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閑趣
“陸鶴青,好了沒有啊?”陶然然臉憋得通紅,艱難地看着前方的人。
陶然然挨着牆根倒立,雙臂撐着地面,忍不住發抖,額間的汗水滴在土裏。
陸榆輕抿一口茶,道:“風筝好玩麽?”
“不好玩。”陶然然聲音帶着一絲顫抖,他真的快堅持不住了。
“哦?”陸榆聲音微微上揚。
陸易春站在一旁的長廊上,看着陶然然的模樣,感慨道:“宗主這是怎麽了?這麽生氣?”這倒立可是對于他們這些犯錯的弟子懲罰,嚴重時還會放本古書在那,要求一個時辰內将書裏的內容背得滾瓜爛熟,因此該罰有個雅稱,為“溫書”。
沈無計走近一看,忍不住笑出聲,道:“前幾日還膩膩歪歪的,如今大變樣了。這該是你們衆玄遠近聞名的溫書了吧。”
陸易春眨了眨眼,沈公子懂得還挺多的。
“撲通”一聲,陶然然四肢無力,癱倒在花叢裏,頭發上沾染了泥塊,一些泥土順着領口鑽進衣裏。
陶然然喘了幾口粗氣,然後起身跳了幾下,試圖将衣服裏的泥土抖落,似乎并沒有多大成效。
陶然然直接無視陸榆,甩着袖子,大步朝屋裏走去。
陸榆跟着走進來。
“出去!”陶然然語氣不好。
陸榆未置言語,走到陶然然身後,替他将發梢上的泥土摘幹淨。
陶然然伸手推開陸榆,罵道:“滾開!老子不需要你假惺惺的。”剛說完,就意識到不好,擡起頭,果然,陸榆眸裏滿是委屈,隐有淚光閃爍,一雙手不安地攪動着。
“娘子。”陸榆小心翼翼地喊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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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然然坐在榻邊,無力扶額,真的受不了這樣的陸榆。
陸榆拉了拉陶然然袖子,再次喊了聲:“娘子?”
陶然然拍開他的手,道:“別碰我。”
“哦。”陸榆失落道,然後默默轉身,搬了把凳子放在窗口,然後自己站了上去,本就高大的身子将窗口遮了一半,腦袋快挨到房梁了,總之要多古怪有多古怪。
“你在做什麽?”陶然然好奇地問。
陸榆悶悶的聲音傳來,“娘子不理我,心情不好,看風景,解憂。”
“噗嗤。”陶然然忍不住笑出聲,還真是傻大個。
陸榆回過頭,道:“娘子笑了,是不是就不生氣了?”
陶然然朝陸榆走近,道:“下來吧。”
陸榆張開雙臂,嘴角咧開,道:“要抱。”
陶然然看了看自己的身形,搖搖頭,道:“抱不動你。”
“要抱。”陸榆道。
陶然然表情逐漸糾結,這家夥是在撒嬌?
“成。”陶然然無奈,張開雙臂,“下來吧。”
陸榆攀上陶然然脖子,然後一跳,緊緊抱住陶然然。
陶然然忍不住向後退了幾步,然後将人松開,道:“你可真沉。”
沈無計伸長脖子想看清楚屋內發生了什麽事,奈何門被關上,又不好冒然上前觀看,那樣實在有損形象。
“難不成真像老人們常說的,夫妻倆關上門,什麽事都沒了?”陸易春突然冒出一句話,因為沒在聽見屋內傳來聲響。
沈無計忍俊不禁,拍了拍陸易春肩膀,道:“看來衆玄弟子也不都是榆木疙瘩。”
陸易春嘴角輕抽,道:“沈公子對于衆玄似乎有什麽誤解。”
沈無計搖了搖胸前的扇子,挑眉道:“衆玄太注重形式,要求什麽都一樣,甚至所有弟子的身材都一樣,太死板了。”
陸易春道:“這不很正常麽?”
沈無計嘆了口氣,道:“算了,當我沒說。”
這時,耳邊傳來木門打開的聲音,只見陸榆拉着陶然然飛快地朝前方跑去,陶然然手上還拿着一個圓形的東西,上面飄着幾根彩帶,勉強來說,好像是個風筝。這些都還算正常,不正常的倒是陸榆,素來注重儀态,沉着穩重的人,怎麽會跑得那般……醜?
沈無計道:“那是你們宗主麽?”
陸易春愣了一下,道:“好像是。”
“走!咱們跟上去看看。”沈無計道,剛走出兩步,只見陸易春依舊站在原地,“不去看看?”
陸易春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不去。”他可不敢。
沈無計遺憾道:“好吧,那我自己。”話還沒說完,便被人截了去,“去做什麽?”
沈無計一看來人,無力望天,道:“徐思,你怎麽還不回去?好歹是位宗主,曜靈沒事忙麽?”他現在都不想與徐思客套了,之前還會喊徐兄,現在是喊都不想喊了。
徐思皺眉,道:“你想我走?”
