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番外五

結束一個秋季賽,江困按照簽約之前說得那樣,從隊伍裏退出。

消息剛傳出來的時候不少人還以為Sleepy和TQL戰隊鬧了什麽不愉快,實際上沒有,退隊後十來天老徐還在她的朋友圈評論。

各種樣式的邀請發到Sleepy的郵箱,電話被打到停機,Sleepy偏偏就倔一樣全部拒絕。

有人說,Sleepy已經把能得的獎項都得了。

确實,随便舉個例子,嗯……世界冠軍算一個。

當時對陣的韓國隊以0:3結束戰鬥,在他們背後譏嘲在中國隊亮出了一位女性職業選手時,就已經輸了。

Sleepy成了衆所周知,讓一舉封神成了現實。

她和不覺的配合和奪冠淪為光耀歷史上不可磨滅的美談。

一篇報道上描述他倆:“不覺是室友、是哥哥、是隊友、是戀人。”

上面添油加醋地描寫了他們的故事,他們配合的英雄和在賽場上的操作……無一不讓人大為震撼。

你說這兩人要是偶然契合成這樣的吧,那挺牛逼的;你要是說這些日子天每天練習成這樣的吧,那是有點太牛逼了,能出一套秘籍,高價賣給全球光耀俱樂部,從此發家致富。

報道的最後一段寫了那天在賽場上許恣的“恃寵而驕”。

江困讀到這裏最後臉色瞬間變了。

原本奪冠回家,兩人還去附近超市買了不少東西屯着,打算在家宅兩天。

想起那天過後對面選手看自己的眼神,出于面子絕對不能當這事兒沒發生過。

于是我們的許·世界冠軍·恣,當天晚上被鎖在廚房跟菜刀睡了半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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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江困一個人睡着許恣的大床,想着廚房那麽多吃的她哥不至于餓死,另一邊這些天神經緊張,好不容易放松下來,占床就睡了個混天黑地。

然而還沒睡夠五個小時,江困被個賽場放空大招的噩夢驚醒。她一摸身邊空蕩蕩的,起身趕去廚房。

打開門一看,好家夥,許恣已經搭着眼皮拿着昨晚她買回來的胡蘿蔔雕了一野王殺夫。

江困:“……”

最後許恣還是被某野王排擠在了卧室外,只能在小三階上抽煙發愁一會兒。

大約過了兩分鐘,煙抽完了,許恣起身想進江困的門,又擔心自己身上煙味太嗆,獨自去陽臺吹了會兒風。

冬季的晚風幹燥,又跟屋子裏的溫度格格不入,帶起一片水霧,打在身上還刺骨。

凍得許恣布料都跟着發涼。

又大概十分鐘過去,他輕手輕腳地推開一道門縫朝裏面看去,江困已經面朝窗戶睡成了小小一團。

還給他留了盞壁燈。

許恣勾了勾嘴角,悄聲走過去,從另一邊走過去鑽進被窩,手掌搭在了江困的腰窩上。

這個位置格外敏感,江困眉心皺了一下,才慢慢舒展開了身子,給自己找了個合适的位置,四條腿在底下悄悄糾纏了一會兒。

“怎麽才進來。”

許恣懷裏的人輕聲抱怨。

其實留盞壁燈就已經原諒了,只是江困礙于面子沒說。

“……還這麽冷。”

嘴裏嫌棄着,身體卻像小兔子似的往許恣懷裏拱了拱,在被窩裏勾住他的手,攥着捂着。

許恣笑笑,無聲地親了親江困的頭發,摟着她的手臂收緊了些。

“我身上的白桃味都淡了,”他學着她哄人的話,“你別生氣。”

又是一年春。

江困在春天進俱樂部,參加秋季賽,也在春天悄然退隊。

又是桃花滿城。

往常一陣唏噓的網友也沒太吃驚,畢竟這姑娘從頭到尾都是沖動的。

退網學習是沖動、貿然複出是沖動、進俱樂部是沖動……所以退隊接着讀完大學也不足為其。

只要Sleepy別又退網就行,再來一次誰也受不起。

但令人吃驚的是,不覺在同一年也退了隊。

雖然他入隊目的是為了陪對象,不純。但他的實力擺在那兒,在隊裏依舊是天花板級別,再打兩三年沒問題。

可他想了一陣還是沒續約,本科畢業申了博。

痛失兩名大将,讓TQL承受了不小的心靈傷害。

還有什麽比得到了又失去了更讓人痛!心!疾!首!

