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東窗事發
臘八這日各府間送粥,城外慈恩寺許多人家支了攤子施粥。這不是救濟,連年風調雨順,又是天子腳下,百姓安居樂業生活富足,在這施粥不過是圖個與民同樂。百姓們也樂得嘗嘗這高門大戶的粥與自家有什麽不同。
宮內也是要賜粥的,這粥做的精致,只是送到各府多半是涼了,禦賜的粥,涼了也要吃。
侯爺府上送的早,又有銀絲碳溫着,送到時還溫熱着。
侯爺吃了粥進就宮去了,冬季有兩場大雪,卻又不成災,今年眼看就要過,都說瑞雪兆豐年,瞧着來年又是風調雨順,陛下去了宗廟感謝祖宗庇佑。
陛下還說求祖宗保佑我大乾江山後繼有人。
侯爺進宮時陛下也剛回宮,想想方才的話,覺得不能只靠老祖宗庇佑,這事還得自己使力,于是将侯爺拖上了榻。
侯爺回神後也得了趣,積極配合。
這日,宮妃可召家人進宮作陪。
皇後傳了國公爺。
公爺出了後宮便來養心殿接兒子,一張臉喜怒難辨,張太監心裏一跳,說陛下今日早早出宮去了太廟,剛歇下,可要老奴通報一聲?
國公爺恭恭敬敬地說:“不敢擾了陛下休息。我那孽子沒個分寸,只怕打擾了陛下,勞煩張公公叫了他出來”
張太監讪讪:“國公爺哪的話,侯爺素來伶俐,甚得陛下喜愛,陛下與侯爺抵足而眠呢,怕是不好通傳。公爺不若先回了府,待陛下起了,侯爺自然就回了。”
國公爺說今年要回鄉祭祖,家中已收拾好了,臣在這等會接了犬子回府就上路。
張太監請人去偏殿坐了,奉了茶。
又關注裏頭動靜。
“長生——”陛下将人緊緊箍在懷裏,半晌沒動,二人俱是劇烈喘息。
聽到裏頭停了,張太監正要進去傳話,門還未推開又聽得侯爺一聲:“二郎——還要。”
于是剛停下的喘息,申吟,水聲,肉體碰撞聲再次響起。
張太監無心裏苦。
前幾日公爺不知哪聽到了點消息,自莊子回了府,就拘着他不讓出府。先生告假他就親自看着。
侯爺憋了許多日,今日娘娘召公爺進宮,府上沒了人管束,他迫不及待進了宮,自然不願草草了事。
陛下将人喂飽了也有些累,叫了人進來伺候着沐浴。
張太監說了國公爺在外頭等着。
陛下同侯爺說你睡會兒,今日就別回了,朕有些事,去去就來。
侯爺眼角泛紅,半眯着眼,懶懶點頭。
國公爺續了六盞茶,吃了一碟點心,上了兩趟茅房,陛下終于起了。
陛下發間有些濕氣,剛醒就沐浴?國公爺想娘娘說的怕是真的。
皇後讓身邊內侍傳話:“公爺向來不管家中事,可這回事關國祚,還請公爺以大局為重。”
國公爺想起前些日子聽到的流言,說陛下無後是因為好男風,那國舅爺手無縛雞之力卻封了武安候,又是陛下跟前的紅人,聽說常留宿宮中……
國公爺倒不覺得是真的,但畢竟不好聽,因此拘了兒子幾日。
那內侍道:“當初娘娘叫人給公爺傳話說三弟性子乖張,讓拘在府中磨磨性子,公爺便當真以為如此麽?”
公爺心中有些不喜,這到底是他家的事,當初內侍來傳話他摸不清是宮中哪位的意思,于是照做,如今明朗了便有些愠怒,把他公府當自己娘家了?
他們這樣的人家,三兒又一向得陛下寵愛,乖張些又如何?
卻聽那內侍道:“中秋那日,陛下在養心殿幸了人,掖庭卻未記下。那日侯爺便在養心殿。”
國公爺眼皮一跳。
內侍繼續說:“這幾日流言四起,不論陛下養在養心殿的是誰,娘娘臉上都不好看,況且那是元皇後的親弟弟。”
國公爺思忖着開口:“三兒自小養在宮中,同陛下倒比兩個親哥哥更親近些,陛下又寵他,他多進宮也是……”
皇內侍打斷他:“公爺,您若不信,只管去養心殿瞧瞧……聽說公爺今日前腳出府,侯爺後腳就進了宮。”
公爺心中愈發不喜,這事在自家府上安插了人?只是不知是府內還是府外?這當真是皇後身邊的人?愚蠢如斯,那皇後也真不愧是小門小戶出來的。
“娘娘覺得該如何?”
