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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的小院,專門留了兩名機靈的小厮負責紫鸾的起居。

紫鸾在小院內轉了一圈,見這個院落幹淨,屋內擺設即全又奢,案上還有一沓家訓,筆跡尤新,便伸手招來小厮問道:“這裏以前住的是什麽人啊?”

那小厮恭敬的回答:“這裏本是少爺的院子,因為燕少爺您來了,正巧少爺又出了遠門,所以老爺就讓您先住在這裏。”

紫鸾驚訝,問道:“陳公子去了哪裏?”

“他被老爺派去看望生病的舅姥姥去了。”

幸福來的太突然,紫鸾不免惴惴不安,不過紫鸾不是喜歡細想的人,很快就拿起案上的書讀了起來,把所有疑問都抛在腦後,等時間來解答。

紫鸾認真讀書的時候,各色點心和高級香茗流水一樣的送來,紫鸾也是見過吃過的人,并不太放在眼裏,只一心認真讀書,到了飯時,也只是獨自在房間內吃飯了事。

如此看了一天書,直到晚間吃過了晚飯,陳書寶才叫人請紫鸾過去。

紫鸾整理了一下發髻、衣服,又檢查一下自己的易容沒有問題,才跟着小厮去內書房。

到了內書房,陳書寶見了紫鸾趕緊起身想讓,“賢侄快請坐!”

紫鸾行過晚輩之禮後坐在下首。

與昨日不同,今天陳書寶把小厮攆到門外看守,然後站起身,恭敬的對紫鸾說:“閣下對卑職的安排可還滿意?”

紫鸾趕緊也站了起來,低頭回道:“萍水相逢,百歲何德何能,值得大人如此青目。”

陳書寶握住下颌上的一把胡子上下撫摸了幾下,呵呵笑了幾聲,說道:“昨日我就聽犬子提到閣下,原以為是他年輕胡鬧,沒想到竟然是特使的精心安排。閣下放心,我已經關照過下人,說你是我救命恩人的兒子,在府上地位等同于犬子,有不到之處,還請閣下海涵。”

“特使?”紫鸾一驚,腦海中又響起父親的那句話——還請特使速速離開!

陳書寶見紫鸾一臉驚訝,又呵呵笑了幾聲,才親熱的說道:“閣下對我大可放心,我可是識的那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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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一指紫鸾腰間那個墜子。

紫鸾下意識的伸手摸了摸那個石頭墜子,見事已至此,只好微笑點頭,承認下來。

陳書寶又湊近紫鸾,低聲問道:“特使可還有別的吩咐?”

“這個……”紫鸾什麽都不知道,只好支吾着。

沒想到陳書寶反倒替她解釋:“明白明白,機密機密!”

紫鸾幹笑幾聲,話不投機,只好告辭回去。

回到卧室,紫鸾把油燈挑亮,在燈下細細查看那個墜子,見那絡子倒是打的精致巧妙,但看上去已經有些日子了,并不如何鮮亮。

又把絡子裏面的石頭拿出來細看,燈光映照下,那塊石頭越發溫潤可愛,可怎麽看也是一塊普通的石頭。

正認真端詳着,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吓的紫鸾手一抖,把石頭扔了出去。

來人伸手輕輕巧巧的接住了石頭,笑道:“怎麽,在對物思人嗎?”

紫鸾沒有回答,反問道:“龍姐姐是特使?”

龍姐姐詫異的說:“是啊,我昨天沒告訴你了嗎?”

“可你沒說你是權力大到禮部尚書都要奉承的 ‘特使’。”

“這……這不好嗎?”龍姐姐略微有些尴尬,“有他照應,你就可以安心讀書備考,我也好放心。”

紫鸾的心裏泛起一絲苦澀,後退一步,拉開和龍姐姐的距離,低聲說道:“我原本以為你是爹爹以前的部下派來的。”

“哦?”龍姐姐劍眉一挑,問道:“你以前見過那些特使?”

