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姑娘
入眼便是一大片粉色的紗帳,陶然然愣了一會兒,低頭看見自己胸前高高凸起的東西,雙眼睜得大大的,呼吸都快凝滞了,木讷地伸出雙手捏了捏,柔軟的觸感傳來,陶然然欲哭無淚,再次捏了捏,還是一樣的感覺,完了,投成女胎了。
陶肆見狀,耳垂微微泛紅,輕咳一聲,撿起掉在地上的棉布,丢回盆裏,然後往榻邊走去。
“阿适。”陶肆出聲打斷陶然然此刻的動作。
陶然然這才注意到屋內還有人,停下手中的動作,擡頭看着陶肆,只見他裏面穿着白色衣裳,外頭罩着藕粉色的大袖,袖口繡着大片的荷花。一頭青絲用粉色的玉簪束起,兩鬓間各留一絲長發。額間畫着只有姑娘家喜歡的花钿,劍眉星目,皮膚白皙,唇邊挂着溫和的笑容,如冬日暖陽般讓人心動。
陶然然一時看癡了,陶肆只當他又犯了舊病,伸手輕輕彈了彈他的額頭,道:“日後不許這般。”
“啥?”陶然然回過神,不解地看着陶肆。
陶肆挨着榻沿坐下,對上陶然然的雙眸,認真地說道:“不足半月便到婚期,你可要将你那些性子好好收收,不可再胡鬧。”
陶然然聽得一頭霧水,他現在還沒從自己投成女胎,還是古代的陰影中走出來,再加上陶肆所說的婚期,心中一片哀嚎:“天吶,我這是造了什麽孽啊?”
陶肆只當陶然然又在裝傻,于是便板起臉,沉聲道:“雖不知衆玄為何會選擇與我百川聯姻,衆玄身為仙門魁首,素來重禮教,陸鶴青更甚,往後,你要好生學禮儀,還有”說到這,陶肆頓了一下,話裏帶着一絲別扭,“既然這條路是你自己選的,咬着牙也要撐下去。”
”哦,好。”陶然然懵懵懂懂地點頭答應。
陶肆伸手摸了摸陶然然的腦袋,雙眸輕彎,道:“大哥還有事情要處理,你且歇着,晚些再來看你。”說完,起身離去。
陶然然細細琢磨着陶肆方才的話,只覺得話裏有話,掀開被子坐了起來,雙腿叉開,面色古怪地看着腿間,閉上眼,伸手掏去。猛地睜開眼,眸裏興奮與激動交織,随即又染上一絲驚恐,該不會是?思及此,目光再次放到胸口,猶豫了許久,掀開衣領往裏看去,平坦的一片,頓時喜上眉梢,激動得跳起來,“太好啦!”然後只見兩塊松軟的半圓狀的墊子掉了出來,在地板上滾了幾個圈。
外頭的婢女聽見動靜,立馬敲門,問道:“姑娘,是不是哪不舒服?”
陶然然聞聲,重新坐下,輕咳一聲,捏着嗓子,故作無力道:“無礙,你在外頭守着,我好生休息一下。”然後起身将地上的東西撿起,扔在被子上,“真的是古裏古怪的。”
“是。”婢女回完,敲門聲也随之停下。
陶然然安安靜靜地坐着,一雙好奇的眼睛打量着四周,看見榻邊有面銅鏡,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穿着,幾經掙紮,起身走到銅鏡前。看了一眼,腳不自主地往後退了幾步,嫌棄地“啧啧”叫,一個大老爺們,穿女裝就算了,臉上塗的是什麽鬼?好在前面有個水盆,立即低下頭把臉上的妝容給洗去,再一次走到鏡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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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官端正,面色有點暗黃,最好看的是眼睛,紅色的眼珠,實屬罕見。額頭上的花钿原是天生的,最初看見陶肆那模樣,陶然然還以為是故意畫上去的,結果剛剛洗的時候,還特意多擦了擦額頭,才發現去不掉。
“明明長得還可以,偏偏要化成那模樣吓人。”陶然然嘆了口氣,忽然想起陶肆之前說的話,還有門口婢女對自己的稱呼,細細琢磨後得出猜想,看來原主這男扮女裝的事情,只有陶肆知曉。
陶然然無力扶額,坐在木凳上,打開桌上擺着的瓶瓶罐罐,挨個聞了聞,皺了皺眉,深吸一口氣,用手指輕輕摸了點罐裏的東西,對着銅鏡,往臉上塗去,最後還不忘記将嘴唇也染紅。
“嗯,還不錯,比剛才好多了。”陶然然滿意地點點頭,相比于方才的模樣,确實是好多了,臉上不再是通紅一片,而是淡淡的粉紅,不過也就只是好看了一點而已。忽然瞥見被子上那兩塊東西,深吸一口氣,然後一邊一個塞在胸前,捏了捏。
一番打扮後,陶然然打開門,擡頭挺胸地走了出去,完全注意不到身後婢女眼中的詫異。
一路的荷花,風吹來淡淡的荷香,陶然然不禁閉上眼深吸了幾口。
“阿适?”身後傳來溫柔的呼喚。
陶然然轉過頭,一看是陶肆,笑道:“大哥。”
陶肆眸裏劃過一絲驚訝,他這弟弟性子生悶,不喜說話,偏生喜歡穿裙子,碰上好看的男子便傻笑,門中弟子皆被他擾了個遍。整個西洲的男子見了他便躲得遠遠的,生怕被他瞧去,惹人笑話。
“明日衆玄派弟子來下聘,介時你可要注意點。”陶肆提醒道。
陶然然這才想起來,眉頭一皺,道:“大哥,可以退婚嗎?”
