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孤鸾殿上, 這裏位于京州城的邊緣,穿着銀袍星月紋的長者在檐底看着被皚雪覆蓋的京州,等了約摸一個時辰, 未曾等到人。
倒是侍衛出現在占星臺, 跪在了地上,低聲道, “曉君闌那邊傳來了話, 人沒法過來。”
侍衛是在旁邊看着全程的, 曉君闌一走,曉府四公子的脈搏幾乎不跳動了, 沒辦法趕過來。
“國師若是有話,可以命人傳音。”
“罷了。”國師嘆了口氣,看了眼遠處天際, 天空被烏雲遮掩, 星象混沌難辨。
“天意如此……看來他命中注定有此一劫。”
撲簌雪花紛飛, 整座梧桐山一片寂靜, 葉挽卿好幾次差點被風雪掀飛,整片天地仿佛只剩下他一個人。
梧桐山遠遠地看上去像是鳳凰栖在樹枝上, 這裏種了許多梧桐樹,梧桐樹通靈,在夜間會亮起簇簇幽藍的火焰。
葉挽卿踏入了火鳳的地界, 方踏進去, 他便感受到了浩蕩的威壓, 在層層夜幕中像是有兇猛的巨獸盯上了他,視線如芒在背。
他每行進一寸, 身體便傳來威壓, 仿佛要将他的背脊壓彎, 讓他在雪地裏動彈不得。
葉挽卿咬緊牙,他耳邊能夠聽到從地下傳來的心跳聲,強烈有力的心跳,一聲又一聲,整個地面仿佛在随之顫動。
火鳳屬上古神獸,無人能将其喚醒,但是沉睡時的威壓,便輕易地能将山上的草木灼燒殆盡,另山上寸草不生,另來者有去無回。
越靠近,地面都變成了緋紅,身後還是雪白千裏,這裏和結界外完全是兩個天地。
葉挽卿感覺整個人從心口蔓延出來一片灼燒之感,在他面前的是一處巨大的鳳凰圖騰,鳳凰展翅啼鳴,姿态絕傲,周圍是生生不息燃燒的火焰。
“我只要一滴血便夠了。”
葉挽卿輕聲細語,都已經到了這裏,若是空手而歸實在可惜。他現在明白了為何人世總有貪欲,想來此時自己便是犯了貪念。
灼燒感蔓延至全身,葉挽卿并不知曉此處結界本身便會擾人心弦。他全身上下的血液仿佛在受烈焰灼燒,不遠處鳳池裏的血對他來說仿佛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他只要一滴血便夠了,明日是他心上人的生辰,他想送緋月玉墜給他。
葉挽卿自己被父母抛棄,不知曉親情應當是什麽樣的,但是師父待他也不錯。他此時倒是沒有想那麽多,只是想讓曉君闌開心。
若是疼一些倒也無妨,他從小經常幹活挨打,并不怎麽怕疼,若是論忍疼,他應當會比一般人能吃苦忍痛。
葉挽卿嗓間湧上來血腥味,像是鐵鏽爛在舌尖,他生生地咽下去了,忍着灼燒的痛苦到了鳳池邊緣,把玉墜放了下去。
在他把玉墜放進去的那一刻,鳳池搖晃的鮮血平靜了一瞬,然後,整座山傳來一聲凄厲的嗡鳴。一道掌風裹挾着威壓迎面而來,葉挽卿差點沒能握住手裏的玉墜。
玉墜在他掌間搖晃,他胸口皮肉像是被人掀開燒爛,他整個人從山上直接滾到山下,回到了山腳。
葉挽卿滾在雪地裏,他整個人癱在地上,看着自己手裏,手裏玉墜還在,但是裏面空蕩蕩的,沒有鳳凰血。
從山腳到山下有不僅的路,他這一回走的比第一次吃力,受了那麽一下胸口一直有些悶,自己似乎能夠摸到些許溫熱。他自己用雪清洗了傷口,簡單地包紮了一下,這點傷也不是不能承受。
葉挽卿在路上算好了次數,他試三次……若是三次沒能成功,他就回去,在裏面放一滴自己的血算了。
畢竟若是次數多了,他都不知道有沒有命回去。
每被掀飛一次,他身上都會多一處被灼爛的傷口,夜晚漆黑他沒有仔細看,只上了一些平日裏用的傷藥。
若是傷幾次便能取到鳳凰血,怎麽會沒有修士過來取血?他此時并不知道,鳳凰火會入骨,不止表面的皮膚會腐爛,內裏的筋脈也會壞死。
換句話說,筋脈若是壞死,便會失去修煉的資格,靈氣難以凝聚,沒有資格再入仙門。
