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得跟內人商量一下

大概是許恣的聲音繞梁不絕,江困聽着有一瞬間的怔愣。等反應過來的時候,許恣已經與她并肩坐在了她的書桌前。

随之他的聲音從斜上方落下:“複習到哪步了,說說。”

“……”

小小的屋子裏萦繞着不同尋常的氣氛。

書桌前的燈光明亮如晝,在江困的鏡片上打下一片白光。兩人的影子落在身後的地板上交織着。

白桃的味道濃郁。

男人抱着臂靠在椅子上,一臉閑閑散散,拎着江困桌子上的筆轉了好幾圈。修長清秀的手臂垂在身側,露出來了半截手腕。

……

考試還剩下,五天八個小時。

某人現在就已經開始緊張了。

看她正襟危坐的模樣,許恣不禁失笑:“江學妹。”

江困把頭稍稍一擡:“怎麽了?”

“我也沒有那麽差吧。”

江困腦袋發空,停了好幾秒,才機械地開口:“你……不差啊。”

“那你為什麽這麽,”許恣刻意頓了頓,“視死如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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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覺到自己臉色的不太對勁,江困立刻舒展了下表情。

她認真道:“哥,你真沒聽過你的傳說麽?”

許恣挑了挑眉:“我還有傳說呢?”

江困眸子裏的光點閃動:“嗯對,數學學院,基本都知道。”

許恣一頓,“鬼故事?”

江困:“……”

隔了兩秒,許恣撿起桌上一本裝訂成冊的習題,語調漠不關心的:“我記得我當時,沒這麽閑。”

江困這才聽出來,他在說自己無聊。

“……”

她本來還尋思誇誇這人。

現在不想了。

抛開那些厚重的濾鏡,這人還是那個能給她氣個半死的室友,能把“表裏不如一”體現的淋漓盡致。

江困終于沒忍住,硬邦邦地說:“我說這話沒別的意思,你別多想。”

“……”

“那就實話實說吧,哥。”江困臉上挂着誠懇,“知道你就是許恣那天,我做夢都吓哭了。”

許恣:“…………”

江困上了大學之後基本上都是自己複習。

她不願意在寝室,大一的時候身邊也沒什麽朋友。快到期末周的時候,也只是加上老師微信,問點一直沒想通的問題。

成績還算是理想。

她一直都自律而拼命活着。

從她決定學習的那天開始,她就決定好以後要用什麽樣的狀态,去面對學習這個東西。

這個她甚至,曾一度唾棄的東西。

無非就是死學,把知識點一個一個都嚼透。

所以她從沒想過。

有一個人能大筆一揮,給她畫上了所有重點。用短短地一個小時時間帶她從頭到尾梳理了這本書的整體結構。

就像你本來是要給自己做口飯吃。

結果忙前忙後,你發現,你室友已經點好外賣送到了你家門口。

還比你做得不知道要好吃多少倍,色香味俱全。

江困現在就是這個感覺。

她現在想一本書“啪叽”拍在許恣臉上,質問他你為什麽不早點出現。

時間就是金錢啊我的朋友。

一個人形外挂一直住在旁邊,她居然才發現。

江困咬了咬後槽牙。

嘶。

有點有眼不識泰山了。

許恣發現自己說的話石沉大海,無人回應的時候,側頭就撞見了江困發直的眼睛。

“……”

他聲音越來越弱,最後擡起手彈了下江困額頭,“我剛才說什麽了?”

江困吃痛,揉着腦袋說:“……創業機會的開發條件,具有敏銳的觀察力,具備相關技能,能夠組織資源完成創業機會的實踐,保持發現新機會的敏感性。”

她說完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許恣:“對麽?”

“……”

對了。

一個沒差。

許恣的目光停駐在江困的臉上。

他想起來先前在戚興生辦公室看到她的那個檔案,這孩子成績貌似……第三?

還挺。

貨真價實的。

不過許恣很快就把視線挪開,悠悠道:“蒙的。”

江困:“……”

她一下子就聽出來許恣是什麽意思,把身子坐正,也有了底氣:“對了就是對了,你想誇就敞亮點兒。”

而後琥珀色的眸子向上微微一挑,“藏着掖着。”

換成別人說這句話,或多或少都會帶着一絲得瑟的味道。

但在江困這張臉上卻看不出來分毫。

她眉目清秀,膚白如雪,頭發卷卷的掖在而後。

半抿着唇,乖張且倔。

這是屬于這個人的小脾氣。

不比常人嬌縱,只是偶爾展露觸角,不輕不重地敲打着你。

許恣只是見過幾次,卻有了想把人扯進懷裏好好揉揉的沖動。

語氣都不自主地放松下來:“嗯,你說對了——這樣行嗎?”

江困點了點頭,“那你剛才是不是藏着掖着?我想誇我吧,我看出來了。”

見她神情認真,許恣決定順毛撸下去。

“行行,我藏着掖着。”

“你想誇我吧?”

