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講個笑話:害羞的話語
江困的眼睛很好看。
哭過之後,更是裹上了一層薄薄的水霧,像是嚴寒地帶一塊透亮的瑪瑙石頭。
許恣在這一瞬間沒了思緒。
僅僅兩個字,他便體會到了什麽叫做“繳械”。
他看着江困展開的手臂,一時間十分茫然,還沒反應過來,人就已經不受控制地向前傾去。
江困自然而然地環住了他的脖子。
屋子裏兩個人。
如果心跳不隔肚皮,現在可以湊成一段急躁的擊鼓混響雙重奏。
江困的氣息輕輕地落在許恣的耳邊,許恣的溫度也格外明顯,在江困的旁邊徒然上升。
太安靜了。
以至于地上水的輕微波動聲音都仿佛被放大了數倍。許恣恍然回神,不該再讓江困這樣下去,女孩子太容易着涼。
他盡量表現得平靜一點,聲線壓得很低,只有自己才能聽見幾個字後面力不從心的微弱顫抖。
“你倒是,挺不客氣的。”
說完,手就覆在了江困的腰肢上,把整個人從水中撈了起來。
水花就從江困身上抽離出去,落在地上形成了一小片的水簾,濺濕了江困的床單和許恣的褲腿。
然而許恣并不在意,只是攬緊了懷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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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上還殘留着被窩裏熱乎的溫度,手腳卻已經涼透了,撐在許恣的肩頭還有大腿上,存在感十分強烈。
許恣故意松了一下手,惹得江困以為自己要摔下去,忍不住驚呼一聲。
而後手整個人在許恣身上的力度不禁加重,腿腳也更加不客氣的盤在了他腰上面,看上去一個人都挂在了許恣身上。
“摔下去不負責。”許恣說。
江困反倒收的更緊了,“那樣不行。”
“怎麽不行?”
“你得負責。”江困說得認真且倔,臉上還有一點許恣看不到的害羞淡紅。
“我憑什麽負責?”
許恣雖然嘴上擺一道,其實手在江困腰上的力道并不減小,好像生怕江困一個賴皮就撒手掉下去。水被他淌出來了一條路,向着客廳沙發走過去。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江困覺得平時她三兩步就能竄過去的路程,今天被許恣走了好久。
她只好紅着臉把注意力放在跟他的對話中。
“你必須負責,我在你這買保險了。”
許恣聽笑了:“你什麽時候買的?”
江困說瞎話:“前幾天。”
“那我怎麽沒收到錢?”
“你當然沒收到。”江困蔫了吧唧的,說話還自帶一股不羁的味道,“我是貨.到.付.款。”
許恣:“……”
讀書十餘載,沒聽過買保險還要貨.到.付.款的。
那就是出事了再交錢,不出事沒這回事?
“你這個提議能讓所有保險公司當場倒閉。”許恣捧着人,贊許道。
江困也有點繃不住了,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在你這……不是私立的嗎。”
許恣:“……”
新的認知又增加了。
原來保險公司,還有私立公立這一說。
他停頓半晌,再次感慨道:“還好是安綏大學給你收了。”
江困稍稍側頭:“什麽意思?”
“慧眼識珠啊。”許恣漫不經心地,“不用去禍害別的學校。”
“……”
許恣感受到江困驟地僵了一下,終于沒忍住笑了出來。淺淺的,夾雜着些許氣息。
江困被笑得臉更紅了,勾着許恣的脖子更狠,像是快要勒死他,生怕許恣要說出來更氣人的話。
許恣喉結被江困的小肩頭壓得越來越緊,終于落下敗仗:“好,你說的都對。”
江困一愣,瞬間瀉下了氣。
這句話的溫柔來得毫無征兆,不像是那個從頭到尾都在怼她的那個許恣。
讓江困不自覺地開始升溫,從脖頸向上,逐漸漫上了一層紅潮。
好在許恣終于走到了沙發跟前,拍了江困兩下,“該卸貨了。”
卸貨本“貨”·江:“……”
她雖然對許恣身上的溫度有些念念不舍,但想着自己這麽大個重量挂在人家身上人家肯定也不太情願,尤其還是淌在半條“河裏”。
還有現在這個姿勢,兩個人前胸貼着前胸……江困想到了什麽,立刻毫不猶豫地撒了手,整個人陷進了沙發裏面,滿臉通紅。
不過許恣像是一點也沒察覺的樣子,拿起旁邊的毯子蓋在了江困頭上。似是在擋住她那毫不掩飾地想法的眸子。
“我現在找人帶你去醫院看病,”許恣說,“等人來了之後我去樓下看看情況,再聯系物業。”
江困把毯子從臉上扯了下來,頭發被靜電撩的直翹,還沒從剛才那裏回過神,只茫然地說了聲,“……嗯。”
許恣垂眸,看着她目光渙散,沒再說什麽。轉身去了廚房和廁所,把下水管道都打開之後,又去拿了拖布開始運水。
這邊忙乎着,另一只手舉着手機,給人打着電話。
電話那邊很快就被接起,接電話的是個聲音有點懶洋洋的男聲,他似乎是剛剛睡醒,話裏還含着困倦的朦胧。
“喂,哥?”
許恣沒有跟他寒暄兩句再麻煩人家的意思,簡言道:“江困腳崴了。”
電話那邊一靜,刻意壓住了喉間的驚訝:“什麽?”
