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師兄?”葉挽卿喊了一聲, 他走到了曉君闌面前,在曉君闌身邊坐了下來,“今日回來這麽早, 怎麽突然想着給我縫衣服?”
曉君闌嗓音溫和, “小挽平日裏難道沒有發現,自己的衣服都會自己縫上?”
這個确實沒有發現, 但是他知道自己的衣服破了, 後面看看又沒有, 他那時因為是錯覺,沒想到是曉君闌幫他縫的。
“我不知道是你給我縫的。”
葉挽卿看着男人拿劍的手不甚熟練地拿着針線, 雖說動作笨拙,但是縫出來的線直溜溜的一趟,看不出來縫合的痕跡。
“你今日去了哪裏, 去了二公子那兒?”
他在曉君闌身邊看, 曉君闌垂眼時濃稠的眼睫落下來, 五官由燭光映照着添了幾分柔和。
曉君闌嗯一聲, “去商議了一些事,想着小挽還在病着, 便回來了。”
末了,問他,“小挽方才去了哪裏?”
“我出去找了菀浣, 菀浣出去玩了, 她還說過兩日京州有百年難見的大雪, 瑞雪兆豐年,倒是祥瑞之兆。”
葉挽卿:“我還去了四公子那裏, 他說你給他采什麽梅雨茶, 你們的衣裳也是一樣的, 若是不知道你們是兄弟,我該以為你是在外面騙我。”
“茶是我命人去取的,我只負責命人送過去。”
曉君闌一一跟他解釋,“至于衣裳,是大哥送的,我們兄弟三人都有份。”
原來是這般,葉挽卿就在曉君闌身邊,他大半個人靠在曉君闌身上,指尖去碰曉君闌漆長的睫毛。
“我若是說吃你弟弟的醋,你會不會覺得我心眼小。”葉挽卿拽了一下曉君闌的睫毛,被曉君闌握住了手腕,他又自顧自地說,“心眼小便小,我雖然憐惜他,卻不想讓你跟他走的太近。”
人當真是矛盾的生物。
葉挽卿很快抛開了思緒,他趴在曉君闌肩上,發現曉君闌認真聽着他講話,他湊過去用唇角碰了碰他曉君闌的臉。
曉君闌看了看他,對他道,“我只把他當弟弟。”
葉挽卿哦一聲,他不說話了,看着曉君闌幫他縫好了衣服,他問道,“你明日可要出門?”
應當是要出門的,後天便是宴會,曉君闌自然估計很多事要處理。
“明天會去給二哥幫忙,小挽要不要跟我一起?”
葉挽卿搖搖頭,他心裏有主意了,明日他要去梧桐山一趟,他打算去試一試,不行再回來。
“我明天也出門,想去街上轉轉,晚上便回來。”
“我讓侍衛跟你一起。”
葉挽卿:“不必,我在街上又不會遇到什麽危險,若是真有事,到時候會給師兄傳音。”
他的衣服都被曉君闌收拾好了,今日是雪夜,他們兩人都沒有出門,曉君闌還親自下廚給他做了飯。
他雖然練了辟谷,平日還是經常吃飯,習慣一時半會改不了,他也喜歡吃凡間的食物。曉君闌在做飯,他便在一邊湊熱鬧,一會湊過去看看。
“我以前不知曉師兄還會做菜。”
曉君闌做的是家常菜,有幾道是素菜,他知道曉君闌不沾葷腥。
他不老實,聞到飯菜香味便湊過來,在曉君闌身後看着,笨手笨腳地想要幫忙,一會幫着添瓢水,一會幫着放調料。
他手忙腳亂,曉君闌唇線崩成冷淡的弧度,按住了他的手,“不用小挽幫忙,小挽在外面等着便是。”
葉挽卿哦一聲,把瓢放下來了,眼睛垂着略有些委屈,男人似乎有些無奈,湊過來親了親他的眼尾。
“你聽話一點,一會傷到手了師兄心疼。”
葉挽卿于是不幫倒忙了,他在一邊看着,沒有他的幫忙,沒一會幾道菜就做好了。曉君闌還給他烤了幾只胖乎乎的番薯。
桌上擺滿了菜,葉挽卿覺得自己像是過年等着上桌的小孩子,這裏只有他和曉君闌兩個人,他不用拘謹。
“師兄,我可以吃了嗎。”
曉君闌神色柔和,“可以。”
曉君闌給他盛了飯,他先嘗了面前的紅豆魚翅,魚翅嫩的和豆腐一樣,入口即化。還有醬糯豆黃、鲫魚末茄、冬耳銀桂湯,姜泥兔頭……
他挨個嘗了嘗,眼裏的歡喜不言而喻,他自己笨手笨腳的不會做飯,沒想到曉君闌還會下廚。
“師兄,我現在更喜歡你了。”
對面的少年眼神灼灼,盯着他像是在發光,唇角處揚着,臉被炭火暈的有些紅。
曉君闌未曾動筷,在一邊給葉挽卿不停盛湯夾菜,聽見少年嘀嘀咕咕。
“師兄要是能給我做一輩子的飯就好了。”
曉君闌:“……”
葉挽卿見曉君闌沒動筷子,他便給曉君闌夾菜,他夾的曉君闌好歹都吃了。
“為何師兄不沾葷腥?”