紫鸾搖搖頭,“我只知道我爹爹待以前的部下極好,拿自己的俸祿去資助他們的家眷做些小生意糊口,所以就算見到個來答謝的特使也不覺得有什麽奇怪。”

龍姐姐微微一笑,點頭同意,“你爹爹确實是個極好的人。”

“可你見過他之後,我們家就……就……”

紫鸾說不下去,雙手掩面無聲哭泣。

龍姐姐無奈的說:“你也知道我只是個特使,是幫人傳話的,我哪有什麽選擇的權利啊?我只能保證你家的事情真的和我們沒關系。”

“可是你的一塊普通石頭就讓禮部尚書站着說話了!”

“傻妹妹,那都是因為我背後的那個人啊,現在他有求于那個人,自然對我百般奉承,換成我們求他,就算我跪下來也不一定有用呢。”

作者有話要說: 突然很羨慕女主:信念為舵,理想為帆,在人生的旅途中,不經意間避開所有的漩渦和暗流,有驚無險的到達幸福彼岸。

☆、初遇

紫鸾心思百轉,無奈沒經歷過這些官場上的彎彎繞繞,一時也想不出頭緒,索性又丢在一邊不去想。轉而問道:“看上去那石頭是很重要的東西,你還要放在我這裏嗎?”

龍姐姐見紫鸾不再懷疑,暗自松了一口氣,笑眯眯的把石頭遞給紫鸾,“那有東西送人了還往回要的道理?只是識得這石頭的人只有那麽幾個,你輕易不要示人,萬一碰到不識貨的就不靈了。”

紫鸾點點頭,把石頭接過,随口說道:“這石頭的絡子都舊了,改天我打個新的配上吧。”

龍姐姐想了想,點頭道:“也好,免的有心人看了又要編排我的不是,徒增煩惱。”

擡頭看到桌案上攤開的書本,勸道:“有禮部尚書替你打點,你不必這樣辛苦讀書的。”

“沒關系,我喜歡讀書,讀書可以讓我明心見智、寧靜致遠。”

“書呆子。”龍姐姐笑罵,随口問道:“近來邊關外靺鞨一族又開始騷擾百姓,請問先生有何高見啊?”

“肯定要打啊,打到他們脊骨斷掉,再不能擡頭為止。”紫鸾理所當然的回答。

龍姐姐聽了呆楞片刻才出聲問道:“看你平時善良的連根草都不肯踩,怎麽會有這樣暴虐的想法?”

“這怎麽能是暴虐呢?國家存亡是大義所在,怎可因懼怕一人得失而致國家民衆于水火?我爹這輩子最遺憾的就是沒能再多駐守邊疆幾年,把那個叫完顏固的家夥打回老家,他常說過幾年靺鞨肯定會再騷擾邊關。”

龍姐姐用食指在桌上輕叩,沉吟片刻,轉而笑着對紫鸾說:“我一向敬仰令尊的為人,多和我說說他的事情吧。”

回憶起往昔一家人在一起的情景,紫鸾不由得嘴角噙笑,說道:“別人都管我爹叫 ‘常勝将軍’,以為他長着三頭六臂,刀槍不入,其實他只是個普通人,每次打完仗回到家身上都是大小傷口,可他從來不說疼。”

紫鸾想起和爹爹的最後一面,一時心情激蕩,猛擡起頭見龍姐姐面露不忍,只好勉強一笑,只揀那些有趣的往事說起。

“小時候,我娘跟着我爹東征西讨,把我一個人丢在家裏,好在有個李媽媽陪我,她人長的美,性格又溫柔,每日教我刺繡女紅,舉止規矩,要不然,我肯定會變成一個村姑的。”

“我還以為這些都是你娘教的你。”

“我娘?”紫鸾捂嘴偷笑,“我娘最擅長的不是繡花針,是丈八長矛,當年設擂臺比武招親碰到我爹,硬是追着我爹跑了三年,最後在亂兵中把我爹從馬蹄下面救了出來,我爹才娶了她。”

“這樣的奇女子,我怎麽一點都沒聽人說起過啊?只聽說你爹因為軍旅寂寞,娶了個村婦。”

