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家裏什麽時候藏了個姑娘……
“糖果”這個名詞,仿佛已經在許恣的記憶力消失很久了。
就連他拿起煙的動作都停頓了一下。
甜膩逐從舌尖逐漸蔓延,覆蓋着味蕾,帶着一種強勢的侵略性。
許恣舌尖翻動,突然又把煙放了回去。
他想,今天屋裏味道好聞。
以後再抽吧。
就這一次。
今晚沒有直播,許恣就登了小號,玩得也比平時随性許多。
畢竟現在小號這個段位和他的操作嚴重不符,容易被可憐的小鉑金玩家舉報成代練。
所以準确來說,他是想躺。
輕輕松松地體驗一把游戲的快樂。
許恣玩的是小喬,一個上手簡單,身手靈活的法師英雄。代表是她專屬的粉色櫻花和扇子。
前期游戲裏的小喬就開心地呆在塔裏和平對線、吃兵,每次都是在對面殘血的時候就不追下去了,玩得毫無威脅,差點在中間簽個友好協議書。
直到被對方打野蹲了一波草。
小喬沒了大半管血,許恣反應極快,回身二技能控制,閃現脫身。就在他馬上就跑進二塔的時候。
對面那個一直跟他“友好”對線的上官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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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飄移進來的。
塔防對上官的技能無法選中,技能在碰到小喬的那一刻,上官就已經跑出區域。只留下播報音殘酷的一聲——
“First Blood(一血)!”
界面驟地黑下來。
許恣凝視了一會兒,腦袋裏突然浮現出來了一個成語。
——得意忘形。
“……”
靜止了半晌。
于是,噩夢開始了。
自從跟着法刺上官的輔助被吸之後,游戲裏拿着扇子的小喬就全程追着對面的上官扇。
地圖裏,無論是塔下、野區,還是去支援的路上,上官都會“偶遇”不知道從哪神游過來的小喬。
然後小喬旋起一陣風,開大放下一技能——
五秒收割人頭。
有時候還能順便帶走對面某個倒黴射手和輔助。
對于正常人來說,這把直接預約他們小半年的陰影。
本來實力相當,結果許恣憑一己之力玩成人機局,不到24分鐘對面就點了投降。
到了結算界面,對面四個一聲不吭地退出了房間,看上去被吓得不輕。
許恣活動了一下手指,游戲界面突然彈出來了一條好友申請。
是剛才被他血虐過的法刺上官。
他習慣性地想點下拒絕。
如果此時正在直播間裏,許恣還會一臉平靜地跟粉絲們解釋:“不加陌生人,謝謝。”
但就在指尖落下的前一秒,許恣看清了這人的昵稱——
Sleepy的專屬賬號。
鬼使神差地點了個接受。
下一秒許恣就後悔了。
他感覺自己有一瞬間就像小學生在q.q空間裏,加那些不知道什麽人在推送的明星賬號。明百分之一百八十五萬是假的,但總是忍不住去加一下試試看。
剛才就是這個心理。
眉心輕輕皺了一下。
就在他從“拉黑他”和“請他主動滾”之間做出來一個選擇,消息就彈出來了一條。
【Sleepy的專屬賬號:hello晚上好。】
許恣皺了皺眉,點開鍵盤甩過去了一個回應。
【XZ恣:?】
或許是一晚上釣魚都沒人回應,好容易遇見了一個搭理他的,對面那個“Sleepy的專屬賬號”回複地非常迅速。
他先發過去了一個呲牙笑的表情。
【Sleepy的專屬賬號:知道我是誰嗎?】
許恣頓了一下。
緩緩地打上去了幾個字。
【XZ恣:……Sleepy?】
【Sleepy的專屬賬號:差不多了,這是我老婆的號。】
【Sleepy的專屬賬號:現在知道我是誰了吧?】
【XZ恣:。】
要不您還是展開說說?
這種口氣,12歲都算是上限了。
許恣覺得自己十年之內,都不會幹出來比在光耀上跟一個小學生極限拉扯更傻逼的事。
但已經回應了。
就難免會引出來更離譜的。想到這,許恣右眼皮跳了兩跳。
果不其然,沒過一會那人就給許恣發過來了一個短篇小作文。
【Sleepy的專屬賬號:你好朋友,我是b站的up主不覺,已經和退網第一野王Sleepy在一起一年了。她因為被非法的黑暗勢力打壓,郁郁寡歡,現在急需一波強大的團隊從底層開始反抗!
