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嫌你丢人
32.
聽聽這理所當然的話。
好像她爹。
江困眼一垂,盯着地面某處良久,留着話筒裏回蕩的都是靜寂。
只剩呼吸在上面掠過。
“江江?”沈梓佳半天沒得到回應,把手機挪遠了檢查了一番,又貼在了耳旁,“你別裝蒜,我剛才可聽到你說話了!”
江困沉默了好半晌。
她的起床氣後知後覺地翻湧而上。
剛才那些不客氣的話,江困真想原封不動地抛回去。
但大早上實在是沒必要。
江困老是這樣,堅信着“小不忍則亂大謀”。她想起施楠楠還在外面,就不好意思在屋裏跟沈梓佳翻臉,只好深呼了一口氣,忍耐着。
“我聽到了,沒什麽事挂了。”
沈梓佳聽後卻沒想就這麽挂了,面子過不去,“你什麽态度啊江困?”
“我什麽态度。”
沈梓佳冷笑了一聲,像是有了底氣,說話的氣息都平穩了不少,“你是真不知道你在跟誰說話呢?你真以為你潔身自好了?上了大學之前那些事就翻篇了啊??能不能別這麽天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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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困閉了閉眼,“哪件事啊。”
“……”
“哦。”江困沒給沈梓佳反應的時間,自顧自地說了下去,慢悠悠的,“徐小晴的照片啊。”
“你!”
沈梓佳被氣得深深地喘了兩聲,安靜幾秒,反而笑了,“得瑟個屁,我要是真發出去了,你還不是得哭着求我?”
“那你大可以禮尚往來一點。”江困波瀾不驚的。
沈梓佳一愣:“什麽意思?”
“字面意思,”江困溫和道,“你讓我幫你考試,現在舊給我哭兩聲,我保證屁颠屁颠地去,還得求你給個五星好評。”
“……”
電話意料之內的被秒挂了。
江困把手機從耳邊挪了下來,看着屏幕熄滅,手指逐漸收緊。她覺得她的火氣已經積攢夠了,唯一的阻攔就是一個徐小晴。
徐小晴……
這是她的提醒,是理智,是底線。
是沈梓佳強給自己加的赦免令牌。
江困把手機放在了兜裏,恰巧施楠楠推門進來,她措不及防地一回頭,臉上的神色展露無餘。
“你怎麽電話接了這麽久……”施楠楠話說一半被吓一跳。
她看見了江困臉上已經褪地沒了半分血色,眼皮微聳,眼睛裏沒有半點光,是她從來沒見過的樣子。
施楠楠一時慌神。
然而不到一會兒的功夫,江困的臉上就被一個大大的微笑取而代之,眼睛彎成了兩道月牙。
好看得仿佛剛才那一瞬,只是施楠楠的錯覺。
“一個老朋友,我跟她敘敘舊。”江困朝着施楠楠走了過去,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吃好了?”
施楠楠有點找不到舌頭:“啊?啊……吃好了……啊不是,我這不是等你呢麽……”
“你是想喝豆漿了吧?”
施楠楠故作詫異:“這都被你發現了?”
