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坦白

陸榆推門走進來,看見陶然然靠在榻沿上,下裙與臉上都沾染了點點紅色,不禁眸色一沉。

陶然然剛張開嘴,正打算将自己早已準備好的說辭敘述一遍,結果只聽陸榆一臉嚴肅地說道:“陶适。”

陶然然愣了一下,道:“怎麽了?”

陸榆轉身從衣櫃裏拿出一套幹淨的衣裳放下,道:“不必瞞我。”

陶然然垂眸,道:“我真沒懷。”

陸榆:“……”

“陶适。”陸榆再次喚道,話語裏帶着一絲不同的意味。

陶然然揚起脖子問道:“幹嘛?”

“日後不必如此。”陸榆雙唇輕啓。

陶然然心裏莫名有點虛,道:“姑娘家總有不方便的時候,都是沉舟誤會了。”

無意看見陸榆黑眸中的認真,陶然然突然覺得陸榆好像什麽都知道一般。

“這麽久也玩夠了。”陸榆道,“是時候收收心了。”

陶然然眨了眨眼,裝作無辜道:“我什麽也沒幹。”

陸榆目光放在陶然然那張色彩鮮豔的臉蛋上,拿起一旁盆裏的濕布,一手拖住陶然然的腦袋,一手在他臉上擦,淡淡道:“胭脂塗太多了,對你不好。”

陶然然試着掙脫,卻無法,只好任由陸榆擺布了,悶悶道:“誰讓你給我那麽多罐胭脂的。”

“喜歡。”陸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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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喜歡那你去塗啊,還剩好幾罐,你全部拿去吧。”陶然然道。

陸榆道:“喜歡你。”

陶然然語塞,臉悄悄爬上幾絲紅暈,深深吐了幾口氣,反而覺得更燙。

“陸鶴青,你不會溫柔點嘛。”陶然然抱怨道。

陸榆手一頓,看着陶然然紅彤彤的臉蛋,目光柔和些許。

“不準備說什麽?”陸榆将由白變紅的布放回水盆裏,拉過一把椅子坐在陶然然對面,四目相對。

陶然然想了,搖搖頭,道:“沒有。”

“我有。”陸榆道。

陶然然雙手拖着下巴,道:“那你說吧。”

“你是男的。”陸榆面無表情地說道。

話音一落,陶然然吓得一個激靈,手都扶不穩,差點跌落在地上,擡頭看着陸榆一臉雲淡風輕的模樣,嘿嘿一笑,道:“這怎麽可能。”

陸榆伸手将陶然然額前淩亂的發絲理了一下,道:“我早就知道的。”

陶然然整個人僵住了,直盯着陸榆看,一時之間也不知說些什麽,只好聽着陸榆繼續說下去。

“從一開始。”陸榆補充道,“九年前。”

陶然然從一開始的茫然到後面滿頭霧水,道:“九年前?為什麽我不記得?”

陸榆道:“問你自己。”

陶然然仔細想了想,九年前的他還在地府,九年前的陶然然本身也還是個六七歲的小孩,一直住在西洲,怎麽可能會遇見陸榆。因此當陸榆求娶的時候,陶肆也很是不解。

看見陶然然陷入沉思,陸榆面色微沉,道:“不記得了?”

陶然然乖巧地點頭。

陸榆:“……”

“九年前,發生什麽了?”陶然然湊過腦袋,好奇地問。

看着陶然然突然湊過的頭,陸榆身子微微後傾,道:“沒什麽。”

陶然然這好奇心一下被勾起來了,難得陸榆願意說這麽多話,道:“說來聽聽呗,萬一我記起來了,你說是不是?”

陸榆好看的眉毛漸漸擰起,道:“撒嬌也沒用。”

陶然然:“……”這哪裏是撒嬌?

“真的不講?”陶然然仍舊不放棄地問。

陸榆睨了眼他,道:“等心情好再說。”

陶然然道:“你現在心情不好嗎?”

陸榆道:“嗯。”

“那你告訴我,怎麽樣才能讓你開心?”陶然然問道。

陸榆:“不知。”

陶然然想了想,道:“那我給你講個故事怎麽樣?”

陸榆颔首,道:“好。”

于是,陶然然開始了自己的胡編亂造的功力,形容得繪聲繪色的,不時還加上些手勢動作,逗得自己一個勁地傻笑,可陸榆始終不為所動。

陶然然見狀,無力地倒在被子上,長長舒了口氣,道:“算了,我不講了。”

陸榆将他腦袋從被子裏拖出來,道:“我沒笑。”

陶然然擺擺手,道:“您笑點太高,小的逗不了您。”

陸榆道:“好好說話。”

“哎呀,我不想知道了。”陶然然道。

陸榆看着陶然然這張未施粉黛的臉上帶着紅暈,道:“那休息吧。”

陶然然郁悶無比,虧他還抱着一絲希望陸榆會好心說出來,結果什麽也沒有,只好躺下睡覺了。

日頭西沉,餘晖還戀戀不舍地賴在地面,不肯離去,留下點點斑駁。

陸榆睜開眼,看着身旁眼睛眯成一條縫的陶然然,捏了捏他臉,道:“該起了。”

陶然然伸了伸懶腰,這一睡竟睡了一個多時辰,都快到吃晚膳的時候了,賴了一陣子,在陸榆的幾番催促下,只好乖乖起床。

“換身衣裳,随我去見長老。”陸榆道。

陶然然不解,道:“見他作甚?你還要讓我去九曲齋學禮儀嘛?”

