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燭光柔和溫暖, 映照在男人臉上,男人眉眼溫柔,同往常一般問他還有什麽願望。

葉挽卿還沒從那一聲“夫君”回過神來, 他心髒跳得有些快, 看一眼曉君闌,對上曉君闌溫柔的目光, 燙到一般地收回視線, 認真地開始回答問題。

“我的願望很多……師兄可是要幫我實現?”

沒等曉君闌回答, 葉挽卿掰着手指開始算,“希望我身邊的人都能夠平安健康, 比如我師父和司徒長老,比如師兄,還有蕭不易沈榷他們。”

“我想入四大仙門, 想要入劍祖門下。”

“還有, 帶師兄回去見師父, 希望師父能夠接受我喜歡你。”

葉挽卿估計自己少不了挨一頓打, 他師父可一點也不講理,一直都等着他成親生子, 親可能成,其他的就不可能了。

他這邊還在胡思亂想,曉君闌捏着他的指尖, “這些願望都是關于別人的……小挽自己呢?”

“我現在挺好的, ”葉挽卿含糊道, “一時半會也不知道還有什麽想要的。”

他還挺知足的,雖說現在日子平淡, 但是他喜歡練劍, 何況有曉君闌在, 他一點也不覺得枯燥。

“你問我這些做什麽,過兩日是你生辰,可不是我生辰。”

葉挽卿推了推曉君闌,他不還不知道該送曉君闌什麽生辰禮物。

“師兄可有什麽想要的?”

按照修仙歲月算,曉君闌今年二十有五,随着修為的提高,修士的壽命也在增長。

曉君闌搖搖頭,很快又道,“沒有什麽想要的,我想……小挽不要忘了我。”

這是什麽奇怪的要求?葉挽卿現在熱症退得差不多了,他打算去找菀浣打聽打聽,曉君闌什麽都不缺,他送東西反而更傷腦筋。

“你過兩日生辰,府中可會設宴?”

葉挽卿不太想去,他想讓曉君闌一個人陪着他,但是自然不可能。

曉君闌嗯一聲,嗓音溫和,“小挽想要過去?”

他搖搖頭,又覺得自己不去似乎不太好,怎麽說他和曉君闌現在也是相好,應當算得上道侶?

沒等他想明白,曉君闌碰了碰他的發絲,對他道,“小挽不必過去,到時候在院子裏等我,我很快就會回來。”

葉挽卿哦一聲,他倒是樂得不用去宴上,但是不知為何心裏有些隐隐失落,他很快把思緒抛到腦後,打算去找菀浣打聽消息。

下午曉君闌出門了,他在葉挽卿身邊陪了兩日,曉寒嶼的傳音符不知道飛過來了多少次。

葉挽卿自己收拾了一番,他對着鏡子看一眼自己的臉色,自己臉色還是有些白,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樣。

他出門的時候覺得有些冷,便披了一件羽裳出去,羽裳是曉君闌的,小厮告訴他,在他病的這兩天,菀浣來找過他幾次。

但是曉君闌不讓見人,菀浣便回去了。

葉挽卿由小厮帶路去了菀浣的院子,京州多雪天,前一天下了一整夜,朱樓亭臺布滿落銀。

他到了菀浣的院子叫人,沒一會便聽見了動靜,菀浣看到他明顯的驚喜,拉着他要進院子裏。

“嫂嫂,我昨日去找你,三哥不讓我見……聽說你生病了,你身體沒事吧?”

葉挽卿:“沒事,菀浣今日要出門?”

他看出來菀浣已經裝扮好了,菀浣神情有些羞澀,“是啊,我和公主約好了今日去看雪,嫂嫂可要跟我們一起?”

葉挽卿立即搖頭,都是女孩子,他還是不參與了,他開口道,“我來找菀浣,是想向菀浣打聽打聽,你三哥過兩日便生辰了……”

聞言菀浣倒是有些驚訝,問道,“嫂嫂還沒有給三哥準備好生辰禮物?”

确實沒有,葉挽卿偶爾神經粗,主要是他也不知道應當送曉君闌什麽。

“你三哥似乎什麽都不缺,我不知道應該送他什麽。”

“只要是你送的,三哥估計都喜歡。”

菀浣思考了一會道,“我對三哥其實了解的不多,他來府中的時候我還太小,嫂嫂或許可以問問四哥或者二哥?尤其是四哥,他和三哥是一起長大的,關系最好,嫂嫂可以問問四哥。”

“嫂嫂,你真的不跟我一起出去嗎……我們可以一同去看雪,聽聞今年京州雪多,過兩日會有百年難見的大雪。”