紫鸾笑着點頭,說:“我娘就是個村婦啊,她只想默默的站在我爹的身後,可為了幫我爹打靺鞨,全族人只剩下她了。後來我爹當了城主,她每天都在佛堂念經,希望能抵消犯下的殺孽。她說兵者不祥,所以沒有讓我練武,還給我找了個書香門第的親事。”

聽紫鸾提到親事,龍姐姐心中不快,不屑的說:“陳蕭童那個笨蛋,早晚把他爹坑死。”

“還好吧,若不是他幫忙,我都沒辦法報名呢。”

龍姐姐冷哼一聲,又不想和紫鸾争吵,便笑着說道:“我還真得謝謝他呢,要不是他攔住你,我還以為今生和你生死兩茫茫了呢。”

想到昨天的事情,紫鸾臉一紅,羞答答的說:“我一時失态,讓人看笑話了。”

“也沒有很過分。”龍姐姐認真的搖搖頭,“你當時像匹脫缰的瘋馬一樣沖到禮部門口,然後跪在地上開始放聲哭號……”

紫鸾從椅子上蹦了起來去撕龍姐姐的嘴,被龍姐姐輕巧躲過,一邊躲一邊接着說:“別人還以為你是騙錢的。不過,現在全京城都知道你是因為沒錢報名才急的發了瘋,把陳蕭童誇的跟活菩薩一樣。”

紫鸾撲了幾次連龍姐姐的衣服都沒沾到,氣的跺着腳摸眼淚。

龍姐姐只好不再躲閃,讓紫鸾打了幾下出氣。

出了氣的紫鸾還是不開心,沮喪的說:“完了,這次丢人丢到家了。”

龍姐姐安慰道:“丢人有什麽的?別丢命就好,等你飛黃騰達之日,自然有人替你解釋。”

見紫鸾還是悶悶不樂,便催着她繼續講兒時趣事,紫鸾

講到困倦極了,整個人向後倒去,被龍姐姐順勢扶住,輕輕抱起放到床上。

龍姐姐把紫鸾的鞋子輕輕脫去,蓋好被子,然後站在床邊凝神細看紫鸾,熟睡的紫鸾面容平靜甜美,如不問世事的孩童。

龍姐姐看了片刻,搖頭嘆道:“不知道沈墨林怎麽養你的,這麽傻。”

正要轉身離開,紫鸾突然嗚咽出聲,表情痛苦的仿佛正在經歷酷刑一般,雙手胡亂揮舞。

龍姐姐連忙上前用力握住紫鸾的手,問道:“可是做了噩夢?”

被一語驚醒,紫鸾安靜下來,迷茫的睜開雙眼,看了看龍姐姐,把她的手拉到臉側蹭了蹭,又閉眼睡去。

龍姐姐心仿佛被人用手捏了一下,疼痛不已。不忍把手抽出,只好輕輕把紫鸾推向裏側,合衣躺在她的身側,認命的說:“真是傻人有傻福。”

******

黎明時分,天色将亮未亮,龍姐姐把手輕輕抽出,見紫鸾睡夢中還伸手在枕邊摸索,便摸起一只鞋子塞到她的手裏,看她滿意的繼續睡去才起身離開。

出了院落,有人上前默默行禮,将龍姐姐引至角門,恭送龍姐姐離開。

龍姐姐出了陳府,并沒有急着離開,反而是悠閑的繞着陳府轉了一圈,最後在一個趕早出來賣燒餅的擔子前停了下來,親切的打了個招呼:

“更深露重,您老辛苦了。”

賣燒餅的老頭兒彎着腰,客氣的答道:“沒辦法,為了賺幾個小錢糊口,客官,您要幾個?”

“看你這麽辛苦……“龍姐姐用手指比劃了一下,“這餅,我都要了。”

說完,從懷裏摸出一個金元寶遞過去,

那老頭兒看到金子眉開眼笑,伸手欲接,可龍姐姐并不松手,接着說道:“可我只要熱的。”

老頭兒臉上變色,施展輕功,幾個跳躍躲到一條小巷之中,剛松了一口氣,就聽龍姐姐在身後無奈的問道:“跑什麽呢?好好的生意不做。”

老頭兒站直,轉身冷冷問道:“閣下想做什麽生意?”

