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報喜
陶然然磨蹭了許久,直到卯時末,這才不緊不慢的起身,慢慢吞吞地走去孤鹜居,透過敞開的窗戶,陽光灑在陸榆身上,鍍上一層金輝。
陶然然收回目光,擡手敲了敲門,待屋裏傳來聲音後,這才推門進去。
“不錯。”陸榆道。
陶然然撇撇嘴,拉開椅子坐下,道:“找我來幹嘛?難不成想享受一下紅袖添香的樂趣?”
陸榆搖搖頭,道:“不是。”
“那是幹嘛?”陶然然睨了眼陸榆。
陸榆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衣衫朝陶然然走近。
陶然然本能地绻起身子,雙手握拳放在胸前承防備狀,問道:“你又想幹嘛?”
陸榆:“……”直接把衣服扔給陶然然,又回到書桌前坐着。
陶然然拿起衣服細細打量,這才發現是自己上回破了的那件,這真不能怪他,衆玄所有人的衣服都是一樣的,要是實在找出一個不同的地方,那就是有褶皺和沒褶皺了。因為所有弟子,身高幾乎差不多,體型也差不多。不過,最高的還屬陸榆了。
原本劃破的那道長口子處縫了一只仙鶴,展翅高飛,将破損的地方給遮了嚴嚴實實。
“別說這是你縫的?”陶然然驚訝道。
陸榆轉過頭,道:“不是。”
陶然然點點頭,道:“我也覺得,哪會有男子手工這麽好?陸沉舟那小子身上的肚兜,那淩亂的針線,倒是像出自男子之手,只不過他說是他娘親繡的,看來我這婆婆,也是受夫君疼愛之人。”陶然然感慨不已。
陸榆面色幾變,“過來。”
“做什麽?”陶然然不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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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來。”陸榆再次重複,語氣比之前帶了絲冷意。
陶然然認命地走過去,問:“夫君在上,需要妾身做什麽?”
“研磨。”陸榆指了指一旁的硯臺。
陶然然盯着硯臺看了許久,一片幹涸,琢磨着要如何研磨。
陸榆手指敲了敲桌面,道:“回神。”
陶然然偷偷瞪了眼陸榆,心裏暗罵了幾遍,這才慢慢悠悠地研磨,拎起桌上的水壺往硯臺裏倒了些水。
“宗主,門前有山下百姓來訪。”屋外傳來一陣聲音。
“進來。”陸榆道。
陸雨眠擡腳走了進來,看見一旁的陶然然,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拱手道:“不知為何,近日百姓紛紛往山上跑,前幾日只是一兩個,幾位師弟們便以為是又讓他們去收稻谷,便下山相助去了。誰知這人還沒回,今兒門口聚齊了幾十位百姓,實是無奈,方才叨擾宗主。”
陸榆擱下筆,道:“未曾收到花樹?”
花樹是衆玄的求助焰火,只有衆玄弟子才看得見。
“未曾。”陸雨眠搖頭道。
陸榆皺了皺眉,道:“你先去門邊看看。”
“是。”
陸雨眠準備退下,餘光瞥見陶然然歪着身子,一身在胳膊上不時揉揉,不禁好奇地問:“夫人為何磨一塊石頭?”
“啥?!!!”陶然然接過話,手上動作一僵。
“這玄石後山便有,顏色雖好,可并不能當墨。”陸雨眠還沒說話,只覺得後背發涼,偷偷看了眼陸榆的神色,故作鎮定道:“宗主,弟子便退下了。”
陸榆語氣淡淡,“嗯。”
待陸雨眠離開後,陶然然一把丢開手中的東西,指着陸榆,道:“好家夥,又耍老子。”
“粗魯。”陸榆瞥了眼陶然然,嘴角不自覺彎開細小的弧度。
陶然然只覺得自己老血都快噴出來了,深吸了幾口氣,倒在地上,緊緊抱住陸榆的腿,道:“妾身雖不識字,可好歹也是正經人家的姑娘,三從四德,還是知道的。當日可是夫君親自定下婚約,想必定是對妾身有所喜愛。可誰知這剛進門,夫君對妾身諸多不滿,若是夫君不喜,又何苦求娶。還是夫君在外頭看上了別家姑娘,想着要納她進門?若真如此,妾身自請離去,不會打擾夫君與妹妹雙宿雙栖的。”
陶然然心道:惡心死你。
陸榆:“……”還真是演上瘾了。
哭哭啼啼好一陣子,陶然然這才罷休,可是腳麻了,站不起來。
耳根子終于清淨了,陸榆松了口氣,彎腰把腿邊的人給攙起,放在自己腿上,道:“好玩麽?”
陶然然看着陸榆那沒有絲毫的改變的神色,不禁挫敗,道:“你都不配合,有什麽好玩的。”
“下次。”陸榆道。
“嘁!”陶然然冷哼一聲。
陸榆道:“沒有什麽與我講的?”
“方才講了那麽多,你聾了?”陶然然沖他翻了翻白眼。
陸榆再次問道:“當真沒有?”
“有啊!”陶然然應道,“你昨晚,潛入我閨房,動手動腳的,完全有辱君子風範,還有就是,清早起來,你竟然不認賬了,大丈夫敢作敢當,你做了卻不承認。”陶然然細數陸榆的幾大罪狀。
“不是沒洞房?”陸榆問道。
“誰說睡覺就一定要洞房的?”陶然然氣鼓鼓地瞪着陸榆,這家夥外表看着這麽冷淡,怎麽內心就這麽那啥呢?
