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魂去

莫複歸帶着徐思來到一處石門，轉動一處石塊，石門從裏打開，一股潮濕的味道撲鼻而來。

二人走了進去，剛好看見莫星垂從一處洞窟走出來，拱手道：“宗主，徐宗主。”

徐思微微颔首。

“一切可準備妥當？”莫複歸略有深意地看向莫星垂。

莫星垂點頭，道：“已。”

莫複歸嘴角微揚，目光轉向徐思，道：“此次需勞煩徐宗主了。”

徐思垂眸，道：“莫宗主客氣了。”

莫複歸給了莫星垂一個眼神，莫星垂會意，開始施法，正前方的石壁忽然坍塌，一道淡藍色的光芒亮起，之後出現一個人身獸臉的東西，雙目緊閉，似在沉睡。

三人腰間的清鈴開始作響，在這石洞中，更顯清脆。

“這是？”徐思疑惑道。

莫複歸皺眉道：“前日門中弟子下山降靈，碰巧遇上了，這兇物怨念極深，難以對付，便封在這石窟中，看它模樣，便随意取了個名，叫作‘魅’。”

徐思看向莫複歸，道：“需要徐某做什麽？”

“曜靈素來以樂音殺敵，還請徐宗主幫忙迷惑這兇物心智，如此，莫某方能将它降服。”莫複歸一一道來。

徐思猶豫了一會兒，道：“好。”

原本沉睡的魅突然睜開眼睛，拖着粗壯的雙四肢，敲打着地面，使得地面開始顫抖，不時有石塊掉落下來。

徐思躲在一側，開始拿出玉簫吹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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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聽聞聲音傳來的方向，明顯愣了一下，然後似乎魔怔了一般，摩拳擦掌，飛快地朝莫複歸襲去。

莫星垂剛拔刀出鞘，作勢欲朝魅刺去，卻被人抓住了手腕。

只見莫複歸搖搖頭。

莫星垂愣了一下，然後将刀收回，手上做着一些看似複雜的招式。

徐思并未注意二人的動作，只顧着低頭吹簫，腦海中浮現着與沈無計初見時的情景。

那年柳枝剛發新芽，望舒城外的渡口，二人的船只相碰，因而結識。香山書院坐落在城郊，二人相繼報道，再次遇上。年少時的徐思過于頑劣，難免有些嬌縱，三天兩頭闖禍。沈無計看不下去，便也會勸着些。徐思對沈無計本就有些好感，加上後來這些種種，心中對他更加喜愛。

“徐宗主。”帶着幾分壓抑的聲音打斷了徐思的回憶。

徐思回過神，循聲望去，只見莫星垂倒在地上，捂着腿上的傷口，鮮血順着指縫流出。另一旁的莫複歸也好不到哪去，臉上有三道血痕，手臂也被抓傷。

“抱歉。”徐思不好意思地說道，不再想其他，一心一意地吹着曲子。

魅開始趴下，昏昏欲睡，雙眸看着徐思，流下一串淚水，眼裏無奈與悲痛交織。

徐思愣了一下，這是？

莫星垂見狀，立即說道：“它這是裝可憐麽？”

徐思也當作如此，便也沒再看它。

魅仰頭高呼幾聲，沖起來朝徐思攻去。

徐思靜坐着，以為莫複歸會替他解決，哪只當魅近在咫尺的時候，始終不見莫複歸行動，徐思無法，只好抽出長劍，毫不猶豫地朝魅刺去。腥紅的液體濺了一臉，手上黏糊糊的一片。

莫複歸見狀，眼底劃過一絲得逞，扶着一旁的石柱站起來，根本不在意身上的傷，興致勃勃地看着徐思，接下來的事，應該很精彩。

只見魅緩緩倒下，鮮血還在流淌，浸濕了徐思的靴子，下裳邊緣也沾染了幾分。

周遭的景物開始變化，原本的石窟消失不見，地上的魅也變成一位白衣少年，胸口插着一把劍，鮮血染紅白衣，猶如大簇紅梅，分外耀眼。

徐思呼吸一滞，手中的玉簫掉落在地，顫抖地喊着：“無，無計。”跪着前行，顫抖地抱起沈無計，泣不成聲。

“徐宗主果然大公無私，實在令莫某欽佩。”莫複歸笑道，“方才沈無計向你落淚，你也無動于衷，看來徐宗主也并未真心待他。”

“啊！”徐思崩潰地抱着腦袋，大聲喊叫，他殺了沈無計，殺了自己最為摯愛的人。

莫複歸饒有興致地看着徐思，那日沈無計被丢入鎖魂墟後，他赴險而入，将奄奄一息沈無計拖了出來。自己也傷得不輕，好在沈無計起了點用處。

“星垂，将沈無計的屍體扔進鎖魂墟，放在這裏，看着礙眼。”莫複歸交代一句，便轉身離去。

“是。”

徐思幾近癫狂，揮劍砍斷自己的右手，然後發瘋似的又哭又笑，邊跑邊大喊大叫。

莫星垂冷眼相待，拖着沈無計，狠狠丢進鎖魂墟。

躲在一旁假山後的陶肆看見了，幾次想要上前阻止，都被陶然然給攔下了。

“阿适，他在那。”陶肆哽咽道。

陶然然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将陶肆的腦袋往下按。他們可是問遍了路人，這才打聽到四安的居處，胡亂摸索，卻不料在這撞見了莫星垂。