江困一笑:“那快點吧,一會上課該遲到了。”
“嗯嗯!”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出屋子。
江困直接奔向了廚房,接着研究剛才沒搞明白的豆漿機,而施楠楠卻看着她的背影輕輕皺了眉。
如果她的所有設想都成立的話。
那只有兩種可能了,對于江困。
要麽一切真的都是她自己自編自導,純粹沒事多想;要麽就比較可怕了。
也許,不止是一件事,可能很多,甚至很龐大……江困在瞞着她。
九點半兩人才走出家門。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責怪對方,明明早上八點鐘起的床,能在家裏磨蹭到這時候。
結果三言兩語的不知怎麽,又扯上了許恣。
施楠楠連罵帶酸地跟着江困陰陽怪氣,說什麽,哎呀怪不得某人不住校了呢,原來是金屋藏嬌了……
江困無語了。
今天外面的天氣很好,微風不燥,入了冬很少有這樣的天氣了。
隔了片刻,施楠楠突然沒個頭地道:“我今天晚上就回寝室住了。”
江困還以為施楠楠仍在開玩笑,“好好好,許恣以後就留我一個人看了。”
施楠楠笑了兩聲,“不是,我認真的。”
江困愣了一愣。
“舍不得了?”施楠楠得意道,“沒事,你把對我的情感全盤交予初良那孩子就行,真不知道是便宜了他還是委屈着了他,他分明是沖着你來的,現在倒好,出來了個更牛逼地說要教他。”
“……”
“人生贏家了屬于是。”
“……”
人家未必這麽覺得吧。
江困想說,但還是憋回去了。
這些天跟施楠楠過得确實舒服得很,江困的腳腕恢複的很快,現在除了偶爾像針紮似的疼之外,就沒什麽感覺了。施楠楠也沒有理由再賴下去,說到底還是寝室更舒坦一些。
而且許恣這麽多天為她做出的讓步也夠多了,她怎麽好意思?
江困無聲地嘆了口氣。
兩人走到公交車站前,看着面前飛馳而過的車,風吹起頭發,眼睛裏都映着天空的顏色。
“诶,江困。”施楠楠突然叫了她一聲。
江困朝她偏了偏頭:“?”
“你聽好了,”施楠楠語氣驟地嚴肅,江困不由地跟着心慌,“你要是敢背着我做什麽,我饒不了你。”
“……”
江困眼底閃過一絲慌張,她頓了頓,“比如呢。”
“比如。”
施楠楠看進江困的眸子裏,見到自己在茶色的背景裏與天空的湛藍融為一體,像是要把她看透,“比如……你和許恣在一起之前,得先經過我的同意。”
江困:“……”
哈?
公交車這時候到了,施楠楠哈哈地笑着上了車。
留江困沒反應過來似的,紅了耳根子。
雖然她對站在許恣身邊覺得卑微而又不堪,但聽施楠楠這樣講,她心情卻是很好。
只不過某人揚了揚脖子,不想承認。
沈梓佳再聯系江困都是用的微信。
原因只有一個,跟江困在電話裏唠嗑,連标點符號都來氣。
江困也覺得溝通輕松不少。
只要沈梓佳一發點什麽,江困就甩表情包,要麽就“對對”和“嗯嗯”,人工智能都比她有感情。
最終兩人約好下午五點鐘在一教後門見面。
江困覺得沈梓佳那樣要臉的人,做這種勾當是不是得帶個口罩、戴個墨鏡掩飾一下什麽的,結果沒有。
見面的時候,人家比她這個幫忙的都要坦然。
沈梓佳倚在門框上,等候多時。
她抓了抓棉襖上支愣八翹的毛,上下打量了江困一眼,“你怎麽還養胖了?我都凍瘦了,哎,現在是一百斤都将将巴巴。”
“……”
江困覺得自己剛剛浪費了十秒生命。
“學生證和準考證,我還有事。”她說。
沈梓佳瞥了她一眼,慢騰騰地從兜裏抽出來了那個藍色的小本子,很是不滿,“你能有什麽事?”
江困想了一下:“吃飯。”
沈梓佳:“……”
就是說,吃飯都比跟她說話有意義??
這江困腦子是穿錯弦了吧。
江困伸出來的一只手,半只都被縮進了袖子裏,指肚被凍地紅彤彤的。
沈梓佳放上學生證,而後,狠狠地一壓,“考試考規不用我再轉發給你一份吧?”
“怎麽,”江困迅速地把手縮了回去,“你們學院考試條規裏還有一份給‘替考’專用的?”
