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你我二人之間有個天平
“還真是不知好歹。”
邊璟冷嗤一聲,站在沙發前一點也沒有作為客人的樣子,“回去換個衣服,現在跟我一起滾去醫院。”
江困咬了咬唇,然後瞪了一眼許恣。
許恣立即朝旁邊看去,滿臉無辜,一副街邊遛彎大爺的德行。
屋裏三個人就這麽僵持着。
地上的水已經褪下去了不少,許恣把明面上該清理的都處理好了,回頭一看,兩人還在這相看兩相厭。
有點好笑又有點無奈地嘆了一聲。
開始還覺得兩人有點問題,現在看,完全是一個不想讓另一個過來看笑話,另一個着急過來看笑話。
“邊璟,咱們去樓下看看。”許恣朝門外揚了揚下巴,打破了兩人的僵局,“發了這麽大水樓下都沒找上來,估計家裏沒人。”
邊璟也明白許恣的言外之意,不就是把屋子留給江困自己呆一會兒嗎,也行。
于是點了點頭,應下了。
他和江困本就是這種互相找罵的關系,跟江困差不多,邊璟身邊比較熟的姑娘也就只有江困一個,但照顧人的經驗近乎于零。
見到許恣這個做法難免有點愧疚。
兩人一起到了八樓。
摁下門鈴卻沒有人應答,許恣又打電話給物業要了業主的聯系方式,打電話過去一問,說人在外地一時半會兒趕不回去。
最後只好給物業打電話,提的備用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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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物業來的時候,兩個一米八多的大小夥子就在門口站着,誰都不能忽視旁邊這麽大一個存在感,但也不知道要開口說什麽。
邊璟拿出兩根煙遞過去,“哥。”
許恣挑了挑眉。
兩人家裏背景都不太簡單,很小的時候就見過了。許恣是看着邊璟高中畢業,一個能靠家大業大後來偏非要考到安大,看着他這副熟練的動作,還有點不适應。
不過邊璟和江困同歲,現在少說也有19了,抽煙也不算什麽,他便謝了一句,接過了。
樓道裏很快就漫上了一層煙霧,許恣倚着窗臺,回手打開了窗戶,難得沒話找話了一次,“你和江困,從小就認識?”
“嗯。”邊璟叼着煙嘴,“我倆一個小學,後來她就跟他爸回長寧了。”
許恣問:“她以前是安綏的?”
“對,我倆一次宴會上認識的。”
邊璟說完這句話才像是想起來了什麽,又補充道:“他爸當年還是挺厲害的……她媽過世之後,江困他們才移民到長寧的。”
許恣愣了一愣。
“她媽過世?”
這消息的沖擊力不輕,一下子撞得許恣頭昏腦脹,腦袋發空。
明明印象裏能有那副天真爛漫,看上去無憂無慮的白瓷娃娃,家裏理應是幸福美滿的,是從小被放在父母的手心上捧着長大的。
才能看上去那麽清澈、幹淨,宛如瓷器,很輕,別人碰不得也摸不得。
許恣自己或許都沒發現,兩道眉已經折了起來,又問:“她多大的時候?”
“10歲?11歲?”
邊璟吐出一口,雖然語氣含糊,但目光裏也有一些年久的沉傷,當時江困突然提出回到長寧,對那麽大點的他倆也是一種傷害。
許恣沉默了。
隔了一會兒,邊璟才問道:“許老爺子那邊……知道了嗎?”
許恣明白他問的是什麽:“不知道。”
邊璟剛替他松了一口氣,就聽許恣大喘氣似的說:“——他知不知道。”
邊璟:“……”
他對許恣家裏情況了解很多,就算當時不是許恣主動找他要的人,在他們那個圈子裏也能聽到點風聲。
邊璟還想說什麽,物業乘着的電梯就上來了。
“是9樓那個吧?”物業大哥滿頭大汗,着急地像是比這兩個抽煙無所事事的人更像是個業主,“诶呀這個其實不能把責任怪在你們身上,水管老化這問題前幾天就已經有了,上級正在聯系人呢,那邊19棟也是,兩家都成瀑布了……”
确實有這個問題。
許恣想到了那天十樓漏水大叔找他的那時候。
那些日子忙着搬家、應付老爺子,如果早就防患于未然,也不會有今天這個下場。
三人一起進了屋。
沒有想象中的“瀑布”,幾個人分頭行動,各個屋子都看了一遍,唯一的變化就是客廳還有廚房那裏陰下來的半面牆皮。許恣拍下照片,加了業主的微信,随即商量起來了賠償。
等到送走物業,兩人合着時間再上樓,江困已經換好了衣服。
她坐在沙發上,穿着一身白色的絨絨外套,紮了一個高馬尾。兩條腿在上面随意搖晃着,右邊還防止褲子傷到腫起來的地方,折上去一節。雙眼紅漲,滿臉都是不情願。
邊璟見狀,突然笑了一聲。
“走吧。”他低了低頭,“江大小姐。”
江困:“……”
“車在樓下等着呢。”
“……噢。”
江困把臉別了過去,有點寧死不屈的感覺,最終才勉為其難地做出讓步,“那你能不能……過來扶我一下。”
邊璟一下就笑出來了。
兩個人在拌嘴中下了樓,嘴上功夫一個比一個了得,聽得許恣在旁邊都沒忍住低頭輕笑。
目送着兩人離開,許恣覺得輕巧了不少。
卻又覺得剛才邊璟扶着江困出門前,扶着她肩膀的那只手格外紮眼。
屋子裏要收拾的東西還有很多,許恣揉了揉眉心才将注意力放回現在自己面對的狼藉上。
剛決定從哪處開始下手,手機鈴聲“叮”地響了。
許恣把手裏的拖布向旁邊的牆上一靠,掏出手機。
發件人租戶。
——也就是江困,許恣最開始聯系江困的時候還不知道她叫什麽名,微信備注就一直沒改。
【租戶】:我呢,有感而發。
【房東】:?