“她,腳崴了。”許恣耐着性子,“我家漏了水,她今早一着急從床上摔了下來,現在在沙發上。你忙不忙?忙也給我過來。”
他自動跳過了自己吓唬人家的這一片段,說得是相當理直氣壯。
那邊也沒對這不允許他質疑的口氣有什麽想法,自己小聲罵了一句:“……有夠笨的。”
而後繼續說道:“哥,地址給我一個,馬上到。”
挂了電話之後,許恣回到自己屋子裏拿出了随便拿出來了個幹淨的襯衫——因為翻女孩子的衣櫃不禮貌,又從箱子裏找到剛搬進來買的多餘毛巾,走到客廳,示意江困把自己擦一擦換上。
“我給邊璟打了電話。”許恣低頭,推着地上的水。
江困這時候才反映過來,許恣說得找人帶她去醫院看病,找的是個什麽人,立刻着了急:“你找他幹什麽!!”
許恣拄在拖布看她:“那我還能找誰?”
“……”
想想也對。
兩個人唯一的交集就在于當時介紹房子,給兩個人連線的那個中介。就是邊璟,是許恣的學弟,也是江困小時候一起長大的發小。
但是,也,不能找他!!
本來就,挺久沒聯系了。
現在把邊璟找過來,不是純屬,看她的笑話嗎!!!
江困當即不幹了,鬧了情緒:“不行。”
許恣皺了皺眉。
他能想到邊璟這個人已經挺不容易了,主要是把江困交給邊璟他能放心。
那可是真是個矜貴的少爺,在安綏數一數二,像塊保護精良的黑色耀石。比起許家那堆廢物飯桶和更不着調的計傾然,他現在最能指得上的,也就只有他了。
誰想江困反應能這麽大。
許恣一橫:“不行也得行。”
“……”
沉默。
江困把毯子裹在自己身上更緊了些,眼睛又瞪向了許恣。
那神情、那目光,好像又有了要哭的架勢。
“你不是說,”江困把頭低下,委屈巴巴的,“我說的都對嗎?”
“那也得分時候。”許恣道。
“那剛才算是什麽時候?”
江困下意思的把話說了出去,說完才意識到這句話的暧昧性。換成許恣問自己,她估計自己也是兩眼一摸黑,剛才發生了什麽都忘了。
許恣應該說什麽。
唠嗑的時候?閑談的時候?還是……抱她的時候?
其實江困現在只要能冷靜下來,就會發現,許恣的态度已經退讓了。“分時候覺得她說得都對”,就已經是一種不做聲地放縱。
兩個人,不知道哪個時候就已經把距離拉得很近。
近到,只有當江困把這句話說出來之後才意識到他們已經可以因為一句話,一起窘迫。
許恣下颚明顯僵了一下,被江困盡收眼底。
“剛才……”
“我不管了。”
兩人幾乎一起開的口。
就算許恣有想繼續這個話題的想法,如今也被江困快速地堵了回去。
“反正邊璟來了我也不跟他走。”
許恣道:“你不用跟我頂嘴……”
江困現在覺得更棘手的事情就是讓邊璟看到她現在這樣,兩個人小時候就是互相怼來怼去的,誰怼過誰了誰就能開心一整天。長大之後,在安大再遇見這個人,還是以前那副拽了吧唧的樣子。
誰願意跟他在一塊啊?
“我在跟你講道理,不是頂嘴。”江困暴躁道。
“……”
許恣覺得這兩句話可能說反了。
不過他堅持要把話說完:“……我只是想說,邊璟已經來了。”
下一刻。
門鈴“叮——”一聲響了。
許恣就在江困“你別開你別開你別開”的目光掙紮之下,走到了玄關處。
不暇思索的,把門打開。
江困:“……”
進來的是一個很瘦很高的男生,雖然跟許恣比起來略微矮上一節,但氣勢毫不遜色,整個人裹在黑色的休閑衛衣中,自帶一種冰冷和高傲。
所到之處都像帶上了一層灰色的格調。
進屋的第一件事,就是滿屋子尋江困的身影。
在看到目标一臉菜色地裹在沙發上,頭發淩亂,臉蛋泛紅,臉上的緊張瞬間釋然了下去。不過很快他眼底就浮現了一絲嘲意,“江困,你真是出息了。”
許恣在捕捉到那瞬間的釋然之後,不明而生了一種危機感。
來得突然,又莫名其妙。
他突然反映過來,為什麽江困不願意見這個人。
一個急匆匆來得飛也似的,一個臉紅死活不讓對方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
該不會是。
暗戀對象吧??
許恣猛地吸了一口冷氣。
他開始覺得邊璟至少也是個大少爺,倆人要是真有點什麽關系,也不會把江困介紹到這來。
但不排除江困單方面喜歡啊。
可他就是害怕,江困會對着邊璟說出來什麽害羞的話語。可能,會讓他後悔許多天……自己做出來的這個決定。
這還不如讓老計過來呢。
許恣半個身子倚在牆上,他長腿支了出去,拄着拖布,就這麽看着兩個人。
目光裏容不下半點溫度。
他見江困咬了咬嘴唇,終于忍耐不住要開口。
自己也跟着把心懸了起來。
江困腦子空白,看着邊璟,緩緩的擡起了手,有點氣急敗壞地吐出來了個三個字。
“滾出去。”
邊璟:“……”
許恣:“…………”
講個笑話:
害羞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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