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把包給我

許恣緩緩,挑起來了一道眉。

今天上午回家的時候太匆忙,把那些盆栽放進屋子裏之後,随手拿了件大衣外套就出了門。

一直沒什麽感覺。

這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的衣服兜有些沉甸甸。

許恣把手伸進兜裏。

拿出,又展開。

幾塊白色鐳射包裝的糖果安靜地躺在他的手心,圓滾滾的。

糖紙的邊緣還有細微粗糙,不痛不癢地紮着。

江困忙把糖接過來,指尖若有若無地在許恣的手上劃了一道。

有些涼。

許恣被帶起一陣輕癢,無聲地攥了攥手。

他想起那天早上,江困回屋翻箱倒櫃的樣子。

小姑娘早上發困,眼角還殘留着打哈欠的淡紅,棕褐色的卷發有些淩亂地散落着,頭頂還翹起來了一绺。

從那時候開始,他就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也沒覺得江困真能賠償給他什麽,就算賠償,那他也不會收。

但現在。

糖果,換領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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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挺誠懇。

許恣喉結上下動了動。

……

也挺劃算。

江困空出來一只手,把糖果包裝拆開。保證自己的手沒接觸到,喂進了女生的嘴裏,“先吃一顆,你好像有點低血糖。但我也沒見過這麽嚴重的……不敢确定。”

說完再一回頭。

毫無防備地撞上了許恣的目光。

他的視線。

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就已經落在了江困的身上。

時間好像有點靜止了。

似乎過了很久很久,但晃過神來,卻只是過了幾秒鐘的光景。

江困把手收回來,以為是自己反複占人家便宜被嫌棄,讷讷地說了聲“謝謝”。

還想說什麽,動了動嘴唇又覺得時候不對,只好繼續扶着女生向前走。

跟個小插曲似的。

江困的注意力很快就回到了醫務室那邊,她算了一下現在的位置和醫務室的距離,不在一個區,要想過去還得走很長一段路程。

她決定抄一條小道,過到那邊之後直接上電梯。

就在走出這個拐角的時候。

“喂。”身後的許恣忽然冒出一聲。

江困停下。

她有些莫名地順着聲音看了過去。

許恣沒有擡頭,大衣敞着懷,下面兩條腿顯得筆直又長。

在身後路過的學生之中高挑出衆,引人注目。

而後,用不想商量的語氣說:“把包給我。”

教室裏。

計傾然還在應付着沒完沒了的小姑娘,心早就飛遠了。

這邊想着許恣這個狗比怎麽特麽還不來,那邊聽到小姑娘裝傻似的問“那我們以後該怎麽聯系學長呢?”,還要淡笑地回答“跟導員說就好啦。”

他的态度就是不給微信。

小姑娘們的态度也明确。

不給是吧,我一會再問問。

所有人都各懷心事地微笑周旋。

終于被推門的一聲給打斷。

見到許恣的那一刻,計傾然兩個眼睛都開始冒光,二話不說就拎起來了公文包要脫身。

然而發現自己想多了。

姑娘們比他還要激動個幾十倍,不約而同地蹿到了許恣身邊,戰場直接轉移。

計傾然的動作停了下。

“……”

這些人連裝都不裝一下的麽???

他有點猶豫要不要上去接着湊這個熱鬧,就聽到許恣在人群中喊了一聲他的大名。

“計傾然。”

計傾然險些立正稍息:“在!”

許恣一瞥:“快點出來。”

話音剛落,許恣就後退了一步把門給關上了。

同時,把這些狂熱粉絲隔絕在了屋子裏面。

小姑娘轉過頭互相看了看,然後一臉懵逼地看向計傾然。

計傾然:“……”

他居然在這些表情裏,品覺出來了一種獨寵的味道。

屋子裏陷入了一片沉默。

小姑娘們後知後覺地反映過來自己好像兩頭得罪了人,剛才許恣的冷漠讓她們頓時沒了開門沖出去的勇氣。

還是計傾然擠進她們之中過去的開。

“那就下回見啦。”

他像個老好人似的搓了搓鼻子,門一關立刻松了一大口氣。

許恣就在前面等着,倚在牆上刷着手機。

計傾然嘴裏還愉快地吹着口哨,在見到許恣的那一刻猛地一剎。

他看這人手裏怎麽攥着兩個……

嗯……書包。

如果這不算奇怪的話。

那這兩個書包都是女生款式的就有點太奇怪了吧!!

認識許恣的時間多多少少也有個八.九十來年了,他身邊別說女孩子,就連一個粉色的東西都沒有過。

所有的情書都被他忽視掉,打籃球從來自己帶水沒喝過別人的一口。小姑娘過來要微信,他都以為是新型的傳銷組織繞道走過去了。

現在。

手裏。

居然拿了兩個。

計傾然猶如三觀被雷劈,第一反應就是:“……你打了誰的劫啊?”

許恣:“……”

“小姑娘你都不放過啊??兩個?還是說——你現在被人奪舍了???”