經理眼光都挑剔了。

總之,他們兩個就像看不下去的旁觀者,把這個游戲推到了更高的地方。

成了超越時間的夢,創造了一場屬于他們的奇跡。

其實真的了解許恣的人,不會覺得他離開賽場會白瞎,因為無論是放棄了電競,還是放棄了學業對他來說都是一個圈子的惋惜。

他花了三天的時間權衡了利弊,又在一天晚上跟江困徹夜長談,第二天清晨就做了決定。

而江困休學一年,在今年三月份接着念大二,跟着下一級的學生讀。

她自知自己并不在學習方面有天賦,她活得一直笨拙。

她不知輕重、不知拒絕、不知反抗……她一直再忍。

明明有了這個年紀難見的沉穩和執着,卻還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犯錯。

你說她憋屈,她也小心翼翼。

你說她痛快,她也絕望無助。

只有見過她發抖地樣子,許恣才知道現在她的每個小脾氣都來之不易。

施楠楠和邵起哲成功做了江困“學長學姐”,天天過來關心小學妹。

只不過小學妹不需要他們的關心,經常性叫他們滾蛋。

江困悶頭學習的樣子和往常一樣,但不再死學,有時候學累了會摘下眼鏡問施楠楠需不需要來局光耀,純帶飛那種。

一個不夠再請一位。

上回施楠楠樂滋滋的同意了,結果請來人氣主播胡椒,差點以為自己要火了;第二把又沒信邪,結果打開語音聽到了國際職業聯賽季軍戰隊的WM小九的聲音,吓得當場摁人中。

施楠楠覺得再請容易把不覺請出山。

邵起哲大三那年成功當選校學生會主席,發動人際關系,成了安綏大學史上唯一一位把許恣學長請動做演講的主席——

實際上是邵大主席每天都給江困帶早餐,求她勸勸家裏那位上來說兩句,終于一天早上被許恣學長捉個正着。

本來誰也說不動的事兒,終于換來了一句“行你給我等着”。

邵起哲聽不太懂,樂得像個傻子:“OKOK我等着。”

“……”

麻煩還不止一個。

那天許恣想幫江困洗一下書包,結果在最內層格裏面發現了三封情書,還是不同人送的。她氣得當晚點了份排骨,拿那三份情書當墊骨頭。

第二天又不放心,跟教授請了個假當了兩節課的旁聽。

這一聽不要緊,女同學們都很開心,老師倒吓得不清,看這表情還以為這位是過來砸場子的,上課都不敢往深了講。

最終忍無可忍,假裝講到某一處才發現了來人,一探脖,“喲,這不是許同學?”

一下子吸引了教室裏所有人的注意力,玩手機的、看小說的、聽課的,都因為老師的一句跑題回神,紛紛向後看去。

只見坐在倒數第二排坐着一對男女,女生是上一級留下來的,白白淨淨、幹淨清秀,一只手撐着下巴,有點幸災樂禍地笑着。

而旁邊坐着的正是許同學。

窗外有一束陽光照在了他的白色衛衣上,聞言挑了挑眉。

老師測過身去,又說:“來都來了,要不上來證明一下這個定理?”

全班反映過來這個許同學的“許”是哪個“許”,“喔——”一聲,呼呼啦啦地開始起了哄,擺出來了趕鴨子上架的局面。

“快去吧。”

江困轉過頭,舔了下唇角,用口型一字一頓地,“許、同、學。”

許恣:“……”

于是這個班級聽到了一場完美的定理過程。

又因為講得人不同,寫在黑板上的字也整齊劃一,聲音也低沉好聽,怕是在座的人下輩子也忘不掉了。

就當老師滿意地轉身問許恣:“你還有什麽想說的麽?”