“不論是真是假,公爺帶着家人回鄉祭祖吧,也好叫這流言平息。”
國公爺于是來了養心殿。他不傻,流言總有源頭,不管是真是假,不可能是養心殿傳出去的。
既然如此,不管這幕後之人目的如何,避開确實是最好的。
國公爺也是男人,男人做了事後多少有些不同。國公爺沒想到娘娘說的竟是真的。
陛下客氣地喊了國丈,國公爺一時竟分不清,陛下這聲國丈是為誰喊的。
國公爺理清了心思,說了來意。
陛下說:“長生睡得沉,還未醒,國丈不如先回府去,長生若趕不上回鄉,朕自派人送他。”
過了臘八就是年,各府紛紛準備起年節公爺卻臨時決定要回鄉,蹊跷得很。
況且國公祖上在河北,不很遠,走上十日左右也就到了,時間上還寬裕,卻走得這樣急。
國公爺沒辦法只好應:“是。”
陛下狀似無意間提起公府二爺在翰林院當差,二十三日封筆,趕不上回鄉。
國公爺哪裏想過這麽多,當下只能說二子媳婦有孕,不便長途跋涉,今年不回。
陛下就說:“長生自小是在朕身邊長大的,這要分別許久,朕也有些不舍,且二公子一人在京難免孤寂,便留了長生同他兄長一處吧。”
國公爺無法,只能說:“陛下恕罪,實在是聽到了謠言,要帶幼子回鄉避避。”
陛下問什麽謠言,國公爺照實說了,陛下思索片刻:“朕竟不知有這事,也怪朕不好,喜歡長生就講他拘在身邊……倒是沒注意這些。”
國公爺連忙說能得陛下寵幸是犬子的福分。
陛下點頭:“只是這出行不宜匆忙,回鄉之事不若暫緩兩日?”
國公爺應下,告退了。
人一走陛下沉了臉:“去查,從哪傳的話。”
不過片刻張太監來回話:“國公爺從娘娘宮裏來的。這流言确實是有的,只是要查明源自何處還要些時日。”
陛下卻說,不必查了。
除了皇後還有誰。
長生離京也好,有些事也該清算了。
侯爺醒後,想到自己與二郎颠鸾倒鳳,老爹卻被晾着喝涼茶,連帶着對陛下也沒有好臉色,全然不顧是誰勾着人不放。
他這喜怒不定時不時的鬧鬧脾氣,陛下也習慣了,安慰他,國公爺不會動家法
的。
等待陛下傳召時喝涼水又戰戰兢兢不敢方便的當然有,但張太監可不敢這樣怠慢國公爺。
再三向侯爺保證招待得好好的,侯爺還是怕,大概兒子怕老子,這事是天生的,陛下也沒辦法。
這般惴惴了幾日,國公爺卻一直沒提這事,侯爺愈發不安。明日就要出發,真要出了京,沒了陛下撐腰,公爺動起手來他找誰去。
一家人出府,十幾輛馬車,百來號人,二哥送出了城便回,侯爺簡直想跟他回去。
這樣的場合,長輩是不會來送行的,畢竟只是暫離,過完年就回京,年輕人愛熱鬧,來送別也說得過去。
世子爺有交好的世家公子前來送別,侯爺自然也有,不過多是些志同道合上頭有兄長的纨绔子弟。
這裏頭混個宮裏來的也挺顯眼,來的是田慶祥。
“侯爺,陛下說了,侯爺回鄉陛下不便派人随行,這便送了信鴿來。
這鴿子是兵部養的,往返京城不過一日,侯爺若有什麽急事便用這信鴿……陛下還說了,便是沒什麽急事,用這信鴿傳情也是好的。”
侯爺不大信這胖鴿子能傳信。
田慶祥解釋:“這鴿子是機聰慧的,只是用得上的地方少,便胖了些……侯爺只管放心用。”
侯爺示意陳硯接過鴿子,上了車,鴿子不樂意呆在籠子裏頭,鬧騰的很,陳硯只好小心翼翼捧着這禦賜的鴿子看有什麽不妥。
侯爺卻混不在意指着鴿子:“不想活了就成全你,看着肉還不少,夠一盤菜了吧?”