曉君闌聞言看向他,告訴了他原因,“有一次我在做任務時,進了一處食人鬼的巢穴,那裏的鬼害了不少人,我去的時候他們正在炖肉。”
剩下的曉君闌沒再說,點到即止,葉挽卿也不想聽剩下的,不然他怕之後的飯他估計吃不下去。
吃完飯碗筷也是曉君闌收拾的,他吃飽喝足,非常好哄,曉君闌說要帶他去洗澡,他便聽話地去了。
泡的是熱泉,葉挽卿感覺自己身上比泉水還要熱,他兩只手撐在邊沿,背上的蝴蝶骨水珠顫動地落下,兩邊的泉水時不時地濺起來,這一日曉君闌比平日粗暴。
以前會低聲哄他,跟他說甜言蜜語,今日未曾說那些話,曉君闌指尖碰着他的後頸,在他耳邊低沉質問。
“小挽若是跟我分開了,會不會喜歡上別人。”
“也會讓別人這麽弄你。”
葉挽卿臉上被泉水熏得滾燙,他有些站不穩,全靠曉君闌支撐着他,說話都要費力地緩好一會才能說出來。
他大腦已經失去了思考能力,過了片刻才反應過來,不知道曉君闌是在抽哪門子的風。
按在他皮膚上的手猝然使力,葉挽卿細白的指尖繃緊,他臉上更紅了,随即有些生氣。
“為何不會……你若是離開我,還不準我喜歡別人?”
他還是第一次見曉君闌這麽不講道理,在做不可能的假設。
葉挽卿很快沒空思考了,他像是整個人化在泉水裏,人是被抱着出去的。手指沒有力氣,他窩在曉君闌懷裏,不輕不重地在曉君闌臉上了咬了一口。
“小挽,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明天早上再弄出來好不好。”
葉挽卿已經昏昏欲睡,他聽見了曉君闌的混賬話,又是溫溫柔柔的腔調,他張嘴想要說不好,唇齒間傳來淺淡的蘭香,對方吻住了他。
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被親的聽話曉君闌才放開他。
夜晚寂靜,葉挽卿在曉君闌懷裏睡過去,他指尖拽着一角曉君闌的衣袍,察覺到了什麽,眉毛略微皺着。
少年生了一副好容貌,皮膚宛如美玉雪稠,此時在少年背後看不到的地方,那裏盛開了一朵幽色雪蘭,蘭花點綴在少年的腰際,像是雪地裏開出來的空谷幽蘭。
曉君闌眸色深幽,他一整夜未曾合眼,指尖摩挲拿出蘭花,眼底意味不明。半夜少年冷了,便朝他懷裏鑽,帶着十分依賴的姿勢,像是小動物找到了可靠的歸屬地。
他指尖碰在少年的臉頰,少年擰着眉覺得不舒服,偏頭不自覺地咬了一口他的指尖,然後扭了過去。
這一天夜裏京州落了一夜的雪,雪勢有越來越大的前兆,葉挽卿早起推開窗看雪,伸手碰了碰,指尖紅了一片。
“師兄,你們這邊每年都下這麽大的雪嗎?”
曉君闌也順着看了一眼,天際盡頭都是一片雪白,除此之外什麽顏色幾乎都被淹沒。
“往年未曾有過這麽大的雪。”
“看來今年是特別的,我們那裏也經常下雪,我師父在下雪的時候會用雪梅炒酒,我師父的手藝很好,過幾日回去我帶師兄嘗嘗。”
曉君闌說“好”。
他見曉君闌要出門,外面一看便非常冷,他給曉君闌披了一件狐裘。他手笨,系帶沒有曉君闌系的好看,把曉君闌的腰帶也系地歪歪扭扭。
最後是曉君闌握着他的手教他系的。
“師兄今日早點回來。”葉挽卿又湊過去在曉君闌臉上親了一口。
曉君闌儒雅溫潤,像是他第一次見得那般,芝蘭玉樹氣質溫和,男人摸了摸他的腦袋,這次沒有應聲。
他看着人影在雪地裏消失,自己也整理了行裝,其實他實在也沒什麽好帶的,最後只帶了一把他一直随身帶着的生鏽鐵劍。
明日便是曉君闌的生辰,他先去跑了一趟城中最好的冷萃閣,在那裏買了一顆能嵌血的玉墜。
玉墜幾乎花完了他全部的家當,葉挽卿心痛自己的銀子,不過想了想,若是曉君闌看見他的禮物一定會很開心。
梧桐山很好找,就在京州最北邊界,他花了半天的時間過去,雪勢越來越大,像是鵝毛一樣朝他臉上撲。
葉挽卿帶着他的玉墜和破劍上了山。
另一處,曉家府邸。今年雪勢反常,受影響的除了出行的京州百姓,還有奉清酒。
奉清酒一早便發了熱,燒地整個人暈了過去,好幾次脈搏都仿佛停了,整個曉府上上下下都十分急切。
“三哥……”
奉清酒燒糊塗了還在喊人,一直拉着曉君闌,一會便要确認一番,生怕曉君闌人不在。
“三哥在。”曉君闌任奉清酒握着他的手腕,掃一眼地上跪着的醫師。
“四公子體弱,若是再拖下去……可能熬不過年關。”醫師跪着問完診,額頭上冒出來冷汗。
至于如何能救人?弱症是千年難題,他并不是在世神醫,沒辦法能把人從鬼門關裏拉回來。
殿中氣氛極低,在這時,侍衛在原地顯身,對床榻邊的曉君闌道,“主子,國師大人的人過來了,他命主子現在過去一趟。”
曉君闌現在明顯抽不開身,神情冷淡,侍衛看出來了,在原地跪下低頭。
“國師大人說天有異象,瑞星隕落,天輪命相和主子息息相關……他說……”
“若是主子不去,日後一定會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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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