陸榆親了親陶然然額頭,道:“昨晚當真不知。”
眼瞧着陸榆那不似作假的模樣,想來他也不是一個會說謊的人,難不成昨晚當真中邪了?
陶然然起身,擺擺手道:“算了算了,就當昨晚被豬拱了,不與你計較了。”
陸榆:“……”
回到落霞院已接近午時,陶然然徘徊在門口,究竟要不要去廚房?萬一又是西紅柿蛋湯呢?想到這,嘴裏直泛酸,可是肚子已經餓得咕咕叫了,沒辦法,只能去了。
剛擡出一只腳,就看見陸沉舟拎着食盒,鬼鬼祟祟地進來了。
陶然然眼睛一亮,上前接過食盒,然後輕輕拍了拍陸沉舟腦袋,道:“算來你也是衆玄的少主,怎麽偷偷摸摸的?”
陸沉舟揉了揉自己的腦袋,垂眸道:“嫂子不懂。”
“唉,算了算了,當我沒說。”陶然然立即改口,這孩子,年紀不大,心事倒是挺多的。
将食盒放在石桌上,端出裏面的菜肴,兩葷一素一湯,紅燒肉,清蒸鲈魚,清炒茄子,竹荪肉沫湯。
陶然然看得眼睛都直了,咽了咽口水,道:“你這孩子,真是能幹。”
陸沉舟羞澀一笑,道:“沉舟只喜歡做菜,不喜歡練劍修行。”說到這,陸沉舟臉一垮,“可是哥哥卻不讓。”
“你理他作甚。”陶然然道,拿起筷子夾塊紅燒肉往自己嘴裏送。
看着陶然然吃得津津有味,陸沉舟開心地笑了,然後嘆了口氣,若是哥哥也吃他做的菜,那該多好,也不知道這輩子會不會有這麽一天。
一炷香時間後,陶然然終于舍得放下筷子,摸了摸自己圓鼓鼓的肚子,擡袖擦去嘴角的油漬,沖陸沉舟豎起大拇指,道:“望塵莫及啊。”
陸沉舟性子比較內向,這一誇,臉又紅了起來。
“嫂子胃口真好。”陸沉舟由衷道,這飯菜可是有兩個人的,陶然然一人便解決掉了,實在是有點意外。
陶然然故作高深,道:“你不懂。”
陸沉舟好奇地眨了眨眼,盯着陶然然的腹部看了一會兒,恍然道:“嫂子莫不是懷了?”
陶然然吓得差點從凳子上摔下來,“小孩子家家的,淨胡說。”
“昨日沉舟還在書上看見孕婦胃口大,性子變幻無常。嫂子嫁過來已有月餘,算算時間,估計也是。”陸沉舟摸着下巴,認真地揣測道。
陶然然眉頭緊鎖,他要是真懷了,還不得把自己吓死。
“你想多了,沒有的事。”陶然然道。
陸沉舟向陶然然身側湊近一點,支支吾吾地問道:“這陣子,月事可來?”問完這個後,整張臉像熟透的柿子那般,紅豔無比。
陶然然這才想起姑娘家還有這茬。
看着陶然然此刻的表情,陸沉舟以為自己猜對了,心頭的激動再也按捺不住,也忘了自己懼怕陸榆,蹬着自己的小短腿就往孤鹜居的方向跑去。
“你去做什麽?”陶然然喊道。
陸沉舟頭也不回地說道:“我要去跟哥哥報喜。”
陶然然:“……”
實在沒辦法了,先不說他跟陸榆也就昨晚睡一起過,最重要的問題是,他大男人,怎麽懷孕,頓時欲哭無淚。
焦頭爛額之際,餘光瞥見牆角幾株矮小的植物,黑紫色的果實壓彎枝頭。陶然然湊近一看,原是商陸。在農村很常見,小孩們最喜歡把果實捏碎,将裏面紫紅色的汁液滴在指甲上,然後向大夥炫耀。
計上心來,陶然然将商陸所有成熟的果實給摘下,放進袖子裏,然後回到房中,一個個捏碎,滴在盆中。左看右看,覺得顏色不對,便又取了罐胭脂,倒入盆中,再加了些水稀釋。顏色比先前偏紅,卻又不是大紅,不過也還勉強過得去。取出一塊白淨的帕子,在盆中浸了一會兒,然後掀開下裙,別過頭,在裏褲上胡亂抹了幾下,這才罷休。
一番處理好後,将盆內的東西倒掉,搬了塊石頭壓在上面,然後轉身回房,半躺在榻上。
與此同時,陸沉舟跑進了孤鹜居。
陸榆看清來人,面色陰沉,道:“誰讓你來的?”
陸沉舟身子本能一縮,可想到自己來的目的,咬咬牙,開口道:“嫂子懷孕了。”
“啪嗒。”陸榆手中的毛筆掉在潔白的宣紙上,轉了幾個圈,在紙上留下大小不一的墨跡。
“嫂子親口承認的。”陸沉舟再次說道。
陸榆面色古怪地看着陸沉舟。
陸沉舟只當陸榆是過于激動,一時之間不知道用什麽表情來闡釋的好。
“哥哥,去看看嫂子吧。”陸沉舟催促道。
陸榆起身,擡腳朝屋外走去。
陸沉舟見狀,連忙跟了上去,卻被陸榆給制止了,“回你自己院裏。”
“是。”陸沉舟耷拉着腦袋,無力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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