鴿子不知是不是被他鎮住安分不少,陳硯看不出什麽問題,将它放回了籠子裏。
侯爺剛出京,宮中就傳了喜訊,是前頭剛進宮的禮部員外郎家的小姐。
封的婕妤,陛下頭疼,請太後照看着些。另外将這消息按下,未傳出宮。
皇後做主給人升了妃位,來求陛下賜封號,有沒有封號是兩回事。陛下駁回,說是時日尚淺,怕折了孩子福氣。
陛下嘆氣,他不過幸了趙婕妤一回,這便有了,有些頭疼侯爺回京後要如何交代。
張太監感嘆,陛下與侯爺中秋洞了房,此後幾乎是專寵,偏生這肚子穩得很,沒有半點消息。這趙婕妤初入宮,陛下為了應付朝臣太後随意召幸了一回便懷上了,可見這事還是看命。
也不知侯爺回了京是個什麽光景。
卻見陛下憂心忡忡,張太監想,還能是個什麽光景,盼了十幾年的孩子都覺得是個累贅了,可見陛下心裏還是侯爺要緊些,遂收了心思不再想這許多。
大理寺卿來禀告案情,說如今只少一個重要人證——孝貞皇後身邊的醫女。這醫女去年離京,如今追查起來有些麻煩,請陛下派人捉拿。
陛下允了,派了內衛去拿人。
侯爺離了京整日膽戰心驚生怕父親回了老家開祠堂教訓他。
加上旅途颠簸周車勞頓,不過第五日便病了。發起了低燒,愈發沒有胃口。
夫人想着侯爺這幾年身子大好,除卻上次染了風寒,基本沒病過,江院判又說過正是易孕的時候,不敢亂用藥,叫人點了安神香,加上這一病,反倒不擔心父親發作,不再郁結于心,侯爺幾乎是一路睡到了家。
只是到底是病了一場了,這十幾日光景,竟瘦出了下巴尖。
夫人看着心焦,一到家就派人請了城裏最有名望的老大夫來。
這一路上侯爺便是病了國公爺也沒瞧他一眼,到了家被夫人鬧了一通,沒辦法只好過去看看。
看着兒子瘦了許多,這當爹的多少有些心疼,長嘆一口氣,兒女都是債。
“你安心養病便是,你出生後還未回過老家,你如今也封了候了,養好了一同祭祖才好。”
這事不計較了,侯爺徹底放心了,國公爺一走就睡了。
大夫進屋前,夫人身邊的嬷嬷同大夫說:“我們三爺是隐族,夫人原是不知,三爺血脈覺醒時大病一場,夫人衣不解帶地照顧着,此後更是将三爺當作女兒養着。想是這一路舟車勞頓,又天寒地凍的,受了寒了……”
大夫常給官宦人家看病,知道這些高門大戶講話都彎彎繞繞,何況這是公府,自然知道嬷嬷這番話是在提點。
三爺是隐族,又是當女兒養大的。
侯爺安心睡了一覺,感覺身體輕快不少,大夫來時正沐浴。
侯爺收拾齊整躺好後,大夫進來給人診了脈,又問了症狀開口便問:“上次行房是何時。”
侯爺重重咳了咳,身邊丫頭說:“大夫說笑了,我們家侯爺還未娶親呢。”
大夫說:“不可能,必是有過房事的。”
這隐族的男人,大夫不是沒見過,看着與尋常男人沒區別,可一旦同男人行了房,一個月內身體就會發生變化,為孕育子嗣做準備。
夫人揮退了衆人,看着侯爺,要他自己說。
侯爺說臘八,大夫又問上一次,侯爺說初一。
大夫還要再問,侯爺說中秋過後休沐日是必有的,其餘隔三差五記不得了。只除了十月初染了風寒在莊子上将養。
大夫見他如此坦然,又驚又氣,這就像是未出閣的姑娘,大喇喇的說着自己的風流韻事。
侯爺見他如此有些奇怪,他是個男人,一般人自然以為同他歡好的是女子,京裏多得是葷素不忌的纨绔,還未大婚便養着庶子雖少也不是沒有。
夫人也驚了片刻,照這個頻率來說,基本就是專寵了,那懷孕也是極有可能的。
大夫運完氣,提筆寫了方子說:“多半是有喜了,只是時日尚淺脈象不顯,老夫開了溫補的方子,于胎兒無礙。只是夫人要早作打算。”
夫人讓人送了大夫。
侯爺在大夫說出有喜時就有些恍惚,此刻回了神,呆呆地想:陛下當真英武不凡。
作者有話要說:
已修,看過莫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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