葉挽卿試了三次,他的胸口、背後,肩膀裏傳來皮肉筋脈被灼燒的疼痛,現在還有能力行動,他在雪地裏站着,如今夜色已深,遠處燈火也漸漸地滅了。
他在原地停留,緩了好一會,是回去還是試最後一次?他選擇了後者。
曉君闌修為高,比他年長,平日裏都是曉君闌照顧他,他什麽都沒有為曉君闌做過。何況師兄從小教導他的,便是去珍惜對自己好的人。
他身邊待他好的人并不多。
葉挽卿胳膊處被灼燒的最嚴重,他劍都有些提不起來,自己為自己包紮了傷口,換了只手去拿玉墜。
興許是前三次有了經驗,這次他在掌風來臨的時候勉強避開了,迎接他的是第二道更狠戾的掌風。
他在月色下看到了玉墜裏盛着的鳳凰血,被掀飛的時候他像是放下了執念,任由自己暈了過去。
這一年京州大雪,梧桐山上散落的血跡很快被遮住,葉挽卿的身形在雪地裏實在是渺小,雪花一點點地将他掩蓋,只留下來一個微渺的點。
雪下一整夜,曉府全府上下都在因為奉清酒緊張,沒有人知道冰河院的人徹夜未歸。或者是有人知道,此時也沒有人敢禀報給曉君闌。
若是讓曉君闌現在去找人,便是會得罪四公子,何況曉君闌方才已經明确地連國師都拒絕了。
曉府今夜有許多人徹夜未眠。
“三公子所說的移植靈根……以往古籍上确實有記載,只是靈根不能是普通的靈根……要是純質靈根才行。”
曉君闌一夜未曾合眼,此時才想起來什麽,問侍衛道,“他人可還在院子裏?”
侍衛此時才有機會禀報,“主子,小公子昨日一夜未歸,此時不知下落。”
聞言曉君闌視線投過來,眼眸如同無邊的墨,凍得人發寒。
侍衛背後出了一層冷汗,低聲道,“昨日本來想跟主子通禀,但是二公子交代了四公子此時不能受刺激……”
“屬下已經命人去尋了。”
曉君闌嗓音很淡,“若是找不到人,你們便不必再回來了。”
他們找了一整天,侍衛幾乎翻遍了整座京州城,到了夜晚的時候,曉府燈火通明,不少王公貴族前來赴宴。
這一日,半邊京州都挂滿了紅燈籠,像是祥瑞映滿人間山河。
葉挽卿是自己回來的,他在雪地裏被凍醒,自己腦袋昏昏沉沉,勉強按照記着的路回去。
今日街上很熱鬧,但是他身上傷勢有些嚴重,沒心思注意街上為何熱鬧,不知曉是那位名滿天下的劍神宅心仁厚,今日乞丐都能入曉府宴上得祥瑞之祝。
葉挽卿嘴巴裏都是腥甜,他自己醒來的時候簡單地處理了傷口,但是似乎沒什麽用,傷口還在細細地朝外滲血。
他感覺略有些不妙,似乎身體裏的靈力正在流失。
自己心裏有些擔心,他下意識的便想起曉君闌,想趕快見到自己師兄。
葉挽卿到曉府時,侍衛見到他明顯非常意外。他唇角抿着,咳嗽了兩聲,又有腥甜湧上來。
“三哥現在在哪裏?”
“小公子身上的傷是怎麽回事……三公子如今在宴上,小公子随我來,我先帶你去處理傷。”
葉挽卿唇角繃緊,他發絲上沾着雪花,看着侍衛道,“我現在就想見他,你能不能去跟他說一聲。”
侍衛略有些為難,“這……我一會替小公子通禀,小公子先随我來。”
葉挽卿見侍衛答應才放下來心,只要侍衛去傳話曉君闌肯定會過來。他放下心,此時完全沒有任何防備,掌心還緊緊地握着緋月玉墜。
整座曉府歌舞升平,沒有人注意到他這邊的角落,他也不喜歡熱鬧,只想和曉君闌待着。
他此時心裏還有些高興,鳳凰血難取,但是被他取來了。
在轉角處他沒有看到侍衛古怪的表情,在侍衛襲向他後頸時,他沒有意識到,何況此時身上靈力盡洩不堪一擊。
他壓根沒有任何還手的能力。
在他暈過去時,掌心還握着那枚玉墜。
再醒來的時候,是在一間漆黑的房間,他手腕處戴着鐐铐,有些不明所以。
這處房間狹窄逼仄,窗沿上落了一層厚厚的積雪,他身上的傷還沒來得及處理,腦袋昏昏沉沉,喊了兩聲,沒有人應答他。
他讨厭待在狹窄沒有光的地方,嘗試凝聚法術給曉君闌傳音,但是他現在絲毫靈力也凝聚不出。
葉挽卿隐約知道原因,興許是跟鳳凰火有關。
“有沒有人……?”