許恣把粉筆放進槽裏,垂眸輕輕地拍了拍指尖的粉筆灰。

做完這些動作後,他才慢悠悠地擡眼,想了一會兒,點了點頭:“有。”

老師:“?”

然後下一刻,他們倍受尊敬、口碑載道的許恣學長,當着全班的面給人開了後門。

“江學妹,聽懂沒有?”

江困後脊梁一緊,瞬間低頭。她維持着表面的平靜,在筆記本上圈了兩個圈,再一擡頭,發現所有人都朝着她看過來。

“……”

救。

江學妹默默放下筆,覺得自己狠狠地坑了自己一把。

結果反省了不到三秒鐘,她哥在前面又濫用私權:“沒懂我再講一遍。”

江困:“……”

老師:“…………”

那我走?

還沒等江困回答一句,單身四十年的老師自己受不了了,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能在教室裏吃到學生的狗糧,擺了擺手把人打發:“你倆回、回自己窩裏講去!”

他犯嘀咕,更可氣的是這兩人偏偏在學習上還沒什麽可挑剔的,只好得一個罵:“你不用講人家就會了!你這玩應也就哄哄小屁孩!!!”

于是一屋子的“小屁孩”沉默了。

當大學生是他們不配了?

發覺出這話好像得罪了更多人,老師幹咳幾聲,強行又把在座的各位精力集中,搬出來了最常用的話:“下一塊要注意啊,期末考試要考。”

“小屁孩”們立刻回神,刷刷地開始記筆記。

許恣坐回位置上,偏頭對自家江學妹低聲問:“真的這樣?”

真的不用講就會了?

怎麽可能。

江困現在哭都來不及,估計剛才也就她沉迷了她哥的色相走了神。

許恣擡起胳膊時在衣服上留下腰的線條、說話的時候上下輕微滾動的喉結,江困同他親昵的時候,最喜歡用指尖輕輕劃一下,然後聽一下許恣那一聲難耐而又急促的鼻息……

關于證明是一點沒記。

但她非要死鴨子嘴硬,點頭:“這教材我随便掃一眼眼就會。”

“……”

許恣的表情沒信半分。

占了上風江困立馬悶頭跟知識點,剛才的證明只敢偷偷發愁。

頭發卻一沉。

許恣手從後面輕輕揉了揉,在看不見的地方帶起了她頭頂一簇發絲圈。

“許同學自己沒掌握明白,回去得跟家裏人多念叨幾遍,鞏固知識。”

江困怔怔地看向他。

許恣說完,又問:“所以,家裏人同意麽?”

“……”

教室一角陽光明媚,明明才五月,某人被順毛撸了一把,臉紅得像烤熟了一樣,半晌才吐出來了個“哦”。

“家裏人……她說她考慮考慮。”

坐在一起聽課的時間總是短暫的。

雖然他們也曾坐在TQL俱樂部的會議桌上談論比賽的事項,卻沒有肩并着肩、專注着聽着老師聒噪的聲音來的舒坦。

窗外有麻雀落在電線上,柳葉跟着風輕輕晃動,天邊赤紅一片,懸挂着滾紅的一輪落日。

他們安靜着,仿佛時間都被放慢了步。

江困以前從來看不進去校園愛情小說,現在才明白不是看不進去,只是不理解。

不理解,只要在一個教室,安靜的坐着便是一種浪漫。

她突然不想打破這個局面,悄悄地看着許恣落在桌上,轉着筆的手。

陽光下骨節有些許泛紅,指甲被剪得整齊。

江困頓了頓,從筆記本上撕下來一頁,劃了幾筆傳過去。

-講真,你手還挺好看。

旁邊的人輕笑了一聲,回複了,傳回去。

-好好聽課。

-下課給你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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