葉挽卿笑着搖搖頭,從自己懷裏拿出來了兩個糖人兒,不知道菀浣會不會喜歡。這是曉君闌給他買的,他覺得菀浣應當會喜歡,臨走順便拿的兩個。

小糖人兒穿着花枝流仙裙,聽聞是按照十二個月份做的,将月份化成了不同類型的美人兒。

菀浣一看眼睛便亮了起來,抱着葉挽卿吧唧親了兩口,高高興興地出門了。

葉挽卿從菀浣院子出去,沒走多久就碰到了奉清酒的小厮,小厮是奉命前來,說是四公子喊他過去。

他正好也要去找奉清酒,便跟着小厮過去了,想着要不要給曉君闌傳音,最後還是作罷。畢竟他要打聽的是關于曉君闌的喜好,若是讓曉君闌知道了到時候不就沒了意義。

奉清酒的院子叫做善束院,他一眼便認出來了那是曉君闌的字,想來牌匾應當是曉君闌親手提的。

人沒有在正殿,而是在長廊邊,少年坐在輪椅上,身上披着銀色羽氅,容貌精細,氣質我見猶憐,仿佛能與雪地融在一起。

兩人仿佛是兩個極端,奉清酒長相素雅,葉挽卿相貌明豔灼烈。奉清酒穿白衣像是雪地裏的冰花,葉挽卿穿紅衣像是夏日落雲盡頭燒不盡的火焰。

很快葉挽卿便意識到了什麽,他身上的羽氅是曉君闌的,與奉清酒身上穿的除了顏色不一樣,圖案和樣式都一樣。

看起來像是一對。

葉挽卿心想早知道問問菀浣這羽氅是不是他們兄弟幾人每人都有。前方的少年注意到了他,輕輕柔柔地喊了一聲“哥哥”。

他于是踏上了長廊,長廊裏有炭火,并不冷,一邊還有軟墊和茶幾。奉清酒命人上了茶,眼中一片歉意,“前幾日未曾跟哥哥好好打聲招呼,我身體不好,望哥哥見諒。”

葉挽卿沒有把這點小事放在心上,說了“沒事”,他在看小厮上茶,茶是梅花形狀的,但是顏色又是碧青色,聞起來有一股沁香。

哪怕他不懂茶,也知道這茶是極高的品相,注意到他的目光,奉清酒嗓音柔柔的,“這茶喚作梅落尖,開在碧落山上,嬌貴得很,需在每年驚蟄時去采。”

“哥哥若是喜歡,我命人送去一些,這些茶都是三哥摘的,我那裏還有不少。”

葉挽卿嘗了一口,他不懂這些,嘗着跟普通的茶沒有什麽區別,不知道為何,聽奉清酒的語氣也略有些別扭。

不像是在跟他聊天,讓他想起來蕭不易經常看的那些話本裏老爺後院争風吃醋的妻妾。

“不必,我平日不喝茶。”葉挽卿把茶水放下了。

奉清酒面上微笑,提了另一茬:“我聽聞哥哥是從菀浣院子過來的,哥哥可是有事問菀浣?”

葉挽卿沒想到對方這麽容易猜到,他點點頭,“确實有事想向四公子打聽。”

“哥哥說說看,但願我能幫上忙。”

奉清酒人在炭火邊,臉被烤得有些紅,他一動作,葉挽卿便看到了露出來的一截義肢。義肢看起來和人肢差不多,但是到底還是有區別的。

葉挽卿想起來曉君闌跟他說過的,這少年從小弱症,因為救了曉君闌才落下殘疾,半身不遂,基本上行動都要依賴人。

他心底不免生出憐惜之情,發現奉清酒是要去夠茶幾上的點心,他便幫忙遞了過去。

“這邊烘人,哥哥能不能推我到外面喘口氣。”

葉挽卿并不知曉能不能推人過去,他看了眼小厮,小厮沒有阻止,奉清酒笑道,“哥哥不必擔心,我不是一碰就碎的瓷器,只是吹吹風沒有什麽大礙。”

他于是推着奉清酒出去,輪椅非常輕便,奉清酒問他,“哥哥是想問什麽。”

“我……我不知道該送三哥什麽生辰禮物。”

奉清酒:“哥哥沒有問三哥?”

輪椅碾在雪地裏留下辄痕,葉挽卿問過了,他回複道,“他說什麽都不想要,想要我不要忘了他。”

他沒有注意到奉清酒攥緊輪椅的指尖,奉清酒嗓音略輕,“哥哥是不是還不知道三哥的過去。”

“想來三哥是不會告訴哥哥的。”

葉挽卿确實不知道,曉君闌未曾跟他說過。他沒直接問,而是問道,“清酒有什麽好的建議?”

“三哥的雙親死在戰場上,少時他母親留給他一串緋月玉墜,那是鳳凰血制成,非常難得……後來玉墜丢了,三哥難過了好一段時間。”

鳳凰血?那确實難得。

奉清酒笑道:“京州有梧桐山,那上面有一只千年火鳳與山脈化在一起,取它一滴血便能做成緋月玉墜,但是想必哥哥也知曉……那裏被稱為禁地,平日裏修士是不敢進的。”

“而且這兩日京州有大雪,每年山上都會凍死很多人。”

葉挽卿聽完了,他推着奉清酒在院子裏轉了一圈,之後把人送回了殿裏。他沒有進殿,他怕又看到了什麽關于曉君闌的東西,到時候會給自己找不痛快。

回到院子時已經快傍晚了,天色将黑,這天晚上曉君闌回來的倒是早,他瞅見曉君闌手裏拿着針線,似乎是在縫東西。

外面寒天千裏,燭光溫暖明亮,男人眉眼溫和,縫的是他的衣服,他平日裏練劍不注意,衣服總是會破,自己很少管。

他站在門外,好一會沒出聲。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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