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胭脂

陸榆手上動作一頓,委屈地看着陶然然,喊了聲:“娘子。”

陶然然眨了眨眼,無力扶額,完了,剛才忘了這貨不能兇的。

“娘子。”陸榆再次喚了聲。

陶然然擺擺手,道:“好了,你先起來。”

“好。”陸榆乖巧地點點頭,然後慢慢起身,只是目光一直不肯從陶然然身上離開。

陶然然整理了一下衣服,伸出手道:“腰帶給我。”

陸榆低頭看着手心的腰帶,藏在身後,搖搖頭,道:“天色已晚,解衣歇息便是,無需腰帶。”

趁着陸榆現在好欺負點,陶然然故作厲色,道:“拿來!”

陸榆依舊固執地搖頭。

陶然然與他對視了許久,見他不為所動,只好放棄,無力躺下。

陸榆脫下外衣,挨着陶然然睡下,手捂着半邊臉。

陶然然在半夢半醒間,只覺得臉上一股濕噠噠的感覺,身上有只手的肆意摸索着,胸口發悶,似有被什麽壓着。

“下去!”陶然然猛地睜開眼,只看見陸榆勾着腦袋,不停地親吻他,一時惱了起來。

陸榆被他這麽一推,猝不及防,掉在地上,不明所以地看着陶然然。

“大晚上還耍流氓,還讓不讓人睡了。”陶然然強壓着怒氣道。

陸榆張了張嘴,終沒說出什麽,始終捂着臉,眉頭緊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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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然然這才發現陸榆的不對勁,問:“你怎麽了?”

陸榆擡起頭,聲音含糊不清道:“嘴疼。”

“過來,我瞧瞧。”陶然然道。

陸榆走了過去,張開嘴,挨着一旁燭臺上的燈光,以便讓陶然然看清楚些。

陶然然湊過頭仔細一看,原是牙龈處一片紅腫。

“你吃了什麽?”陶然然問。

陸榆搖搖頭,“沒有。”

“那你以前疼過嗎?”陶然然問。

陸榆仔細想了想,道:“沒有。”

陶然然幹脆放棄問他了,忽然想起一事,“你能吃糖麽?”

陸榆皺眉,道:“沒有,不喜歡。”

陶然然:“……”

最終,陶然然肯定,就是那串糖葫蘆惹的禍,好好的竟然上火了。

客棧裏的茶是用魚腥草泡的,雖說味道有點怪,可好歹派的上用場。陶然然倒了杯茶給陸榆,道:“喝吧,消炎。”

陸榆聞了聞味道,嫌棄地別過頭,道:“不要。”

“真不要?”陶然然道。

“不要。”陸榆拒絕得幹脆。

陶然然将杯子放回桌上,“疼死算了。”自己重新躺回榻上,閉眼睡覺。

陸榆緊挨着他,趁他不備,低頭吻上他的雙唇。

陶然然往裏挪了一下,惱道:“幹什麽!”

陸榆眨了眨眼,道:“這樣就不會那麽疼了。”

陶然然話一噎,真是無論什麽時候都知道占便宜,煩躁地撓了撓頭發,起身将桌上的茶端來,壓低聲音道:“老老實實喝下去!”

陸榆弱弱地說了句,“要喂。”

“你是三歲小孩嗎?”陶然然嗤笑一聲。

哪料陸榆認真點頭,“是的。”

陶然然幾欲抓狂,這樣的陸榆,實在是太不要臉了!

為了能安安心心睡個覺,忍了。

陶然然将杯子送到陸榆嘴邊,道:“張嘴。”

哪只陸榆搖搖頭,指了指陶然然的嘴,然後又指了指自己的嘴,道:“要這樣。”

陶然然深吸一口氣,将茶灌入自己口中,然後捧住陸榆的臉,嘴對嘴将茶送入他口中。

一番功夫後,陶然然精疲力盡地躺着,臉紅撲撲的,比他眸子的顏色還要深,嘴裏都是魚腥草的味道,實在是受不了。

陸榆心滿意足地抱着陶然然,道:“好甜,嘴不疼了。”

陶然然瞥了他一眼,無力再與他計較了,呼吸漸漸平穩,沉沉睡去。

天色轉亮,客棧裏的窗紙都有些年頭了,根本遮不住太陽的光芒。

陸榆悠悠轉醒,看着懷中的人,便又合上眼。

牛馬鎮終于回歸了以前的熱鬧,個個臉上挂笑,攤販吆喝聲此起彼伏。

陶然然喝完一碗白粥,揉了揉酸澀的眼睛,不停地打着呵欠,眼淚水擦了一波又一波,不滿地瞪着陸榆,都怪他。

沈無計見狀暗自思忖,昨晚那是鬧騰了多久?目光在二人臉上打轉,忽然對上另一雙幽深的眸子,立馬轉過身,這徐思,怎還沒回去。

結完賬後,一行人朝西洲飛去。

沈無計看了眼身後的人,驚訝道:“徐兄去哪?”