龍姐姐笑着說:“我平時雜事纏身,分身乏術,所以想請你們幫忙照看一下百歲。”

燕栖霞冷笑一聲,“你都把百歲關起來了,還需要我們幫忙?”

“不這樣怎麽保護她呢?”龍姐姐無辜的眨了眨眼睛,“你們也知道有好幾路人盯着她呢。”

燕栖霞沉吟不語,龍姐姐無奈的說:“燕前輩,我和你們一樣,想讓燕百歲錦衣玉食,平安喜樂。”

“哼!百歲是我們的孩兒,你是為了什麽?”

龍姐姐面露悲傷,深吸一口氣,才慢慢道來:“她爹對我家恩重如山,我從小就聽着 ‘常勝将軍’的名字長大,如今她家突遭巨變,我如何能坐視不理?既然她想出人頭地,我自然要鼎力相助。”

燕栖霞絲毫不為所動,道:“可我們只想帶着她離開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爛泥坑。”

龍姐姐無奈的說道:“我也勸過她,可她一定要堅持參加恩科考試,說是要作為燕百歲考個狀元,為你們光宗耀祖。”

聽了這話,燕栖霞感動莫名,連連說:“好孩子,好孩子!難為她一直想着我們。”

“百歲至善至孝,所以我想請二老幫忙照顧百歲,助她得償所願。”說完,龍姐姐向燕栖霞恭恭敬敬的深揖一禮。

燕栖霞點頭答應,說道:“你希望我們怎麽做?”

龍姐姐從懷裏掏出一張紙和一袋銀兩,遞給燕栖霞,說道:“這是張地契,宅子就在這附近,你們二老住進去,随時準備接應百歲,這點錢你們先拿着,添點家什。”

燕栖霞不客氣的接過去收在懷裏,點頭應承下來。

龍姐姐拜別離去。

等龍姐姐去的遠了,梅姑才從角落裏轉出來,問燕栖霞:

“死老頭子,你看她是什麽來頭?”

“看不出,不過肯定來頭不小,我候了一整晚也沒法進陳府。”想了想,問:“總不會是看上百歲想娶她吧?”

梅姑嗤笑一聲,“胡說什麽啊?那人是個姑娘家。”

“是嗎?”燕栖霞大驚,随即放下心來,“那我就放心了,咱們不如順水推舟先住下來,要是苗頭不對,就拼上一拼。”

燕姑點頭同意,待天色大亮,照着地契找到宅子住了下來。

******

紫鸾早上醒來發現手裏攥着自己的鞋子,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不去想,也不用人伺候,自己起床洗漱之後認真讀書寫字,直到午後才歇了一歇,向小厮要了彩線,手指翻飛,很快就打好了絡子。

打好後,從舊絡子裏面掏出那顆石子,借着窗外明亮的陽光再次細細端詳,還是沒看出什麽特別之處。

“也許是故弄玄虛。”

把石子放到新的絡子裏,随手丢在桌上,拿起書繼續翻看。午後的陽光照在石子上,折射出些許的光芒。

紫鸾被那點光芒吸引,又把石子拿到手中把玩,想起第一次和龍姐姐見面的情景,不由得面帶微笑。

那天也是十五,月色照的紫鸾睡不着,院子裏桃花的甜美香味從窗縫裏飄了進來,勾的紫鸾悄悄起床,手裏拿着鞋,赤着腳繞過外間睡的李媽媽,溜到院子裏賞花。

月夜下桃花靜靜的吐露芬芳,微風吹過,有花瓣随風而落。

紫鸾一時興起,在樹下旋轉舞蹈,衣袖拂動樹枝,惹得花瓣缤紛灑落,如夢似幻。

最後紫鸾轉的頭暈,直撞向一堵黑影,被人扶住肩膀才知道自己撞到了人。

紫鸾搖了搖頭,清醒了一下,笑着問道:“姐姐,你是從後山過來的吧?”