“行行,我想誇你。”

“那我優秀麽。”

“你沒完沒了了?”許恣的表情終于有了破綻,“‘得寸進尺’這詞都便宜你了。”

“……”

對視三秒鐘。

兩個人一塊笑出了聲。

最開始江困只是見機行事,察覺到許恣的漏洞就緊着往裏鑽,就想看看許恣什麽時候能被戳到頭。

沒想到這麽快。

“你怎麽不接着說下去了?”

許恣斂了斂笑意,正經道:“那樣違心。”

“……”

江困有點小不服,把頭扭過去随便塗了兩下筆記,“說我優秀的也不差你一個。”

“噢。”許恣憋笑,意味深長地問,“不差我一個?那就是很多了。”

江困理所當然:“就是很多。”

許恣沉默了。

屋子裏突然的安靜,就仿佛他對這句話的極度不信任。

江困幹脆給他舉個例子,“就,梁蕭老師,教離散那個,也教過你們吧。”

許恣思考了一會兒,好像才從塵封的記憶裏挖掘出那個過往,一副懂了的模樣,“那她眼神或許不太好。”

“……”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許恣拄着下巴,饒有興致地看着江困,“她上課老是翻白眼。”

“……”

許恣勾唇,笑得十分嚣張,“诶,江學妹,她現在還翻嗎?”

“……”

江困是徹徹底底不想理這人了。

她決定以後補習還是不要談論廢話,不要老給自己找悶氣生。

沒事找事。

兩天周末過後。

江困覺得自己現在時間寬裕的很。

雖然這些天沒少挨氣,卻也沒少得知識。

許恣認真起來是跟印象中截然不同的,偶爾會帶上眼鏡,偶爾會眯着眼睛。說起專業術語時的那種流暢和自然,好像他真的學到了這個東西,并深刻地記在了腦袋裏。

倒也不含糊。

每每說完一個主題,就會把牽扯到的東西一點點地滲透出去。

江困跟他學上一小時,比自己悶頭學上一晚上收獲的東西都要多。

等到星期一去上課的時候,江困覺得世界都好起來了,就連教室裏的空氣順暢了多。

施楠楠一臉困倦地坐過來,看見江困春風拂面,嘴角帶笑,翻着一會兒上課的筆記遞她了個眼神。

“早安楠楠。”

“早……安。”施楠楠納悶地盯着她的臉,“你最近碰上啥美事兒了?”

江困笑得相當燦爛了:“我最大的美事兒,不就是今天早上看到你麽。”

“……”

施楠楠被江困酥得骨頭渣子掉一地。

“你別整那惡心的行嗎?幸虧我沒吃早飯。”施楠楠白了她一眼,“怎麽着?複習完了?”

江困也不藏:“還真是。”

“牛啊,上80沒問題?”

“別,我想滿個績。”

“……”

媽耶,被這她給裝到了。

施楠楠是個聰明人,她雖然了解江困的實力,卻也十分理智。

一個正常人怎麽能這麽短時間內有這自信,無非是家裏那位幫忙了呗,都不用問。

這麽看初良那孩子沒戲了,白瞎啊。

不過施楠楠又想。

這年頭什麽沒個二手的,車二手、房二手,連男朋友女朋友都能二手……創新管理也能。

她眯了眯眼,而後一把攬過江困,“寶貝。”

江困被吓了一跳:“幹嘛。”

“今晚有空麽?我帶着邵起哲去你問問你題?”

“來我家?”江困問。

“可以嗎?”施楠楠眨了眨眼,“我還好點,邵起哲就差了點意思。他上學期不是挂了一科,這周六還得補考,兩天就連在一起了,忙成了狗他。”

“……”

江困怎麽不知道周六補考。

她可不僅知道,還得親身經歷,準考證可都還在她手裏。

這些天沈梓佳估計也在忙自己的考試,沒空理她。但江困感覺這是不能這麽完了,等考完試還得有一連串的幺蛾子。

她有點感同身受,颔首道:“那來吧,我一會跟許恣說一聲。”

施楠楠抛給她一個暧昧的眼神:“對對對,得跟內人商量一下。”

“……”

瘋文盲子。

意料之外的是,許恣一口答應了。

江困帶着兩個人有說有笑的回家,邵起哲聽說江困室友就是數學系那個大名鼎鼎的許恣,吓得下巴都掉地上找不着了。

然後調侃江困真是他媽的耳濡目染。

就這待遇,換給他他能幹到年級第一。

只是四個人摁了九樓電梯,下來的時候。

看到了門口一條瘦瘦高高的身影。他一只手摁在門鈴上,正要摁下去。

穿得也花裏胡哨,一件綠色的羽絨服直接讓人腦海裏面閃過了一個人……

不是計傾然又是誰?

計傾然在看到他們的時候也正愣住了。

下一刻。

門從裏面打開。

許恣穿着白色羊毛衫,站在燈光下,看着外面這一片人,最後在江困身上停了幾秒。

随之屋子裏傳來一句,初良青澀而又陽光的嗓音。

“是江困姐回來了麽?”

……

這坐落在城市角落的公寓,在有了主人而後被賦予生命——

它從來沒如此熱鬧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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