“西洲。”徐思道。

沈無計不禁疑惑,“你與長亭的關系……”若他沒記錯的話,徐思曾将陶肆打得手臂骨折,害得陶肆錯過書院的考試。

徐思別過頭,道:“又沒說去見他。”

西洲

大大小小的荷塘,幾乎是每家門口都有一個,因是八月,荷花已經謝得差不多了。

陶然然走在街上,想着要帶什麽東西送給陶肆,想來想去,像陶肆那麽溫潤的一個人,玉就很配了。

是以,陶然然走進珍寶坊,一眼便看中櫃臺正中央擺放的白玉,光滑細膩,色澤如脂。

“掌櫃的,就要它了,多少錢?”陶然然道。

掌櫃樂呵呵地将玉拿出來,笑道:”這位公子眼光真好,這乃是上等的白玉,需一百兩銀子。”

陶然然将玉握在掌心,細細摩挲,轉頭望向陸榆。

陸榆從袖間掏出一百兩銀票遞給掌櫃。

陸雨眠拿錢的手頓了,宗主何時會帶銀子?

陸易春則傻了眼,一百兩的玉,這麽貴?夠平常五口之家錦衣玉食的過上一輩子了。

出了珍寶坊,迎面與一人撞到,陸榆将陶然然帶到身側,冷冷看着來人。

那人身着藏藍色衣裳,面容清秀,正一眼疑惑地看着陶然然。

陸榆将陶然然擋在身後。

那人收回目光,道了聲:“抱歉。”便走了,還不待他走出兩步,立馬轉身,指着陶然然,喊道:“陶然然!”

陶然然僵了一下,轉過頭看着那人,道:“你認得我?”

“何止啊。”何閑許皮笑肉不笑地說道,當初陶然然每天擦得跟鬼一樣纏着自己,賴着買胭脂。當初為了甩開陶然然,他也不知道買了多少罐胭脂給他。

“今日穿的比之前好看多了,姑娘家的,還是簡單點好,聽聞你出嫁了,今日回來是為何?難不成被休了?”何閑許道,他只當是陶然然被休棄了,故意喬裝回來。

陶然然看了眼陸榆,見他面色不改,便松了口氣。

哪知何閑許就像話痨一樣,繼續說道:“你也是可憐之人,這樣吧,我去如玉樓給你買些胭脂吧,以前送你的太差了。”

陶然然明顯感覺到自己脖子發涼,心底暗罵何閑許沒腦子。

何閑許說完後,準備拽着陶然然,手剛伸出去,就被陸榆拂開。

陸榆冷冷掃視着何閑許,眸裏帶着一絲怒意。

何閑許讪讪地收回手,輕咳一聲,“陶然然?”

陶然然張了張嘴剛想回話,可看見陸榆那快要吃人的眼神,識趣地閉上嘴。

陸易春悄悄說道:“雨眠,宗主生氣了。”

陸雨眠點點頭,“嗯,有點嚴重。”

看着陸榆那冷冰冰的臉,何閑許心裏直發毛,只好借口家中有事,匆忙離去。

陶然然讨好地笑了笑,道:“別在意,那個人,我不認識。”

這話聽起來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思。

陸榆臉色更加不善,拽着陶然然往前走,目光不時看向周遭的店鋪。

陶然然就這麽任由陸榆一路拉着,看見如玉樓三個字,陸榆眸光微閃,擡腳走進去。

一股淡淡的花香圍繞在鼻尖,只是這香味,有點熟悉。

“二位公子,是要買胭脂嗎?”柔和的女聲響起。

陸榆指着櫃臺上的胭脂,道:“全要。”

老板愣了一下,打趣道:“即便是送心上人也不需要這麽多吧?”

陸榆道:“無礙,他喜歡。”

老板樂呵呵的将胭脂打包好,直誇陸榆心思好,被他看上的姑娘定是世間最幸福的。

陶然然無力望天。

出了如玉樓,陶然然懷裏抱着十多盒胭脂,惹得行人頻頻回頭。

陸雨眠二人好不容易跟上,看見陶然然懷裏的胭脂,不禁錯愕,夫人的愛好,當真是特殊。

陸榆走在前頭,陶然然低頭看着地上,陸雨眠幾次想幫陶然然分擔點,奈何幾欲開口,都被陸榆眼神制止住了,只好作罷。

行至百川大門前,陶然然胳膊直泛酸,将胭脂放下,坐在臺階上,無力地靠在一旁的荷花雕塑上。

陸雨眠對着守門弟子拱手道:“在下衆玄陸雨眠,勞煩二位通報一聲,便說陸宗主攜夫人前來拜訪。”

守門的兩人相視一眼,一人轉身朝裏走。

很快,陶肆走了出來,依舊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樣,只不過面容似乎有些憔悴。

陶肆還來不及朝陸榆行禮,便看見地上坐着的陶然然,錯愕不已,良久,方才開口道:“阿适?”

陶然然擡起頭,看着陶肆,眼眶一紅,聲音哽咽,喊道:“大哥。”

“你這是怎麽了?”陶肆問道,陶然然此時的裝扮,完全與之前不一樣。思及此,擡眸看了看陸榆,拱手道:“陸宗主。”

陸榆微微颔首,回禮道:“陶宗主。”

陶肆将陶然然扶起來,替他撫平衣上的褶皺,低聲問:“被發現了?”

陶然然點點頭。

陶肆皺了皺眉,餘光瞥了眼陸榆,難不成今日是陸榆特意将阿适送回?

“陸宗主。”陶肆将陶然然擋在身後,“一切過錯,皆由在下承擔,與舍弟無關。”陶肆現在只當是陶然然的身份被發現惹得陸榆不滿,故被送回,看見陶然然那委屈的模樣,定然是受了什麽苦。因此,看向陸榆的目光愈發不善。

陸榆看了看陶肆,又看了看他身後的陶然然,道:“進去再說。”說完,擡腳往裏走,走到陶然然身側時,停了一下,道:“這些胭脂,夫人好生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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