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Peekaboo

等沈侑藍出門之後，蘇梓博想，今天不是星期天嗎？沈侑藍怎麽還有工作。

不過，沈侑藍的住處其實不是這裏，一周也就最多回來一次，他雖然最近在備考所以出門的次數不頻繁，也就是說沈侑藍每次回來都會看見他，但……沈侑藍應該不會，為難自己吧？

這麽一想，也不算……很尴尬。

蘇梓博回到自己房間，準備開始等老師上網課。

陳珏沒有給他消息，大約就是，沒有消息……

沒有消息就是，不了了之。

今晚就是春節的節目錄制，自從把他踢出群之後，蘇梓博也完全沒有跟言和他們聯系過。

期間就是淮星找了他一次，問他要視頻網站會員。

蘇梓博給了，對排練事情淮星只字未提。

淮星估計也看慣了言和發瘋，他向來是最會和稀泥的那個，所以他連20塊錢的會員費都不想出，也不屑和蘇梓博去深入讨論一下那天言和的心理狀态以及他現今的精神狀态。

不知道徐老板知不知道這件事，反正知道了估計最近也不會打擾他現在的生活，這也正和蘇梓博的心意，某種意義上來說，蘇梓博還是很信任徐老板的。

即便這樣，晚間的時候，蘇梓博還是有些心煩意亂，所以關心了一下組合的情況。

再怎麽所，對外他們仍然是一個群體，一舉一動都在注視之下，一個人出了問題，大家肯定都有問題。

晚上的時候知道了錄制結果，據說發揮得還不錯，晚間還有個采訪析出。

蘇梓博剛補完課，在廚房試圖擺弄一下沈侑藍的咖啡機未果，最後只能從冰箱裏翻了一瓶NFC橙汁喝。

這次他沒往他們倆的小金庫裏塞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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騙了我那麽久，沈侑藍他請我喝瓶橙汁兒怎麽了！

蘇梓博這麽想完，趕緊趁着自己沒反悔，倒了一滿杯回到客廳裏。

接着繼續翻了翻手機，翻到了那個采訪。

在采訪視頻中言和站在最中間，淮星和其他人分列兩邊，捧着各家電視臺的話筒，閃光燈亮起了一片，蘇梓博注意到，進度條大概是三分多鐘。

他點開視頻之前沒有想到，這次視頻的主題居然只有一個，就是……

他自己。

這個不存在于現場的人。

記者道：“這次蘇梓博沒有來參加晚會，你們之間有什麽交流嗎。”

言和作為站在中間的發言人，道：“還好，他要備考，沒有辦法交流太多。”

記者又道：“那衆所周知他是你們的C位，又是你們的舞擔，所以這次在他缺席的情況下有沒有什麽影響呢？”

言和晃了下頭：“沒什麽影響啊！”

記者：“剛才跳錯了幾個動作，所以是因為蘇梓博不在嗎？”

言和臉上明顯表情有點挂不住，笑道：“可能他不在我們還是有點不習慣吧。”

記者：“你們會想他嗎？”

言和趕緊點頭：“會的會的。”

記者道：“怎麽評價他呢？”

言和馬上把問題抛出給別人道：“要不讓隊長說吧。”

淮星想了想，道：“他是個……很難猜透的人。”

“啊對對對……”言和說，“很難猜，他還是隊霸，我們不敢惹他的，不敢的。”

陳珏估計在旁邊開始阻止記者提問了，但是似乎沒有什麽實質性效果，記者仍然一個關于他們團隊的問題都沒問。

“蘇梓博現在在做什麽呢？”

“限定團解散後，他和你們的關系比較融洽還是和之前限定團時候的人關系比較好呢？”

言和道：“這你得問他啊……”

還補充了一句：“沒有什麽想問我的嗎？”

記者舉着話筒，翻了翻手中的采訪筆錄，微笑道：

“要不給他送上一份祝福吧，希望他早日歸隊。”

幾個人互相看了一眼，接着對着鏡頭，言和只能堆着滿臉的假笑道：“蘇梓博，希望你高考順利，早日歸隊。”

蘇梓博從頭到尾都在觀察言和的表情，看到最後一段更是繃不住了，抱着肚子在沙發上翻滾。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實在覺得，太好笑了。