“你為何知道?”

紫鸾用手指虛點一下,“那,因為你肩膀上有個松毛蟲啊。”

沒想到那人吓了一大跳,一巴掌用力把松毛蟲拍死在肩上,疼的自己呲牙咧嘴。

“你完蛋了。”紫鸾笑着說。

那一刻,龍桂動了殺念。

☆、選婿

“不可讓人知道自己的弱點,否則後患無窮。”

這是龍桂人生第一課學習到的東西,可那個叫紫鸾的姑娘給這條經驗又加上一條注釋:總有那麽一個人,讓你毫無顧忌的暴露所有弱點。

那天,紫鸾站在月光下,美麗的像個誤入凡間的精靈,笑着對龍桂說:“若是你信我,就可以平安無事。”

說完,徑自拉起龍桂的手走向院內回廊。

那小手柔若無骨,暖暖的讓人放心,龍桂一時晃神,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跟着紫鸾在廊下站定。

紫鸾搬來一把高凳,擺在廊下一角,扶着廊柱在高凳上站好,踮着腳伸手在橫梁內側摸索。

“在那裏呢?”紫鸾皺眉思索。

夜風吹動紫鸾的衣擺,露出中衣下纖細的小腿,龍桂站在下面望着那美好的曲線出神。

“在這裏!”紫鸾開心的舉起一個小小的藥瓶,想跳下來,又怕驚動李媽媽。

龍桂伸手摟住紫鸾的小腿,把她抱起,輕輕放到地上,借機輕輕摸了一下那似已渴望千年的小腿。

紫鸾不已為意,把瓶裏藥粉統統到在龍桂的手上。

趁紫鸾去找茶水,龍桂悄悄聞了聞——應該是些消腫止癢的常用藥。

紫鸾找來些茶水,把藥兌了,塗在龍桂的手上。

“這樣就沒事了,下次要小心那種毛毛蟲,有毒的。”

龍桂假裝驚訝,“不會吧?只是一個小蟲子而已。”

“你明明很害怕。”

“……”

“不用害羞,我也害怕,從小到大吃了無數次虧了,要不然怎麽會備着藥?不知道什麽時候就碰到了,胳膊啊,腿啊,腿……我的腿怎麽這麽癢?”紫鸾把腰扭成麻花,去看腿上的癢處。

“我手上的藥很多,要不要給你塗一點?”龍桂“好心”的說。

“快!快!肯定是風把蟲子的毛毛吹到了我的腿上!”紫鸾急的直跳。

最後紫鸾以很不雅的姿勢趴在龍桂的腿上,讓龍桂分享給她手上的藥膏,嘴裏還唠叨着:“喂,你以後要修身養性,收斂自己的殺氣,要不然怎麽做影衛?”

“還好吧,你的殺(傻)氣才是氣薄雲天,百裏外都看的見。”

紫鸾捂嘴偷笑,“你真會開玩笑,我那有什麽殺氣,我根本不會武功。”

龍桂塗的很慢,享受着手下滑膩的肌膚。

“那你不怕我嗎?”

“你膽子那麽小,連個毛毛蟲都怕,怎麽會傷害我呢?”紫鸾昏昏欲睡。

龍桂一頓,說道:“我叫龍桂。”

“哦,龍姐姐。”紫鸾含糊的答道。

“我不是你的影衛。”說完,龍桂等着紫鸾尖叫逃走,可等了半天也沒有動靜,細看,紫鸾已經沉沉睡去。

那天,龍桂把紫鸾抱在懷裏,像抱着一只溫順的貓咪。

那天,紫鸾像只貓咪一樣輕易的就信任了龍桂。

****

“那天多虧了龍姐姐幫忙,要不然我半夜溜出去玩,還弄的腿腫,肯定得挨罵。”紫鸾把石子仔細系在腰間,嘆道:“不知道她現在在做什麽。”

此時龍桂在作畫,耐着性子畫了半晌,最後才滿意的點頭:“長發披肩,衣擺翻飛,飄飄然欲乘風歸去,畫的真不錯!”