他在費力思考着會是誰把他打暈,帶到這裏是做什麽。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胸口悶得喘不過來氣仿佛又回到了十二年前,那時候他被關的日子。
葉挽卿每分每秒都覺得異常煎熬,他身上好幾處傷很疼,他的牙齒咬着自己舌苔上的肉,逼着自己保持清醒。
從他的角度他只能看到窗外飄進來的雪花,隐約能夠看出來模糊的輪廓,不是在曉府。
到門外傳來動靜時,他像是迷途的旅人看到了希望,待到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他心中的委屈、身上的疼,全部在此時此刻湧現出來,他眼角幾乎有些熱。
“師兄——”
他喚了一聲,有許多話想要跟他說,他以前見過曉君闌的劍。劍名墜寒,他以前未曾感受過來自地獄一般都寒冷,今日卻仿佛能感受到了。
曉君闌還是平日的模樣,看上去像是剛從宴上回來,身上沾着淺淡的酒氣。
那雙眼底平日總是溫和的模樣,此時露出來了原本,那是一雙極寒極黑的眼眸。
看着他時,沒有平日的溫度。
葉挽卿不明白只是一日未見,人為什麽有這麽大的變化,但是他又能确定,眼前的這個人确實是他的師兄。
“師兄,我身上很疼,你能不能先帶我回家?”
曉君闌微微垂眸,嗓音一如平日一般溫和。
“小挽可知道這裏是哪裏。”
葉挽卿搖搖頭,他臉色有些白,指尖緊緊握着那枚玉墜,這樣的曉君闌讓他感到害怕。
“這裏是無澗崖,傳聞此處常在夜間子時顯靈,讓人能夠忘記一切痛苦,也能放下前塵。”
葉挽卿不明白曉君闌跟他說這些幹什麽。
随着曉君闌一步步地走近,葉挽卿一點點地向後縮,他想握緊袖中的長劍,但是此時已經沒有力氣。
“師兄……我不想放下前塵……你是擔心我取鳳凰血身上的傷……現在已經不疼了。”
“我身上冷,你的劍不要對着我。”
在墜寒劍落下的那一刻,無盡的寒意從腹部蔓延出來,葉挽卿從不知道原來被劍刺中能這麽疼,他的世界在這一刻仿佛靜止了。
為什麽受傷的不是心髒,他的心口卻那麽難受……像是被人狠狠攥住,要将他的心髒捏碎。
他靠在牆邊毫無反抗之力,張口想要問為什麽,但是他已經沒有力氣,內心發出撕裂一般的尖叫聲,疼痛令他扭曲,眼前一片模糊。
為什麽?
為什麽這樣對他?
難道之前對他的好都是在騙他?
他好疼。
從來沒有這麽疼過。
葉挽卿很少因為疼而哭,此時他眼前卻一片模糊,男人的冰冷神情刺痛他,他僅剩的最後一絲力氣,拽住了對方的衣角。
“為什麽……你恨我?”
他沒有從男人那裏得到答案,他腦海裏嗡鳴一片,窗外落滿大雪,他渾身被冰冷浸透,整個人像是被丢進名為絕望的池子裏。
渾身顫抖,手裏的玉墜無力地松開。
他腦海裏劃過各種各樣的記憶片段,心中不甘、憤怒,難過,還有一種名為“恨”的情緒在此時湧現,嗓間鮮血溢出。
混亂中眼前也變得一片血肉模糊。
他生于落景三年二月。
如今是落景二十一年十二月。
他的人生不過短短十八載,如今要死在自己所謂的心上人手裏。
葉挽卿在閉上眼前看到了窗外的大雪,不遠處有一株梧桐樹,在他意識沉下去的最後一副畫面,是記憶深處時的初遇。
他第一次在劍南山莊見到曉君闌,曉君闌也是站着梧桐樹下。曉君闌年少成名,生得芝蘭玉樹、仙姿出塵,貌如秋錦,比夏日的菡萏還要耀眼。
記憶中的曉君闌沖他一笑,姿态儒雅溫柔,溫聲地喚他,“小挽。”
如今畫面在他腦海裏褪色,被烈火吞噬消失殆盡,變成了一團深沉暈染的鮮血。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