倒不是因為記者的提問，是看見言和那表情。

每一句都在他的雷點上蹦跳，仿佛吃了屎。

最後說出“高考順利，早日歸隊”的時候，蘇梓博感覺他的牙都要咬碎了，他都能聽見那牙掉進他胃裏的響動了。

他翻了翻評論，雖然清一色的贊嘆他們隊內關系不錯，不過當時就有一條不算高贊的道：“我怎麽覺得言和的微表情顯示了他不是很開心，他不喜歡蘇梓博嗎？”

雖然很多人說：“怎麽可能，不要挑撥隊內關系”，“他們關系一直很好的”之類的話，蘇梓博邊看邊笑，還是用小號悄悄給他點了個贊。

笑着笑着，神色也逐漸落寞了起來。

遙想他第一次進隊的時候，好像是哥春天，那時候言和和羅鑫已經在這裏訓練一年了。

蘇梓博被挑中的經歷沒有那麽多戲劇元素，他出生在省會的二線城市，算是個小康家庭，小時候唯一的目标和夢想就想當演員，媽媽就把他送去學跳街舞和主持表演，小小年紀都學得有模有樣。後來兒童街舞班的老師也會兼職做兒童演藝經紀人，當時想介紹已經十二歲的蘇梓博去做童裝模特的。

蘇梓博做過兩年後，十四歲的時候照片被送去了星閣娛樂的練習生計劃選秀，不過當時并沒有選上，反而是被星瀚的天王徐以青看中了。

再接下來，十五歲的他和十六歲的言和他們一起進入了淘汰計劃內，八個小孩最後只剩下他們五個，在他十六歲那年正式出道了。

這麽想來，言和的訓練生生涯比他還多一年。

早年也一起吃飯洗澡跳舞，言和的性格也沒有現在這麽惡劣和善嫉，真正出現裂痕的也就是他去參與選秀的時候。

選秀這檔子事情，這幾年也是剛流行起來的。大家來自各自的組合，各自的娛樂公司，擁有各自的人生，最終聚在一起做一場是粉絲的，也是他們自己的限定的夢。

當時公司準備送選的時候，徐以青問過蘇梓博和言和的意見，最後言和覺得在一個地方待将近四個月沒有手機，他反複思索了快有一個禮拜最後說自己肯定受不了。

充分尊重了他的意見後，最終是淮星和蘇梓博被送選，但是淮星在第一輪就因為唱跳發揮不佳被淘汰了。

蘇梓博就是他們眼裏的天選之子，他不光走到最後，C位出道，人氣翻番，口碑和名利雙豐收之下，最後眼紅的還是言和。

蘇梓博也時常在想，如果給言和一次機會，他會不會不去放棄這個機會，那麽如今的結局有沒有可能會不一樣呢。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

蘇梓博想到這裏還是有點不安。

言和今天可以找小報雜志爆料自己，明天當然也可以做更多突破他底線的事情。今年是他很關鍵的一年，雖然他不會覺得這人的這些小打小鬧會對他造成什麽實質性的傷害，但總會讓他分心。

惹不起可以躲，躲也躲不起的話……

“……”蘇梓博昂着頭，把手中的數學練習冊蓋住了臉。

這麽一蓋，燈光暗了，他昂着頭忽然來了睡意，就這麽睡過去了。

……

“醒醒。”

“……喂。”

“……！”蘇梓博被這聲音，吓一跳，一腳踹向了前方。

面前的人牢牢受了他這一腳，還有他飛向臉的拖鞋。

蘇梓博如夢初醒般瞪着眼，看着沈侑藍垂眼看他，胸口還有一只他踹飛出去的拖鞋。

他愣了幾秒，迅速收回了腳，接着馬上把他胸口的那鞋給拿走了。

剛想道個歉的時候，想起沈侑藍怎麽會在這裏……

他道：“幾點了……”

“十一點多。”沈侑藍随意地把外套丢在沙發上，松開了襯衫最上方的扣子。暖黃燈光之下，他神色略帶着疲憊，輪廓被鍍金，坦蕩着自己的鎖骨，又把腕部的表帶解開，丢在了桌上。

“不是，你怎麽在這兒啊。”蘇梓博道。

想了想自己問這個問題有點白癡，這本來就是人家的房子。

“開會回來晚了。”沈侑藍順手撩起袖子，“你就在這兒睡覺？”