【房東】:大哲學家了。
【租戶】:我是覺得吧,人與人之間的信任是有一個平衡點的,也就是說,你我二人之間有個天平。
【租戶】:本來一直都是公公平平的。
【租戶】:今天發現,你已經把底盤給吃了。(:
【租戶】:總之,我跟你沒完。
許恣看着最後一條消息。
終是沒忍住笑出來了。
他的嗓音低沉好聽,夾在氣音中,空響在了整個合租屋裏。
過了片刻,許恣才在鍵盤中打上幾個字。
【房東】:那你下回注意點吧。
【房東】:我該對你的那份下手了。
江困在另一邊收到這條消息的時候,看了半天。
直到手機屏幕暗下去,接上到了自己臉上洋溢不止的笑容之後,才瞬間清醒、冷靜了下來。
邊璟在旁邊目睹了全程。
“怎麽?春心萌動了?”
“咳咳……”
江困掩飾地咳了幾聲,“春心你妹的萌動……我還沒說你呢,沒事過來湊個屁的熱鬧?”
“我?”邊璟沒反應過來,自己就直接被先發制人,“湊熱鬧?我稀罕管你。”
江困:“那你放我下車,我死了都不用你管。”
邊璟氣地七竅生煙,他跟江困兩個人坐在了車座後排,聽言直接敲了敲司機的後椅背,“聽到了嗎,放江大小姐下車。”
司機有點不太敢地朝後車鏡看了一眼:“這……”
“等她死了再過來。”
司機:“……”
江困:“……”
“咔!”
司機非常識時務,聽言就知道兩個人屬于誰也不給誰臺階下的那種,默默地鎖上車門作為回答。
都老實點吧祖宗們。
邊璟:“呵。”
江困:“哼。”
司機覺得自己倒了八輩子黴了才今天過來開這個車。
江困盯着外面飛速後退的風景,氣地小胸脯呼哧呼哧的,想起來了兩個人小時候參加一次宴會。
有一個小姑娘不知道有意無意地,趁江困走到餐桌前推了她一把。
她當時整個人穿着三厘米的小高跟,一個重心不穩,人向桌角跌了過去。好在是反應速度夠快,及時偏了偏腦袋,才沒傷到臉。
但裙子卻被劃了一個很長的口子。
本來江困沒當回事,但那個小姑娘很快就着急了一大幫小姐妹,嘲笑着江困的破裙子,說她是個“小乞丐”。
江困性子不太熱,面對這種困境,一般都是先沉默一陣子,等到最終忍無可忍了才會開口怼人。
沒想,還沒醞釀好什麽話,就被一個人拉了起來。
是邊璟。
當時兩個人不過9歲。
邊璟卻已經有了超過這個年齡的紳士,把自己的西服外套脫了下來,沒有猶豫地系在了江困的腰上。
然後冷冷地撇了那幫姐妹群一眼。
“小乞丐是麽。”
氣勢逼人,直接碾壓式蓋過了對面的五六個人。
“那也比穿着好衣服的醜八怪強。”
“……”
那些人都是千金大小姐,哪裏受過這樣的評價,當場就有幾個沒認出掉了眼淚。
邊璟卻連看一眼的心情都沒有,把江困拉走了。
……
時間過去很久了,但江困仍記得那張稚嫩的臉,上面認真的生氣。
因為她。
哪像現在。
張口閉口都是嘲諷人。
剛才上車第一件事,就是給她還有她“胖乎乎”的腳脖子合個影。
想到這。
江困剛消下去的氣,又呼呼地湧了上來。
她剛想罵邊璟兩句,對方就先開了口:“疼麽?”
江困怔了一怔。
邊璟垂着眼,直勾勾地盯着她鼓起來的腳腕,“疼不疼?
“……”
前一秒還想罵這人一兩句,這一秒,又突如其來了一句關心。
江困臉上挂不住,“都說了,不用你管。”
邊璟脾氣也有些沖,一聽自嘲似的笑了聲,“是,不用我管。那我現在找許恣來行吧?他管。”
“他管也沒用,他算個——”
江困話說到一半,突然一定。
臉上的表情突然像重新洗牌歸位了一樣,呆滞,似在自己腦袋裏面跟自己确認着什麽。
“……你剛才叫他什麽?”
邊璟不解,“什麽叫他什麽?你發什麽神經,許恣啊。”
“……”
“…………”
“………………”
是她知道的那個人?
她們學校那個??
在這個疑問冒出來的同時,還有那天在教學樓裏看到他一閃而過的身影,還有,那天和計傾然一起陪她去醫務室的場景。
她當時怎麽想得來着?
“誰說計傾然身邊的朋友只有一個了。”
“這麽牛逼的人怎麽可能長成這樣。”
“那不絕對是個成天泡圖書館的禿子。”
……
江困甚至。
都不用質疑地問一下這兩個字是不是那兩個字。
只是因為,她自己從來都沒敢去想這個結果,所以這麽明顯的暗示。
她都沒有察覺。
“許恣”。
安大沒幾個人見過的牛逼數學大佬。
無比神秘的存在。
哦。
我還以為多厲害呢。
原來是我室友。
許恣是我……
我操。
操操操操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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