待莫星垂離去後，陶肆再也等不住，趁着周邊無人，沖了上去。

陶然然緊随其後，警惕地看向四周，生怕有人來。

看着黑漆漆的洞口，以及陣陣吹來的涼風，陶肆擡腳便想進去，卻被久微給攔住了。

“不可以，這是鎖魂墟。”久微阻止道。

“鎖魂墟？”陶肆眸光微閃，“可是，無計在裏面。”

“別說你沒聽過鎖魂墟？”久微道。

陶肆垂眸，道：“聽過。”

“那你還準備進去？”久微問道。

陶肆點點頭。

“那個沈無計，當真值得你連命都不要？”久微有一絲煩躁。

陶肆揚了揚嘴角，彎腰摸了摸久微腦袋上的葉子，然後看向陶然然，道：“阿适，百川，交給你了。”說完，繞過久微，踏入鎖魂墟，他不想再錯過沈無計，即便是死。

陶然然喉嚨苦澀，抹掉眼角的淚水，也不多想，縱身躍入。

久微無奈嘆氣，往前挪了幾步，身上的皮都快化了，只好往後退，蹦跶着身子離開，它得趕緊去衆玄找陸榆。

“大哥？”陶然然喊道。

這裏面黑漆漆一片，什麽都看不見，只不過不時能感受到東西經過，不時拍拍你的胳膊，不時撓撓你的腦袋，總之，後背一直涼嗖嗖的，可怕得緊。

“哎喲。”腳下絆倒什麽東西，身子不自覺往前倒下。

“阿适。”細若蚊蠅的聲音響起，陶然然一驚，竟是陶肆。

陶然然趕忙挪着身子，在附近摸着，終于摸到溫熱的軀體。

“大哥，你怎麽了？”陶然然抱起陶肆焦急地喊道。

“你怎麽也進來了。”陶肆有氣無力地說道。

感受到陶肆那逐漸微弱的氣息，陶然然眼眶一熱，道：“別說話了，我帶你離開。”

“沒用的。”陶肆艱難地搖搖頭，“進了鎖魂墟，哪會有生還的人。”

“會有的，你看，我這不就好好的嗎？”陶然然道。

“這裏，怨……氣太重，百鬼穿梭，你若無恙，早些離去。”陶肆斷斷續續地說道，“無計，我找到了，在我身邊，阿适，我，很開心。”

陶然然握住陶肆垂下的手，眼淚抑制不住的落下，緊緊摟住陶肆。

衆玄

自打陶然然離開後，陸榆便四處尋他，一直無果，聽聞久微的話後，錯愕不已，一時回不過神。

畫堂內一片沉寂，陸遠書雙手托腮，眼珠子來回轉。

陸初閣則端坐着，目光停留在陸榆身上。

“長老，叔公。”陸榆忽然站起身，開口道。

陸初閣道：“我不允許。”

“他是我夫人。”陸榆堅定道。

“你冒然前去四安，莫複歸會怎麽想？”陸初閣問道。

“随他。”陸榆丢下這兩個字，大步離去。

陸初閣鐵青着臉，發着牢騷：“當初就說休了他，闖禍接二連三，如今局勢大不如前，莫複歸陰險狡詐，鶴青前去，保不住會對他做些什麽。”

沉默許久的陸遠書開口道：“言之有理。”

“你同意我說的？”陸初閣愣了一下，陸遠書難得會贊同他。

“進了鎖魂墟，哪還有生還的可能。”陸遠書沉聲道，“你跟着鶴青去，及時攔住他，以免做出什麽錯事，衆玄，我來看着。”

陸初閣點頭，道：“好。”

莫複歸懷裏擁着美姬，正美滋滋地喝着美姬遞過來的酒，還沒來得及咽下，就看見莫星垂急匆匆地走來。

“怎麽回事？”莫複歸帶着一絲不悅道。

莫星垂回道：“陸鶴青來了。”

“他來做什麽？”莫複歸推開懷中的美姬，不解道。

莫星垂搖頭，道：“他在鎖魂墟入口。”

莫複歸眉頭緊蹙，大步往鎖魂墟走去。

陸榆站在鎖魂墟入口，隐在袖中的手暗暗握緊。

“宗主？”陸雨眠喊道。

“嗯。”陸榆輕輕應了聲。

陸雨眠與陸易春二人相視一眼，皆拱手道：“還請宗主三思。”

陸榆恍若未聞，暗暗運力，掌心出現一個淡黃色的圓球，直直朝入口砸去，片刻的明亮後，又是無盡的黑暗。

“陸榆！”陸初閣趕來，厲聲呵斥。

陸榆回過頭，道：“長老。”

“跟我回去！”陸初閣紅着臉道

“夫人還在裏面。”陸榆不為所動，目光轉向前方，擡腳準備走進去。

“陸宗主，有什麽想不開的？好好的，要往這鎖魂墟闖，難不成忘了九年前麽？”一道溫和的聲音傳來。

莫複歸慢慢走近，對着陸初閣拱手道：“陸長老。”

陸初閣微微颔首，“莫宗主。”

“不知諸位來我四安，所為何事？”莫複歸笑問。

陸初閣讓陸雨眠二人盯緊陸榆，生怕他進去，這才回答莫複歸，道：“鶴青思念父親，便想來看看，叨擾莫宗主完了。”

莫複歸眸光微閃，道：“原是如此，那莫某先告辭了，諸位請便。”

最終，陸榆沒能進入鎖魂墟，而是被陸初閣打暈了，被擡回衆玄。

“你的意思是說昨日陶然然進入鎖魂墟了？”莫複歸驚訝不已。

莫星垂點頭，道：“确實如此，師弟親眼看見，以為是賊人誤闖，也沒放在心上。”

莫複歸輕笑一聲，“當真是天助我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