“啊……睡着了。”蘇梓博道。

沈侑藍點點頭，也沒理他了。

他徑直走向了廚房。

蘇梓博抱着手臂打了個哈欠，也沒去管他，一覺睡醒精神了，也有點累了。蘇梓博縮着坐了一會，聽見廚房有動靜。

沈侑藍在做飯嗎……

蘇梓博站起來，走到了廚房去。沈侑藍正在廚房切菜，一個奶鍋正在煮水，一個平鍋正在煎雞腿。

那香氣，蘇梓博瞬間就餓了。

“……你沒吃晚飯啊。”蘇梓博露出半張臉挨着門框。

“沒有，開會開太晚了。”沈侑藍側頭看他，“給你做一份？”

“不要。”蘇梓博想都不想拒絕。

“嗯。”沈侑藍也就沒再勉強。

蘇梓博自讨沒趣，但沈侑藍做的飯實在太香了，他想着要不自己去翻點零食叫點外賣的時候沈侑藍從廚房出來，手裏拿着兩副碗筷。

“一起吃點吧，少爺。”沈侑藍蹭過他身體，把碗筷放在桌上。

雖然不是争得他同意的語氣，更像是篤定的陳述，于是餓到不行的蘇梓博順杆子往下爬：“……好吧，謝謝。”

謝完五分鐘後，沈侑藍的雞湯面端上來了。蘇梓博趴在桌子對面眼睛都瞪直了，青菜雞湯、面、雞、湯、面。

他理解五分鐘整出青菜湯面，這個雞湯是怎麽回事？

蘇梓博等他開始吃，自己也迫不及待扒了兩口，雖然也不是驚為天人的美味，但家常又溫暖，在冬夜裏一覺醒來，自己沒有被世界抛棄。

“好吃。”他忍不住低頭感嘆。

“少爺，平時你一個人的時候，就吃外賣和泡面？”沈侑藍道。

“嗯，有時候經紀人會送點來。”蘇梓博說。

沈侑藍點點頭，也沒有再做表态。

“這，怎麽做的啊？”蘇梓博指着碗問，“雞湯不是要煮很久嗎……”

“好吃就行。”沈侑藍面無表情道。

蘇梓博：“……”

他不糾結這些了，決定試探一下：“你一般什麽時候回來住啊？突然出現容易吓我一跳。”

“你這麽不經吓？”沈侑藍指指自己的胸口，還有個沒拍掉的一小塊淺印子。

“……我這也不是故意的。”蘇梓博說。

“我會打擾你嗎？”沈侑藍說。

“倒也不是……”蘇梓博說。

“看心情，想回來就回來了。”沈侑藍說，“吃完了丢洗碗機裏去，我還有點事，先上去了。”

“哦。”蘇梓博道。

吃完了胃裏暖暖的，蘇梓博躺在床上捂着肚子玩手機，發現自己又被言和拉進群裏去了。

有病吧他……

一次兩次就算了，次數多了蘇梓博直接轉頭就退出了。

不想和他多說話，更不想和他一起發瘋，他也想看看最終他能做什麽妖。

往常言和會來私聊他說兩句好話，這次似乎也憋了一口氣沒來找他，這倒也正和蘇梓博的意，最好他們以後除了行程不要見面，直到合同結束，他和言和肯定有一個人要走。

後面兩天，對方算是消停沒再找他的麻煩了。

之後，他參加了一場電影學院的校考，當然也發揮得不錯。

以及，他終于和沈侑藍交換了電話號碼。

那天之後，沈侑藍有兩天沒有回來，他們的生活又變成了之前的樣子。但是沈侑藍走之前，他們交換了電話和微信，沈侑藍的本來的意思是有什麽事可以直接用微信聯系他。

而蘇梓博的意思是：

“以後我拿了你冰箱裏的東西我就給你發紅包。”

考完試的那天，蘇梓博從學校出來，依然遭到了私生飯的圍追堵截。陳珏帶着他千裏逃命似的，在城市中轉了好幾個圈終于擺脫了後面的大軍，但是當他們到達蘇梓博租住的小區門口時，那輛鬼魅一樣的車就這麽停在那邊。

“我靠。”陳珏說，“他們怎麽找到這裏來的？”

“我前幾天就發現了。”蘇梓博探頭看了一眼，“當時我出門，他們就在小區裏，後來被保安趕走了。”

“你搬離後這幾天除了之前校考就沒有出過家門，第一次我們來他們也沒有跟随，這到底是什麽時候來的。”陳珏道，“上次報警找人來拆追蹤器，不會那麽快又被裝上了吧。”

