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 守規矩 別扭

見李忠這麽快改口, 李治卻蹙了眉，隐約覺得，這大兒子是個有點心機的主兒。

不願第一個開口，自然是還不夠胸有成竹, 想先聽聽別人的。

對于自己的觀點卻又不夠堅持, 李治稍一詢問, 便立刻認錯表示認同李孝, 甚至連理由也跟着變了。

這點小心思，怎麽逃得出資深社畜李治的眼睛？職場中的圓融心機，他見過的實在不要太多。

可一旁的李孝卻毫無顧忌，想說什麽就說什麽，這會兒又扒着圖分析起來：“兒臣跟着嬷嬷出宮幾次, 去過這幾個地方。集市上東西特別多, 兒臣的選擇也很多，總是買回來一大堆。可去旁的地方，賣物件的就幾家小鋪，沒得選擇, 也根本提不起閑逛的興趣。”

說着這裏，李孝擡起俊秀的小臉，目光灼灼地看着李治，朗聲道：“父皇，兒臣覺得集市上熱鬧點、店鋪多點是好事, 競争壓力不是最大的問題, 只要能彙集更多人、更多店，大家可 * 選擇的東西多，那生意肯定差不了！”

這倒說在了李治心坎上，他點點頭, 指着那張地圖說道：“你說的幾個地方我都問過，東坊西市地理位置最好，人流量也最大，但我計劃先在東坊開一家旗艦店，打個樣，摸清經營套路再開連鎖，西市嘛，先不急。”

李忠臉色有些發青，作為一個不屑市井煙火氣的皇家貴公子，他向來只知道待在宮裏“乖乖”讀書，絕不逾矩。他沒想到，李孝不認真學習偷跑出宮玩，熟悉市坊街巷後，還能有這個優勢。

李治睨了眼臉色不好的李忠，默默嘆了口氣，上前摸着他的腦袋道：“忠兒怎麽看？”

李忠安靜片刻，擡頭看着李治。他此刻并不知道，這位太上皇一心撲在養生事業上，對誰來接班并不感興趣。

更何況，遴選太子這些事現在都在媚娘的管轄範圍內，他也不會插手。

李忠開口道：“兒臣覺得父皇英明，選的位置甚好。”

“甚好？真這麽想？有其他想法不妨直說。”李治道。

李忠心裏咯噔一下，這可有點敲打自己的意思了。

既不能拒絕，又要有理有據地表明自己的觀點，對一個完全不了解宮外環境的皇子來說，着實有點難度。

可是，李忠又不願意主動承認自己對此知之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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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左思右想，這才說道：“父皇，兒臣認為，在東坊開一家自是不錯，不過，同時多開幾家養生坊可能更好。”

李治微微點頭，道：“說說看。”

“其一，同時開幾家，有利于觀察不同店鋪的情況，找到最好的經營方法。譬如，一個月內生意始終平平的店鋪可以舍棄，轉而鞏固其他生意好的店鋪，強化這些店鋪的經營方法。”李忠緩緩道。

這不就相當于互聯網行業各産品間的賽馬玩法？廣撒網驗證商業模式，優秀的留下來，差的淘汰掉，保證能以足夠快的速度開店，以便在市場上搶占先機。

副作用倒也很明顯，比如造成資源浪費，鋪十家店，如果留下的只有一兩家，那剩餘店鋪前期投入不就打水漂了？

雖說以李治的財力物力，鋪幾百個店也只是小問題，但這種財大氣粗鋪張浪費的行為，他還是不大樂意。

不過，李忠能想到這一條，已經難能可貴，李治欣慰地笑道：“第二呢？”

“其二，父皇您好歹在千萬人之上，怎麽能與那些市井小民一樣？必須廣開店以示皇室氣派。”

李治默默掃了他一眼，道：“産品背書固然重要，但打動別人的一定不是噱頭。否則，你就算說出皇室身份，別人也未必願意買。”

“哦……兒臣、兒臣只是想着，蕭娘娘也打着宮中旗號，美妝鋪就很受歡迎，生意也十分火爆……”李忠緊張地盯着李治，舌頭打了個結。

“那是自然，你蕭娘娘賣美妝産品和配飾，她容貌出衆審美姣好，自己就是最好的廣告，賣的東 * 西當然所有女子都搶。可你父皇不同，一個因病弱退位的皇帝，出了名的風疾纏身，現在竟去賣養生産品，教別人延年益壽之道，誰能信呢？”李治道，“所以，我要那麽大派頭有什麽用？最應該做好的就兩個字：産品。”

話音剛落，李忠便意識到自己又講錯了話，垂了眸子盯向地面。

怎麽越想讨好，父皇越生氣？

“忠兒，咱們雖出身皇室，但不能事事都搞特權，你一個人為了面子好看，一口氣開那麽多家店，又顧不過來，太占用資源。”

說到這裏，李治忽然目光一閃，道：“其實倒可以邀請百姓一起參與進來，共同開店，共同分成。”

李孝好奇問道：“要讓他們在店裏做幫工？”

見兩個皇子都一臉迷茫地看着自己，想必他們不大懂共同開店、共同分成的意思，李治才解釋道：“不是幫工，這叫衆籌。對方投錢進來，獲得相應股份，也就成了養生小鋪的共同合夥人，需要共同經營這家小店，那麽店裏只要盈利，就可以按照股份為他們發放紅利……哦也就是發錢。”

李忠聽得一頭霧水，卻沒發言，反倒是李孝徑直問道：“可是要讓大家一起參與經營，萬一意見不同，不是會吵架嗎？”

李治輕笑一聲，撫着小鬼頭的腦袋，心道這家夥還挺機靈。

要說這衆籌聽起來哪裏都好，人人都在其中占了股份，按理說他們都會為了這家店鋪而上心吧？其實不然。

衆籌之下，每個人看似都是老板，可人人都不想管事，都希望其他股東代勞，那結果能好得了嗎？久而久之，也就容易造成髒活累活沒人來，收賬時卻搶着去的古怪現象。

李治将手臂一左一右搭在李忠李孝肩膀上，把兩人攬過來，說道：“孝兒說得沒錯，衆籌店鋪不是最好的商業模式，但咱們不一樣，店鋪咱們來管，不用他們操什麽心，至于掙的錢嘛，照常給大家分。”

“可這樣一來咱們不就吃虧了麽？”李忠眨巴着眼睛問。

“衆籌的百姓可以跟着我共同富裕，高興還來不及，能吃什麽虧？”想起過去被資本壓榨的職場生活，簡直像一場遙遠的夢，可這夢帶給李治的影響卻異常深遠。

他深知，平民百姓想要跨越階層有多不容易，尤其在等級森嚴的古代社會，沒有資金、資源、人脈和一個擁有世襲官位的老爹，逆襲簡直難于上青天。

如果養生坊可以拉攏一批熱愛養生的百姓一起參與進來，讓他們有機會改善生活質量，也算做了一樁善事。

李忠李孝似懂非懂地看着李治，見他輕笑一聲，說道：“等我把店鋪開起來，你們倆就多來店裏幫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