許恣:“……”

他安靜地觀賞了傻逼兩秒。

而後就想也不想就遞給了計傾然一個包,沒顧他臉上豐富的表情,扭頭向走廊出去。

計傾然腦袋上冒出來了一片問號。

他把書包挂在肩上,推了把眼睛走上前:“不是,解釋解釋呗?哪來的啊?不會真的是搶的吧……我尋思咱也不至于這樣,你缺啥我給你就是了,咱家也不是那困難戶……”

計傾然的嘴,機關槍屬性。

一突突就沒完沒了。

要是剛才那些狂熱小粉絲看到他現在這個樣子,都得把他列進安大的黑名單裏。

只不過走着走着計傾然才發現。

這貌似,不是去停車場的路。

安綏大學的教學樓也是有規則的,什麽院在哪幾個樓層,什麽課程在哪幾個教室。

同是畢業生,他很快就反映過來,這是去往校醫室的路線。

“機關槍”進入了換彈的兩秒空白。

緊接着。

“你咋了?沒事吧老許?身上哪裏不舒服咱們回家找私人醫生就好了,來這學校小醫務室幹什麽?我開車就——”

話在推開校醫室的門後,戛然而止。

映入眼簾的是,白色的紗質窗簾掩了烈日。

整個屋子都在素雅和幹淨的格調裏,醫務室專屬的酒精氣味沁入鼻腔,在白色的布簾之後,少女露出來了半張側顏。

像是比周遭一切事物還要清澈一點的存在。

她紮着一個随便的丸子頭,手伸到床邊幫着人掖了一下,眉宇間像是有微風溜過,留下了裝不盡的溫柔和耐心。

計傾然難得地詞窮:“……卧槽。”

許恣也沒見過江困的這副樣子,愣了一下。然後進屋把書包放在了另一個床上。

“校醫不在?”

江困看了過來,視線放在身後不知道進不進屋的海帶扣身上兩秒,又挪到了許恣身上。

“沒,她出去拿了點東西,一會兒就回來了。”

許恣點了點頭。

站在門口的計傾然眨眨眼,飛速地腦補了一下整個故事梗概。

最後回手把門關上,學着許恣放下書包站在一側。

躺在床上的女生聽見聲音緩緩睜眼,看到兩個大帥哥險些當場回光返照。僵硬的嘴角緩緩勾起,覺得這屋目前最好說話的就是江困。

她拽了拽江困衣袖,示意不用讓這麽多人陪着。

江困明白過來,起身開始攆人。

她先把想說話不知道說點啥海帶扣推了出去,解決一個。再輪到下一個的時候,突然有點不太敢動了。

說來奇怪。

她可以裝作平靜地去應付身邊的所有事情,所有人物,偏偏一個室友許恣,就讓她不知道該怎樣去應付,從一開始就是。

可能是,自己從來沒做過什麽讓他開心的事,就從來都不算熟悉。

半晌過後,江困低了低睫,忽然看向許恣的眼睛。

然後擡手招了招。

許恣彎下腰,把耳朵靠在了江困耳邊。

距離縮短的有點太快,江困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身上的氣息圍住,還有淡淡的洗發水味道摻雜。

嘴裏的話一下子不成句。

唯有男人好看的側臉和睫毛闖進了思緒。

還是許恣先出聲提醒:“想說什麽?”

“……”

江困下意識地退了一步,這才從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東西裏面回過神。

“我、我想說……”

許恣這時候卻把視線轉了過來。

一雙眼睛漆黑、深邃,屋裏的燈光照在他的眼睛裏像藏在下面的一彎月亮。

那上面就托着江困的倒影。

江困在這一瞬間很想把嘴裏的話給改了。

“——我想說……其實你挺好看的。”

随着心重重地一跳,江困不自在地咽了一口。

像掩飾一樣又把話重複了一遍,“我想說,謝謝你了。”

許恣揚眉。

還沒等做出什麽回應,江困就再次開口,“現在能請你出去麽?”

“…………”

這叫,謝謝?

這一秒鐘。

嘲諷人從來不用打草稿、人見人躲的b站百萬up,居然只在這一句話裏讀出來一個字——

“滾。”

絲毫不覺得自己這話有什麽問題的江困還以為許恣沒聽清,扯了扯他的衣服袖,頭一歪,示意趕緊出去。

許恣又點了點頭,表面上一派鎮定。

結果一出門就把計傾然吓着了。

計傾然本來還想問一嘴你倆在裏面磨磨唧唧地幹什麽呢,現在看到許恣的這副表情……覺得裏面那個姑娘可能給他打了一針。

“臭着張臉幹什麽?”計傾然攬過許恣的肩頭,“人家不同意啊?”

“什麽不同意?”許恣問。

“啧,不用我說的這麽明白吧?”

看着計傾然一臉賊叟叟的樣子,許恣就沒覺得有什麽好話。但如果讓他閉嘴,自己就會反複琢磨剛才那個“滾”。只好心不在焉地應付:“用,你說。”

“……”

計傾然頭一次聽到這個回答,當即啞口了兩秒,“你在追人家吧?”

許恣側頭:“?”

“這麽看着我幹什麽呀?多明顯了。”計傾然不要命地說,“換做別人這是同學之間友情互助,換做你,我感覺這個進展明天就可以直接結婚。”

“……”

“是她有顧及吧。我懂。”

計傾然嘴裏說得像回事,其實自己也是個沒出處對象的母胎solo,對這些東西的了解僅僅止步于富家子弟們一起聚會時的雜談。

什麽家裏婚約、什麽白月光效應、什麽青梅竹馬娃娃親……他在看到這兩個人的時候已經想象出來了一個八十集的偶像連續劇。

看到許恣的表情他現在簡直啥都明白了。

過了片刻,許恣的肩上搭了只手。

“兄弟,你給我沖。你讓裏面那白淨姑娘收拾收拾跟你處對象,你讓她別操心。”

許恣頓了一下:“……她有什麽操心的?”

“不就是你家裏那個麽!一秒鐘,我讓她飛回長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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