你願意加入我的隊伍嗎朋友?一旦成功,我将會讓我老婆直接複出,助我國走上世界。】
許恣:“………………”
很難形容他現在看到這條消息的心情。
之前只是在微博上有意無意地刷到過自己和Sleepy的這個cp。當時只覺得好笑,分明都不是一個時代的人了,能有什麽意思,炒他和胡椒的cp都比這個強。
可現在一看,他發現他自己挺好笑的。
其實那個人說了一大堆,中心主旨就是三個字:“帶帶我”。
有什麽可帶的。
他用着“不覺”的名,需要人帶?
還有。
許恣把對話框點開。
打上去了一個“誰他媽在一起一年了”。
過了一會兒,删掉。
再打“老婆?”,想了想又删掉。
……
屋子裏燈光好像能腦袋晃得一片空白。
傳說中能在一分鐘內,把想說的髒話轉化成最優雅的方式輸出的“不覺”,此刻對着一篇毫無文采的詐騙小作文無從下手。
最後難得罵出了一句正常一點的話。
【XZ恣:不願意,滾。】
一分鐘後。
【XZ恣:舉報了。】
胡椒的語音電話來得特別不是時候。
正好趕在了許恣剛進入舉報中心,滿身戾氣。
從他出聲的第一句話開始,胡椒的聲音就低了兩度:“……你這是,跪了幾把啊?”
許恣提交舉報申請:“沒跪,遇到了個……詐騙犯。”
“詐騙犯?”胡椒覺得好笑,“騙誰想不開非得騙你,給自己斷後了屬于是。有沒有截屏兄弟,太久沒聽你開口罵人了,有點思念。”
“……”
許恣被戳中,遲鈍了一會兒:“要不帶你帶你重溫一遍?”
胡椒:“……大可不必如此。”
打電話來的目的就是想雙排,胡椒也不再掩飾,下一把開局直接就把許恣邀請進了房間。
吃一塹長一智。
這把胡椒婉拒了所有想一起加入房間的主播或是老板粉絲。不過也遇到過幾個不怕死的,想去嘗試一下被罵的滋味。
胡椒當時沉默了一會兒,嚴肅問道:“你想以最快的速度離開這世界麽?”
一句就把對面問滅火了。
還有人問,他胡椒是不是個特例。
胡椒說不是。
是自己!特麽!臉皮太厚了!!
“不覺”,說低調一點是第一蟬兒,第一小喬……說大一點那就是國服第一中單。
多少次在晚上匹配到訓練的職業選手,見到了這個名字都不太敢出塔,甚至還要叫一聲“哥”。
這誰不想跟他貼貼!!
而且“不覺”也不是那種無腦噴子,一般他認真打起游戲都不怎麽說話,只有切換界面,覺得自己忍不下去的時候才會公開嘲諷一句。
不讨厭反倒解氣。
真要說特例……
前一周胡椒甚至還會堅定地說“絕對不可能,衆生平等”,但自從看到了那條久久不下的熱搜,他終于對這個人改觀了。
這特麽哪叫嗑cp,野王和中單,這勇者相逢的曠世絕戀吧??
認識這人多久了,早就習慣了他的薄情寡義、冷冰冰的性格,姑娘不約,女主播不要,就連把姑娘拉進來一起玩游戲他都能無動于衷,還嫌棄人家的打野技術。
萬萬沒想到,他這是心有白月光了。
一想到這,胡椒由衷地感慨了一句:“有些人骨子裏就流淌着鐘情啊……”
許恣聞言,手一滑吃了它的兵線。
“……!!”
胡椒天都塌了:“啊啊啊啊啊——不!覺!你賠我小炮車!!!”
“敢就來中路拿,”許恣說,“你大晚上矯情什麽?”
“我矯情??我說的是你!!!”胡椒委屈壞了,游戲中的射手原地開始轉圈圈,“誰能喜歡個退網的人喜歡一年多啊??我想到這,我替你憋屈行麽?”