陸榆道:“不是。”

陶然然松了口氣,道:“那便好。”

換上之前陸榆拿好的衣裳,穿好之後便發現不對勁,道:“這是男裝?”

陸榆:“嗯。”

陶然然皺了皺眉,正準備在櫃子裏找別的衣裳,卻被一只手臂給攔住了。

陶然然擡起頭,道:“我要穿裙子。”雖說被揭穿了,可也就陸榆知道,相信他會替自己保密的。

陸榆不為所動,道:“不必,就這麽随我去見長老。”

“什麽?!!!”陶然然驚訝無比,“他本來就不喜歡我,若是知曉我是男子,還不當場用他的拐杖敲死我?不去不去,打死都不去。”陶然然連連擺手。

“有我。”陸榆道。

陶然然将頭埋在被子裏裝死。

陸榆也不多說,直接把他拖起,幫他整理好衣服上的褶皺,好在臉上沒有塗胭脂,這一換上男裝,多了幾分英氣,加上眉間那花钿,又多了股柔和。在梳妝臺那拿了木梳将他淩亂的發絲給梳順,然後用玉簪绾起,束于腦後。

“要不,塗胭脂?”陸榆猶豫道。

陶然然不解,“穿男裝塗什麽胭脂?”

陸榆道:“怕被人瞧去。”

陶然然:“……”之前的時候怎麽沒怕讓人瞧去,說到底還是之前的模樣讓他放心,想到這個,陶然然不禁更加郁悶。

陶然然瞪着陸榆手中的胭脂罐,直到陸榆重新放回原處,這才收回目光,揉了揉酸澀的眼睛。

陸榆牽起陶然然,“去畫堂。”

陶然然幾次半途中想逃跑,可都被陸榆給拽住了,沒有半分機會。

一路上,大夥都朝陸榆身側的男子看,紛紛投去好奇的目光,這是哪家的少年郎?模樣雖算不上俊,可好歹也是清秀無比。只是,這少年郎,怎麽這麽熟悉呢?

陸易春輕輕拍了拍陸雨眠胳膊,好奇道:“你說宗主牽着的那個男子是誰啊?”

陸雨眠搖搖頭,思量了許久,也想不出來,無奈道:“未曾見過。”

陸易春摸着自己下巴,猜測道:“看他穿着咱們衆玄的衣裳,你說會不會是新來的小師弟?”

“估計吧。”陸雨眠道。

畫堂內,陸初閣與陸遠書二人相對而坐,二人面面相觑,不知陸榆通知二人來,究竟是有何要事。二人吵鬧多年,難得這麽心平氣和的好好坐着,聊上幾句。

忽然想到今日山下衆多百姓前來,難不成是因這事?怕是遇到什麽棘手的事情了。

遠遠看見陸榆走進來,陸初閣放下手中的茶杯,剛想說話,卻看見他身後的陶然然,一臉莫名,這是哪家的弟子?穿着衆玄的衣服,只是這模樣倒是眼生的很

陸遠書也很意外,放下手中的茶杯,擦了擦嘴角,調侃道:“鶴青,到哪尋來了這個少年郎?長得倒是挺清秀的,就是小了點,不怕你家娘子知道後尋你吃醋?”

陸初閣這才看到二人牽在一起的手,眸色微沉,不禁輕咳一聲,眸光暗含不悅,如此不分輕重,實在是有辱門風。

陸榆松開陶然然,對着二人拱手道:“長老,叔公。”

陸初閣看向陶然然,道:“不知這位小公子,從何而來?”

陸遠書一臉促狹地看了眼陸榆,然後拍了拍陸初閣的肩膀,慢慢地說道:“我就說你老頭子人老眼花,仔細瞧瞧,這位不就是鶴青的娘子啊。”

陶然然看着陸遠書,投去驚訝的目光,他還以為就陸榆知道呢,這究竟怎麽回事?

陸遠書回了陶然然一個眼神,好似在說:“老夫知道的可多了。”

陸初閣眯着眼湊近陶然然仔細打量,一時間震驚不已,連連後退,坐回椅子上,怒氣沖沖道:“百川一個小門小戶,竟敢欺我衆玄,豈有此理!”

陶然然吓得身子一個激靈,低下頭,不用看陸初閣此刻的表情也能猜出來。

“休書一封告訴陶肆,讓他好生前來解釋!咳咳。”陸初閣氣得直咳嗽。

陸遠書看着陸初閣那漲紅的臉,連忙遞過茶水,道:“動這麽大氣做什麽,你這老身子骨,哪裏禁得住。”

茶水濕潤了喉腔,這才舒服了些,陸初閣再次盯着陶然然,冷聲道:“這個人,無論如何,都不能再留下,必須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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