“……”
江困不想再跟她呆在一塊,更不想聽她的廢話,轉身就要離開。
然而沈梓佳卻沒能繼續裝平靜,臉蛋綠得像窩瓜,沒好氣地喊了她一聲:“江困!”
江困停下,沒回頭。
“你可小心點。”沈梓佳擡起下巴,居高臨下地看人,“我就不相信你一點都不害怕被發現。”
江困頓了頓,問:“你不怕?”
“我怕啊,但我一想就算是受了什麽處分,也有你陪我啊,對不對?”
“……”
“所以啊,你要是想保護好你自己,就努努力咯。”
“……”
來來往往許多人經過,看着這她們在這相距很遠,氣壓卻很低。
不過目光大半都是落在了江困身上,畢竟那張老實巴交的臉,怎麽都像是被欺負的那個,難免同情。
但不勝仔細觀察。
他們看不出來,其實那雙清澈眼睛裏是有戾氣的。猶如一把初見鋒芒的刀,在脫離刀鞘時的靈光乍現。
江困咬緊後槽牙,把身子轉了過去。
那刀刃就直直的對準了沈梓佳。
沈梓佳被盯得一慌:“你幹什麽?”
江困拖腔帶調的:“我?”
我想。
左右我都是替你考試,要不先給你兩巴掌?
可話還沒說出口,就有另一個聲音幽幽地從身後傳來。
把江困直接從黑暗深處拽了出來。
——“江學妹。”
江困:“……”
能這麽叫她的,除了許恣還能有誰。
她頭一轉,正好看到了許恣從樓梯上走下來,一步一步地看着她。身邊是兩個老師,一個看上去年長不少,另一個是上學期叫她們線代的。
江困腦子突然不轉個了。
她在這時候,想的不是她和沈梓佳的這件事被老師知道了會有什麽後果,唯一的念頭就是。
許恣一定不能知道。
他知道以後……該怎麽想她?
本來就沒什麽好印象,光是把小孩帶家裏教就很讓他瞧不上了,再整出來個“替考”……那可能就沒有以後了。
幾乎是下意識的。
江困在看到許恣那一刻倉皇逃掉,從後門外小跑出去。她腳還沒恢複全,一瘸一拐的,看上去十分滑稽。
但她這一刻已經全然不在乎了。
只要。
趕緊逃離許恣的視線。
沈梓佳意味深長地看了眼江困的背影,又回頭看了看許恣,眼神裏猶豫着是否要上去搭話。
誰想許恣卻朝她這邊走來,沒有一點的遲疑。
沈梓佳把頭低下去,心都要蹦出來了。
“诶。”許恣叫了她一聲。
沈梓佳把羞紅了的臉擡起來,“學、學長……”
“你不是我們系的吧,不用叫這麽親,”許恣臉上沒有什麽表情,語氣裏卻有點着急,“她腿不好,你不過去看看?”
沈梓佳一愣。
而後心狠狠地落了下去,只說了個“好的”,就飛奔出去了,也沒看準江困離開的時候是個什麽方向。
許恣輕輕地皺了皺眉。
戚興生走過來,拍了拍他的後背,笑道:“在意那個姑娘啊?”
許恣很快否定:“不是。”
“我說第一個走的那個,”戚興生雖然眉毛都是白的,挑起來卻盡是風流,“你少裝!”
“……”
旁邊的彭開濟也跟了上來,“你還想瞞你戚叔?”
大學教同一門的老師都是一個,彭開濟教了許恣幾年後又教了江困,也算是兩個人共同的老師了,“那孩子我記得,學得不錯,是個靈氣的姑娘。咦,她怎麽不跟你打招呼?”
“……”
這句話直接戳了許恣痛點。
巧了,他也想知道。
看到許恣臉上浮現的冰冷和不解,戚興生覺得新鮮壞了,口無遮攔。
“害!我知道因為什麽!”
許恣眼捷微動:“什麽?”
“嫌你丢人呗!”
戚興生相當善解人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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