有人推門而入,見龍桂對着一張畫滿面含春,上前奪去細看,一看之下,大驚失色,說道:“多年未見皇姐作畫,一出手就不同凡響!只是秋日午後,朗朗乾坤,不知皇姐為何畫一女鬼?”

龍桂批手奪回畫,幾下撕碎,丢入鐵盆,一把火焚了。

來人笑道:“皇姐這脾氣也忒暴躁了,小心以後嫁不出去。”

“太子爺,你還是多操心你自己的事情吧!聽說最近二皇子結識了一個美貌的異族少年,你不去見識見識嗎?”

太子龍睿收起笑容,正色道:“争那把椅子是自家事情,各憑本事,他不會蠢到找外人幫忙吧?”

“誰知道呢?”龍桂攤開雙手,“寧貴妃吹吹枕邊風就殺了沈墨林全家,以為已經把玉玺別在了自己的褲腰帶上,樂的找不到北,這時候就算她設個壇要渡劫成仙我都不覺得奇怪。”

龍睿趕緊豎起手掌示意龍桂噤聲,“皇姐慎言,恐隔牆有耳。”

龍桂冷笑一聲,道:“大不了大家一起死。”

龍睿上前一步,拉住龍桂的袖子輕扯,溫言道:“姐姐,熬到現在,一大家子兄妹只剩下咱們和她兒子,不要輕易就說死啊活啊的,這世間人有千千萬,可真心疼我愛我的姐姐只有你一個啊,你一定要好好的。”

龍桂不再多言,暗自腹诽:那是因為我能幫你搶那皇位,這世上也只有那個傻丫頭對我是真心依賴吧。

見龍桂冷靜下來,龍睿從懷裏掏出一沓畫像,笑着說道:“父皇和貴妃正商量着給你找個好夫婿呢,我留了心,把他們看過的畫像描了來,咱們先挑挑,等他們問起也好有個應對。”

說完,龍睿把畫像遞給龍桂,龍桂心不在焉的翻看着,嘴裏批評着,“老,醜,哇!這個更惡心,這麽多胡子。”

龍睿看了一眼,不禁莞爾,說:“這個可是有名的美髯公,學富五車,擅長作五步詩,家裏三代在朝為官,他爹現在是……”

龍桂打斷他,“有什麽好的,想親一下都找不到嘴!”

龍睿慢慢收起被龍桂扔的到處都是的畫像,淡然道:“總好過白丁出身,門不當戶不對的。”

龍桂冷下臉,倔強的把頭扭向一邊,說:“我讨厭現在的生活,在戰栗中求生,在恐懼中死去,很多時候,我都想走的遠遠的,再不用每天挂着面紗,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龍睿吓了一跳,說:“皇姐對我情深意重,我怎麽忍心讓你去和親?”

龍桂剛要解釋,有婢女站在門外大聲通報:“皇上有旨,請香桂公主入宮觐見。”

龍桂趕緊叫婢女進來給自己更衣打扮,龍睿不忘叮囑:“千萬要收着點脾氣,莫要惹父皇生氣。”

龍桂忙亂中胡亂答應了,急急忙忙的入宮觐見,跪地叩拜之後,未聽到皇上叫她起身,只好伏在地上不動。

寧貴妃拿着一張畫像擋住皇上的視線,熱切的勸道:“皇上,你看這個,天庭飽滿,地閣方圓,看面相就是端方之人,家事也清白,和咱們的香桂公主正是般配。”

皇上點頭稱是,轉頭問龍桂的意見,結果沒看見,找了一下才發現她還跪在地上,薄責道:“快起來,怎的大了反到生分了。”

龍桂低頭斂氣,輕聲答道:“以前是年幼無知不懂規矩,如今是萬萬不可亂來的。”

寧貴妃忙下了寶座上前扶起龍桂,拉到身前坐下,拍着她的手笑道:“好女兒,你的好事近了,你父皇正在為你挑夫婿呢,怕你不中意,特意叫你來親自問問。”

說完把剛才那張畫像展開給龍桂看,龍桂隔着面紗細看,發現那畫像上的人肥頭大耳,忍不住開口道:“這人一看就是生直富貴之家。”

寧貴妃笑道:“有資格攀上皇親的,肯定非富即貴。”

龍桂接着說:“就算年頭不好,糧食歉收,有他也不至于挨餓。”

寧貴妃拍手笑道:“就是這樣,怎麽能讓咱們堂堂公主受委屈!”