沈無計尴尬地笑了笑,道:“不是不是。”
“要走也行,你與我一同。”徐思道。
“我還想多留幾日,與長亭兄好生敘敘舊。”沈無計道。
“陶肆有什麽好的。”徐思冷哼一聲。
沈無計道:“挺好的。”
陶肆剛走到長廊的另一頭,便聽見沈無計這話,眼角的染上幾分笑意。
徐思一眼便看見陶肆,譏诮道:“到底是小家子氣,堂堂正正站出來便是,躲在那像什麽樣子,這麽多年了,還是改不了。”
陶肆垂眸,走上前,拱手道:“徐宗主,無計。”
徐思勾了勾唇,道:“好歹也是同窗,喊我徐宗主,喊他無計,實屬生分啊。”
“夠了!”沈無計出聲打斷道,“徐思,是你自己要留下的,好歹在主人家,怎可這般無禮?”
“對心懷叵測之人,我可不屑。”徐思嗤笑一聲。
之前在書院,徐思對陶肆也是這般冷嘲熱諷,剛開始還好,自從後面動手之後,二人關系更是如履薄冰,本以為這麽多年過去了會好轉,結果不盡然。
陶肆面色不改,道:“徐宗主所言,長亭不敢茍同。”
徐思甩袖道:“小門小戶,當真是沒臉沒皮。”
沈無計面露愠色,揮動手中折扇朝徐思打去。
徐思利落地躲過去,道:“你這是做什麽!”
“徐宗主,嘴下留德。”沈無計冷冷道。
“沈無計,你什麽都不知道,陶肆對你別有用心。”徐思咬牙道。
沈無計涼涼睨了眼徐思,道:“與你何幹?”
“你!”徐思握緊雙拳,死死盯着沈無計,憤然離去。
相比于這裏劍拔弩張的氣氛,陶然然那又是另外一副場景。
之前陸榆賴着要去放風筝,陶然然只好翻箱倒櫃找了個爛風筝來安撫。
“不玩了。”陶然然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氣,這破風筝,哪裏飛得起來,一直都在撿,不曾歇息片刻。
陸榆抱着風筝,道:“那明天再玩?”
陶然然看着陸榆,心裏暗下決定,日後再也不兇他了,這樣的陸榆,太難伺候了。
接近午時,陽光有些毒辣,陸榆玩累了,顧不上午膳,便睡了過去。
陶然然坐在桌邊,看着熟睡的陸榆,心裏松了口氣,待他醒後,便會正常了。
“阿适。”門外傳來陶肆的聲音。
陶然然起身打開門,道:“大哥?”
陶肆走進,道:“沒去用午膳?”
“太累了,待會吃。”陶然然道。
“方才你與陸宗主到做什麽?”陶肆問。
陶然然撓了撓腦袋,“随處走走。”
陶肆笑了笑,靜靜看着陶然然。
陶然然被他這樣看的有些不自在,道:“大哥有話想說?”
“阿适與陸宗主,可曾适應?”陶肆問。
陶然然輕咳一聲,道:“還好。”
陶肆垂眸,道:“兩男子,要經多少白眼與流言。”
“大哥,我不介意的。”陶然然安慰道,他是真沒介意這個。
“你可曾想過若是陸宗主日後喜歡別家姑娘,你又當如何?”陶肆眉心微蹙,眸裏帶着一絲愁緒。
陶然然想了想,道:“他若喜歡便去喜歡,我也一樣,遇上喜歡的也好。”
陶肆嘆了口氣,揉了揉陶然然的發絲,道:“沒想過陸宗主?”
“暫時沒有。”陶然然道。
陶肆沒有再回,兩兄弟就這麽站着。
陶然然忽然想到一事,道:“最近怎麽沒見沈姑娘?”
“她日後不會再來了。”陶肆回道。
“為什麽?”陶然然問。
陶肆笑而不語,擡腳離去,臨走前留下一句,“世間有很多的無可奈何,為兄希望你是例外。”
陶然然細細琢磨這話,難不成沈海月與陶肆之間發生了什麽不愉快的事?
到了未時,陸榆才轉醒,習慣性地看向身側,陶然然并不在,起身準備去尋,卻看見人正趴在桌前睡得正香,嘴巴微微張開,手背都是口水。
輕輕推開門,只見陸雨眠站在院門口。
“有事?”陸榆道。
陸雨眠拱手道:“大長老傳信前來,有要事相商,請宗主即刻回去。”
陸榆皺眉,道:”稍後。”
“是。”
陶然然一直睡到傍晚,一出門便看見火紅的晚霞浸染着天幕。伸了伸攔腰,活動有些發麻的手臂。
陸榆走進來,道:“要回去了。”
陶然然愣了一下,“回衆玄嗎?”
陸榆道:“嗯。”
“那好,走吧。”陶然然道。
“東西。”陸榆看陶然然兩手空空。
陶然然問:“哪有什麽東西?”
陸榆道:“胭脂。”
陶然然:“……”
回到衆玄天色已經漆黑,陸榆去了畫堂,只見陸初閣面色不好地坐着。
“足足晚了兩個時辰,鶴青,你素來有分寸,今日這是怎麽了?可是遇見什麽麻煩?”陸初閣道。
陸榆道:“未曾。”
“那是怎麽?這不像你。”陸初閣道。
一旁的陸遠書插話道:“你可別忘了,鶴青可是有媳婦兒的人,人家現在可是兩個人,自然不同先前。”
聽到這話,陸初閣便想起陶然然,氣不打一處來,道:“如此不知輕重!”
陸遠書遞給陸榆一個無奈的眼神,沒辦法,陸初閣這老頭就是不喜歡陶然然,他這幾天說了那麽多好說,終究沒能改變他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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