“自是不可,衆玄願與百川結親,便是瞧得起咱們,怎可拂了他面子?更何況,也沒有那說不的資格。”陶肆緩緩說道。
陶然然踮起腳,在陶肆耳邊輕聲說道:“可是,我是男的啊,怎麽嫁?”
陶肆眨了眨眼,道:“這事只有你我知曉,更何況,阿适,你這身裝束可是穿了十多年了,從未有人懷疑過,大哥相信,你定是可以瞞過去的。”
陶然然臉一垮,“大哥,真的沒別的辦法嗎?”
“沒有。”陶肆搖搖頭,“陸鶴青指名道姓要你。”
陶然然捏了捏自己的臉蛋,戲谑道:“難不成是被我這美貌給深深折服的?”
“噗嗤。”陶肆忍不住笑出聲,“許是如此。”
兩兄弟閑聊了一會兒,便各自離去。
月上中天,夜莺躲在樹上歡快地叫着,擾亂夜裏的安寧。
一個漆黑的身影翻過高牆,肩上背着一個圓鼓鼓的包,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阿适。”一抹修長的身影走近,手上提着燈籠,溫和的面孔顯現出來。
陶然然坐在草地上,喘着粗氣,将包袱藏在身後,尴尬地笑道:“大哥還沒睡呀?”
陶肆但笑不語。
陶然然微窘,撓着腦袋,想着該說啥。
“你那些不值錢。”陶肆出聲道。
“啊?”陶然然回過神。
“你包裏那些東西,我們百川袖裏只有清風。”陶肆說道。
陶然然沉默了,他搜遍了屋裏都沒看見銀兩,便想着這些花瓶應該值錢,便全部塞了進來,可以拿去當鋪換錢。
“阿适,別跑了。”陶肆勸道。
陶然然低下頭,弱弱地應道:“好。”
“來人,送大小姐回屋。”陶肆對後面的人說道。
于是,陶然然連同着他帶的那些花瓶一起回到了原先的屋子,将屋子裏裏外外打量了個便,得出一個結論:果然很窮。擺着的桌椅都有破損,屋頂的漏洞還挺多,可以透過洞看見星星。
陶然然幹脆也不想着逃跑了,反正就是嫁,不暴露身份的話,在旁人眼裏就是醜點的姑娘,好歹是個女的。衆玄是仙門魁首,應該很有錢,以後的日子,想必很是舒坦。
翌日,百川大門口,所有弟子分成兩列,站在門的兩側,衣冠整潔,目光齊聚一處。
陶肆一身粉衣站在中央,微風吹起兩邊的鬓發,唇角的笑容始終不變,溫暖、柔和。
只見前方有兩位少年走近,面容清秀,身着黃白相間的衣裳,頭發用玉冠束起,玉冠上系着長長的流蘇垂于腦後,背上背着淡黃色的弓,腰間配着劍。一個看起來沉穩些,一個比較開朗。
二人立于陶肆前止步,拱手道:“在下衆玄陸雨眠。”
“在下陸易春。”
陶肆回禮道:“陶肆,陶長亭。”
“陶宗主,今日吾二人奉宗主之命前來下聘,由是路途遙遠,東西繁多,還需過幾日才到齊,望陶宗主莫怪。”陸雨眠說道。
陶肆擺擺手,道:“自是不會,二位遠道而來,廂房已備妥,還請二位休息片刻。”
“既是如此,那便多謝陶宗主了。”陸雨眠帶着一絲感激地說道。
陶然然把搖椅搬到了院裏,懶洋洋地躺着,曬着太陽,本想去前院湊熱鬧,可是陶肆早有防範,派了一堆弟子攔着,無奈,只好回來了。
牆外一道聲音吸引了陶然然的注意。
“雨眠,聽聞陶家的這位姑娘長得奇醜無比,卻又偏偏喜歡作怪,見着模樣俊秀的公子便撲上去,你說宗主為何會看上她?百川跟衆玄比,完全就是雲泥之別。”陸易春一路打量着四周,嫌棄地說着。
“不語人是非。”陸雨眠提醒道。
陸易春撇撇嘴,道:“也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陶然然聽了這話,不禁好笑,在他的地盤說他不好?定是要好好玩玩那人。剛好那兩人住所與他這隔了道牆,計上心來,回屋對着鏡子塗抹一陣,柔然後拿了塊布蓋在頭上,推開後門,悄悄往另一個院子走去。
衆玄弟子皆有午休習慣,用過午膳後便早早睡了去。
陶然然摸索一陣,看見兩個人躺着睡得正香,低頭輕笑幾聲,然後走近,伸手推了推誰在外頭的陸易春。
陸易春睡得正香,沒有一絲反應,陶然然掐起他的肉,旋轉一圈,然後将自己頭上的布扯去。
陸易春吃痛驚醒,睜眼便看見一張紅得滲人的臉出現在眼前,張着血盆大口,眼睛周圍都是黑的,心下一凜,拔起榻邊的劍便欲朝他刺去。
好在陶然然眼疾手快,立馬跑開了,指着陸易春罵道:“你這小子真不長眼,也不看看姑奶奶是誰?”
陸易春呆住了,傻傻地看着陶然然,腦中湧現了一個驚人想法。
陸雨眠也醒了,看清楚陶然然的裝扮,嘴角輕抽,不确定地喊了聲:“陶,陶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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