龍桂微微一笑,說:“沒糧吃就殺了他,夠吃個一年半載的了。”

寧貴妃的笑容凝在臉上,不及收回,反倒是皇上在一邊哈哈大笑,寧貴妃只好也陪着幹笑幾聲。

皇上笑罷,勸道:“龍桂,你是整個龍國最尊貴的待嫁女兒,整個龍國的王公權貴,還不是可着你挑,你何必每天帶着面紗不肯見人呢?”

龍桂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哽咽的說:“父皇,自從上次父皇賜婚,那個什麽偉丈夫看到我的臉之後悲憤自殺,我就再也不想嫁人了。龍桂又醜又笨,唯一心願就是在父皇身邊侍奉父皇。”

寧貴妃用手掩口,咯咯一笑,輕佻的說:“就怕公主明着不想嫁,其實心裏早就有如意郎君了。”

皇上奇道:“當真如此?是那家的小郎君啊?說出來讓我聽聽,要是門當戶對,我就成全了你。”

公主暗恨,在面紗後面狠狠的瞪了寧貴妃一眼,口中委屈的說:“我心中确實是有一個,有次坐車偶遇一年輕男子,身材偉岸,樣貌英俊,本來十分心動,可惜落花有情,流水無意。”

皇上問:“怎麽?他已有婚配?我可以賜他和離,斷不會讓你屈居人下。”

龍桂半晌不言,寧貴妃催着她說,“快說呀,讓你父皇為你做主。”

催了幾遍,龍桂才慢悠悠的說:“他還沒有婚配,可是他……”

見龍桂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皇上有些愠怒,道:“到底如何?”

龍桂這才低聲說道:“他有喜歡的人了,與那人相親相愛,我是萬萬不能和那個人搶的。”

皇上皺眉問道:“這龍國,有誰竟然是龍桂你不能搶的?”

寧貴妃有些不好的預感,剛想出言阻止,可龍桂已經說出來了。

“是敏弟弟了,我做姐姐的,再怎麽頑劣,也不敢和弟弟搶男人啊。”

寧貴妃大怒,拍案而起,“你休要含血噴人!我家敏兒怎麽會和男子糾纏不清?”

龍桂假裝嘤嘤哭泣,抽噎着說:“我說我不說,你們非逼着我說,我說了,你們又不信,做人真難,不如自挂東南枝。”

寧貴妃不依,撲到皇上懷裏哭鬧不休,“皇上,你要為我做主啊,無憑無據,她怎麽可以這麽說敏兒呢?”

本來好好的,一會兒功夫一個哭、一個鬧,皇上也無心再去管選婿的事情,推開寧貴妃,怒道:“龍桂,你從何處聽來這樣的下流言論?男婚女配是人倫大義,男子之間怎會有什麽相親相愛?罰你去佛堂抄經,面壁思過,想明白了再來見我。”

說完,皇上也不去安撫寧貴妃,徑自拂袖而去。

寧貴妃見皇上發脾氣,也只好收起眼淚,起身恭送皇上,等她從殿門口轉回來,龍桂早已從地上站起來,用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拂着裙子上的灰。

寧貴妃冷笑一聲,說:“香桂公主自己也蠻愛幹淨的嗎,何必往別人身上潑髒水,反倒落了一身不是,瞧瞧,這不是又得去抄經了?”

