺得他人好,不代表我喜歡他啊,再說,”他頓了頓,“要是我也喜歡他,我|幹嘛離開京城呢?呆在他身邊不就好了。”
“那你之前說有喜歡的人了,我就有點擔心。”司南尴尬地撓了撓頭,小聲嘀咕道。
“你是不是傻啊!”謝平涼忍不住踢了他一腳。
司南還想辯駁什麽,肩上突然一重,随即一個帶着桂花香氣的吻隔着發絲,落在了耳後。
啊?
“你真的又傻又呆。”謝平涼拍了一把他的腦袋,捧着剩下半壺桂花酒,轉身進了屋,趾高氣昂地給他扔下了一句話,“等我回來,我一定把你從唐蒲離手裏騙出來!”
什麽?
司南覺得自己可能喝懵了,捧着自己那壺酒慢慢地飄出院子,見唐蒲離又一次好整以暇地靠在院門前的那棵樹下,這棵樹還是冬天的常青樹,葉子都不帶黃的,綠油油地飄在他頭頂。
“呃……大人?”
唐蒲離忍不住擰了一把他的耳朵,“你能不能收收自己的魅力啊,第幾個莺莺燕燕了?”
“诶诶诶诶喲!這怪我嗎?”司南被他擰得臉都皺起來了,委屈巴巴道,“可原來他們都是大人身邊的人啊!”
唐蒲離:“……”
靠,更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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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司·瑪麗蘇·萬人迷·斬男于無形·南
#牆頭的轉變#你以為這瓶是你對象的醋,不,這瓶是你的醋#以及請把唐大人tcl打在公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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