“他們比我們來得早。”蘇梓博提醒道。

“對哦。”陳珏說。

“我下車，自己摸進去。”蘇梓博說。

“別了，你摸進去要摸半小時。陳珏道。

蘇梓博看了看時間，晚上七點多，也不知道今天沈侑藍回來不回來。

他抱着試試看的心态，給沈侑藍發了條信息，沈侑藍很快回複了他。

Lance：

——我在家，出來接你，你就在附近找個地方等我。

蘇梓博吊着的心放了下來，吐了口氣。

“我讓房東出來接我。”蘇梓博說，“你去引開他們，然後回公司吧。”

“好。”陳珏意外道，“你和房東關系不錯啊，見面了？他人怎麽樣？”

“……”蘇梓博難得語氣猶豫，“不、不怎麽樣。”

“啊？人不好嗎？還是什麽？”陳珏道，“沒欺負你吧。”

“沒有啦……”蘇梓博說，“還做面給我吃。”

“那怎麽了啊？”陳珏莫名其妙。

“沒怎麽了……”蘇梓博說，“挺好的……”

陳珏：“……你們00後的小朋友真的很難猜。”

蘇梓博現在想想，自己對沈侑藍的感情還挺微妙的，主要還是因為對方沒有告訴他自己就是他的房東這件事讓蘇梓博挺介懷的，腦中還已經把對方塑造成一個有錢有品味有涵養有……

欸，這些詞和沈侑藍，其實也挺貼切的，但是這很惡劣！好像在看他笑話一樣！

“那就把你放這兒了啊。”陳珏把門一開，“之後沒有校考了，好好複習。”

“好。”蘇梓博點頭道，“拜拜。”

蘇梓博回頭一看，陳珏把他丢在了一個奇怪的地方。

蘇梓博：“……”

所以當沈侑藍給他電話的時候，在電話裏反複确認了一下：“哪裏？”

“一個小菜攤，就是一公裏外的那個菜場旁邊。”蘇梓博蹲在一個攤位後面坐在一個小椅子上，隔壁的阿姨邊磕瓜子邊笑着看他打電話，悄聲道，“你進來，第二個賣幹貨的攤位。”

“你怎麽跑去那裏了。”沈侑藍道，“你不怕被人認出來嗎。”

“我有什麽辦法，不過這裏全是上了年紀的，人還多，應沒人認出我。”蘇梓博篤定道。

“……”沈侑藍嘆了口氣，只說讓他在原地等。

蘇梓博打完，對着阿姨她尴尬笑笑：“……”

“有人來接你啦？”阿姨戴着格紋袖套，正在盯着他的臉啧啧道，“你長得好帥哦，耍朋友了沒啊？”

“沒……”蘇梓博說。

“你長得好像明星，像那個……”阿姨卡殼說不出，“那個那個”了半天。

蘇梓博抿着嘴，開始後悔自己想找個室內地方躲躲，想着這個時間段看菜場裏也沒什麽人就進來了。

剛在這攤位想打個電話，這磕瓜子的阿姨就盯上了他，道：“小夥子買點什麽！”

“……我，等人。”蘇梓博翻着她攤位上的東西，随口扯道，“我迷路了。”

“等人來接你啊？”阿姨道。

“嗯嗯。”蘇梓博道，“在等我……哥？”

“哦，你随便看看啊。”阿姨點點頭，還給他熱情地搬來了椅子，“坐着等！”

這會，為了證明自己的記憶裏不會錯，蘇梓博就是像哪個明星這件事，阿姨站起來跑去了別的攤位。

随後，這位“哥”在菜場外繞了三圈找車位後，最終穿着他的名牌鞋褲，進入了髒亂的菜場小攤。

蘇梓博坐在小板凳上玩手機，就感覺到了頭頂的一陣黑影，垂頭看是光亮的小牛皮鞋和兩條修長筆直的腿，他再擡頭就發現沈侑藍正盯着他看。

熙熙攘攘的菜市場裏，蘇梓博看着他的黑臉，有種莫名的好笑和暢快感。

“既然是躲人，還非要找那麽多人的地方，你有沒有點生活常識。”沈侑藍蹙眉，發現蘇梓博雙手放在膝蓋上對着他笑，樣子頗有些乖巧，“看着我笑什麽？”

“沒有沒有。”蘇梓博擺手道。

旁邊磕瓜子的阿姨看見沈侑藍來了，還領回了幾個隔壁攤的大姐，道：“你們看看他像哪個明星啊？”

蘇梓博吓一跳，馬上拉起沈侑藍胳膊，道：“我先走了……謝謝阿姨。”

“欸，就走了啊！”阿姨道，“不再坐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