龍桂擡手把面紗摘下,露出一張陽光英氣的臉,連死氣沉沉的殿內都為之一亮,可惜那薄唇微啓,說出的話卻是冰寒刺骨,“我自然是潔身自好的,也看不得別人紅杏出牆的,若是有那不安分的人落在我的手裏,定讓她後悔從她娘的腸子裏爬出來。”

說完,龍桂邁步離開,步履輕盈,可每一步都如利刃出鞘,光芒閃耀,帶着危險和血腥,讓人不敢直視。

只等龍桂離開,寧貴妃才敢小聲罵道:“狂什麽?有什麽了不起的,活該嫁不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年紀大了就要被逼着相親,還要到處解釋為什麽不嫁人,真是無奈啊。

☆、考試

龍桂是不會在乎別人在背後說她什麽的——不過是失敗者仰天吐口水,除了顯得可憐又可笑之外毫無意義。

出了寝宮,龍桂帶回面紗,迤逦走向佛堂。

佛堂昏暗幽靜,龍桂一步踏入,立時覺得遍體生寒,仿佛這裏和外面的秋高日爽是兩個世界。

佛堂兩邊有兩列金鑄佛像,佛像高大,面目猙獰的俯視龍桂,龍桂行走其間,如微小的蝼蟻。

然而龍桂毫不在意,悠閑如春日踏青,徑自走向正中佛案前的蒲團上坐下,摘下面紗,擡頭看了看案上,那裏供着一盞豆大的長明燈,和一本《地藏菩薩本願經》。

龍桂伸手取下經書,信手翻閱,經書上的字端正秀麗,只是時年日久,字跡已經變成黑褐。

用手輕輕撫摸着經書上的字跡,龍桂想像當年母親貴為皇後一呼百應,到底是什麽樣的事情讓她常伴青燈古佛,用金針刺血寫下這本經書。可惜佛祖并未保佑她福壽延年,生了弟弟不久,她就駕鶴西去,留下這本未抄完的經書供在案頭。

母親的虔誠并不是一點用處都沒有的,小小的龍桂從中學到佛祖的六字真言:求人不如求己。幼小的龍桂護着更加幼小的弟弟,緊盯着那些高官和嫔妃的腳,唯恐一時大意就被踩到塵埃裏去。

“誰能想到我們竟然平安的長大成人了呢?”龍桂笑着頗有些得意,把經書恭恭敬敬的放回案上,拿起一串佛珠撥動。

佛堂靜逸,只聽到沙漏流淌的些微聲響,還有龍桂的喃喃低語:喜歡我,不喜歡我,喜歡我,不喜歡我……

黃昏時分,有宮女送來素食,龍桂伸了個懶腰,問道:“有何動靜?”

宮女低語:“燕公子受了傷。”

龍桂眉頭幾不可見的皺了一下,淡然問道:“怎樣?”

宮女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右臂,低聲說:“出了點血,無大礙。”

龍桂聽了不置可否,揮手打發宮女離開。

宮女走後,龍桂沒有去動飯菜,而是看着那盞跳動的油燈發呆,臉上風平浪靜,心裏卻在怒火滔天:江湖人士就是靠不住,才把人撤走就讓紫鸾受了傷!

左思右想之後龍桂有點坐不住,站起身在佛像前徘徊返複,最後強自鎮定下來——父皇說的對,是真命天子自會遇難成祥。

然而,龍桂還是忍不住雙手合十向佛像祝禱:“願我佛慈悲,所有罪孽由我而起,因果報應還請加諸我身,無心者平安喜樂……”

事實上紫鸾一點都不平安喜樂,此時紫鸾正靠在椅子上,一只短箭穿過她的右側上臂,把她釘在牆上,血順着她的手臂彙聚到她纖細的指尖,滴落到地上,在地上聚成一灘小小的水窪,讓整個屋子都彌漫着淡淡的血腥。

疼痛和失血讓紫鸾的注意力無法集中,口中像塞了棉花一樣,無法發聲。

“過去這麽久了還沒有人來,他們不會想讓我就這樣靜靜的死去吧?”紫鸾這樣想着,意識開始迷糊起來。

終于有腳步聲急匆匆的靠近,門被大力推開,有人跑了進來,看到紫鸾的樣子,想抱又不敢動,只能急切的大喊:“快請大夫來!快請大夫!”

終于等到有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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