說完,沉默了好一會兒。
等胡椒淡定下來之後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可能,大概率,在人家雷區蹦了個野迪。
“不是,兄弟,”胡椒恢複正常,解釋道,“我就那麽一說,你別往心裏——”
“我不憋屈。”
許恣打斷道。
游戲裏胡椒玩的英雄被他這麽一說放空了一個三技能。
許恣直接從旁邊野區穿過,二技能控制,一技能外帶幾下平A收割險些被放跑的那個人頭。
“也沒有等她。”許恣又說。
他聲音很低,似乎比平時還要悶一點。
這一句不知道回答哪個,但胡椒聽明白了。
沒有等她。
那個昔日的第一野王現在,可以活在這世界上的任何一個角落裏,用任何方式。她在學習也好,幹什麽也好,都無所謂。
但你說不得。
光Sleepy這個名字,就是底線。
你說不得。
這一夜注定話少,胡椒能感受地到許恣心情的低沉。
他理解不上去這種認知的存在,但也很懂事的閉上了嘴不再逼逼。
最後胡椒被一路殺瘋了的許恣直接帶飛,夢回黃金局。
他閑來無事,關了游戲裏的麥克風,開了直播。
“直播一會兒啊……這邊我打電話呢,跟誰?還能是誰,我覺爹。”
胡椒開場的這一句話,直接讓他直播間的熱度奔上前五。
【啊啊啊想聽老公聲音惹T-T】
【我們真的不是因為不覺過來的,我們是因為你才點進來的直播間,所以能讓我看看我老公的操作麽?】
胡椒掃着彈幕“切”了一嘴。
“行。給你們聽,也給你們看……少給我告狀去。”
夜晚總是要比白天燥熱。
北方的天氣像鬧笑話似的,前些天凍得人瑟瑟發抖想直接穿棉襖過冬,這幾天溫度就回升了,在家穿着厚一點的絨睡衣會就會發汗。
不出汗還好,一出汗,江困胳膊上白天留下長口子,就像被小蟻啃食一般絲絲裂裂地疼。
本來都快忘記了,但做題的時候胳膊在卷子上劃不小心就會挂碰到。
一碰,就掀起周圍一小片的痛感。
江困在做完手裏的最後一道題之後,終于忍耐不住地出去找點東西上藥。
搬進這裏已經住下了一個月左右,江困才發覺自己對這個家并不熟悉。
面前是一整面牆的櫃子,每個櫃子放的東西都各有不同。
第一扇裏面裝了一堆的花瓶,第二扇裏面就是不知道什麽時候備着的白酒和紅酒……
想找個碘伏酒精完全是沒有個具體範圍。
江困猶豫了一下,盯着許恣的房間,只好硬着頭皮走了過去,敲出兩響。
沒有回應。
江困再敲了一遍。
許恣還是沒有回應。
“……”
她現在覺得自己心理承受能力還挺強的。
徹底死了心,江困低着頭走下兩個屋子之間的小三階。
剛邁下一個。
身後的門“咔”被打開。
随之而來的,還有從門裏向外灑出來的光,籠罩在身上。
江困下意識地回頭。
“有事?”許恣說。
他單只手支撐在門框上,換下了白天的白襯衫,晚上只穿了一個單薄沒有裝飾的黑短袖。
鎖骨長長一條露在外面,上面還挂着一副白色的耳機。臉上的情緒被陰影遮住了大半,隐晦而又危險。
江困遲疑了幾秒:“我能借用一下你的碘伏棉球麽?”
許恣挑起一道眉。
“哪破了?”
袖口因為剛才找東西被折了上去,江困向前走了一步,把手腕擰過來給他展示,“看。”
燈光不好。
許恣垂眸,依舊在江困白皙的皮膚上看到了那條長長的血印子。周遭還有沒處理好而留下來的一圈淡淡地紅色。
他沒再說話。
回身走到了屋子裏,把耳機戴上,而後對着胡椒說:“挂了,我忙。”
胡椒現在大腦是一片空白。
他怔怔道:“……你忙着上藥啊?”
許恣:“聽到了?”
“……”
胡椒說下一句話之前有一種沖動。
先去給自己買一塊好地兒,再買兩個上好木板,選一身漂亮的衣服安心的去。
“兄弟我跟你說個事兒……你別激動。”
許恣:“?”
“你幫我帶起來了一大波熱度——我剛才開了直播。”
許恣:“……”
胡椒咽了一口才敢接着說下去。
“現在我的彈幕都在問我,你家裏什麽時候藏了個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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