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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鸾放心的暈了過去,又在劇痛中醒來,發現一個小厮扶住自己的肩膀,另一個貌似大夫的人則用一把小鋸鋸斷箭矢,鋸子每一次推拉都帶着傷口痛徹心扉。
紫鸾死死咬着牙忍着不□□出聲,任冷汗濕透衣背。
好在那枝箭并不如何結實,很快就被鋸斷,紫鸾終于可以松口氣,放松一下一直緊繃的背。
大夫也送了一口氣,用袖子擦擦頭上的汗,琢磨了一會兒如何下手取出斷箭,最後從藥箱裏拿出一把鋒利的小刀。
“快點啊!磨磨蹭蹭的幹什麽?難道怕我們陳府付不出診金嗎?”
有小厮趕緊上前勸道:“少爺息怒,大夫可是不能得罪的啊!”
大夫讪笑一聲,拿着刀認真的比劃來、比劃去,割開紫鸾的衣袖,就是不下手取箭。
紫鸾等的不耐煩,左手攥住箭尾,用盡身上最後一點力氣拔出斷箭,“噗!”的一下,鮮血噴的老遠,吓的陳蕭童大叫:“血!血!快、快、快點救他!”
大夫一愣,到底是醫者,較常人鎮靜,連忙把上好的金瘡藥敷在傷口上止住了血,又用棉布仔細包紮住傷口,口裏還不住埋怨:“你也忒魯莽,若是碰了大的筋脈,豈不是要噴血而死。”
紫鸾扯扯嘴角,想說這只是小傷,和爹娘受的傷比差遠了,無須大驚小怪,可是身體卻虛弱的讓她無力反駁。
等包紮好了傷口,陳蕭童趕緊讓小厮把紫鸾扶到床上躺好,自有小厮去領藥方、付診金,陳蕭童則捶胸頓足,拉着紫鸾的手悲痛萬分。
“必是有人見你在這院子裏讀書,誤以為是我,才會動手行刺!”
紫鸾訝然。
“想我風流倜谠、行事端方,才高八鬥、出口成章,适逢恩科、壯志飛揚,竟有那卑劣小人,想讓我不能得遂平生志、一展所長!”
紫鸾深深為陳蕭童的自信折服,索性假裝昏了過去,閉目養神。
好在陳蕭童沒能呱噪很久,很快就被陳書寶派人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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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室內清淨下來,紫鸾睜開雙眼,盯着帳頂上的如意花紋出神,花紋繁雜返複,如人勾枝鬥角。
紫鸾試着動了一下右臂,疼痛非常,根本無力舉起。
“算了,琢磨人心非我所長,說到底不過是希望我死,或是希望我不能參加恩科,我不讓他們如願就是了。”
心裏做了決定,紫鸾放下心來昏昏睡去。
睡夢中,紫鸾無意中翻身,結果牽扯到傷處,疼的醒轉過來,睜眼發現身邊躺着一個人,借着燭光細看,大吃一驚,那人竟然是陳蕭童。
陳蕭童睡的口水橫流,成大字型占着大部分床鋪,紫鸾只好往外一點點的挪動,試圖離他遠一點,沒想到衣襟被陳蕭童壓住,拉扯間,陳蕭童翻身把紫鸾摟住,嘴裏含糊說道:“不要怕,我們同生共死!”
吓的紫鸾一動都不敢動,暗自慶幸自己時刻不忘裹胸,此時才沒有穿幫。
第二天日上三竿陳蕭童才醒轉過來,大呼小叫的讓人進來伺候,見紫鸾面露驚恐,開口安撫道:“燕兄不要怕!從今天開始,我與你同吃同住,我倒要看看那個宵小敢再來動我一根寒毛!”
紫鸾勉強笑着勸道:“陳公子太客氣了,我本卑賤,不值得公子如此挂懷。”
“你這麽說就是不對了,你爹對我爹有救命之恩,你又替我受了無妄之災,我怎麽能對你不聞不問呢?”
有小厮在一邊勸道:“少爺還是不要惹老爺生氣了,老爺都是為了你好……”
“滾!”陳蕭童一腳把那小厮踹倒在地,罵道:“我是你主子還是老爺是你主子?莫要動不動就搬出老爺來壓我。”
那小厮在地上滾了一滾才起身跪好,“自然是少爺您是主子,只是少爺您千金貴體,不可立于危牆之下。”
陳蕭童大怒道:“我自己的家!我自己的院子!這裏要還是危牆之下,要你們這幫奴才何用?”
小厮見陳蕭童如此說,不敢多言,只是叩首不已。
紫鸾從沒遇到過打罵奴才的事情,心有不忍,勸道:“陳兄,何必跟下人計較?”
陳蕭童見紫鸾說話,才收斂怒氣道:“燕兄不要多慮,我是文曲星下凡,有六丁六甲神将護體,你和我在一起,一定不會有事的。”
紫鸾啞口無言,只得同意,讓小厮幫忙潔面換藥,和陳蕭童用過飯後一起溫習書本。
紫鸾一直以為陳蕭童口出狂言,一起探讨文章後才發現他真的是博聞強識,才華橫溢,交流研究之下頗有收獲。
相處數日,竟然真的平安無事,眼看考試臨近,陳蕭童擔憂的問紫鸾:“燕兄,你的傷可無大礙?”
紫鸾看看自己寫的七扭八歪的字,搖頭嘆息,答道:“陳兄不要多慮,我已盡力,不成功亦成仁,人生無憾。”
“說的好!”陳蕭童拍手稱贊,“人生在世,就該像燕兄這樣灑脫。”
開考那天,紫鸾跟陳蕭童一同坐車趕赴考場,到了考場還沒下車,就聽外面的考生議論紛紛。
“聽說入場要脫光衣服檢查,真是有辱斯文。”
“怕什麽,難道你心虛不成?”
餘下衆人哄笑出聲。
陳蕭童看紫鸾面露驚恐,出言安慰:“燕兄不要多慮,不過是例行公事,怕有人夾帶小抄入場,到時候你跟着我就行了,咱們自家清白,不用怕他們。”
紫鸾只好跟着陳蕭童一起下車,考場外早有人等候接應,不等紫鸾細想,直接引着陳蕭童和紫鸾繞過排着長隊的考生,從邊門進入考場。
紫鸾暗道僥幸,沒想到進了考場後,一個監考的官員上前把陳蕭童和紫鸾攔住,說道:“請出示戶籍證明,驗明正身。”
陳蕭童驚訝的像看到皇帝在裸奔,瞪大無辜的眼睛問道:“你不認識我?”
四周傳來嗤笑聲,監考官尴尬的說:“所有考生一律同等對待。”
陳蕭童收起驚訝,連連點頭稱贊道:“果然是龍國官員,嚴格遵守規章制度,我等豈有不從之理?”
說完主動翻出戶籍證明,紫鸾趕緊也把戶籍證明交給陳蕭童,讓他一起遞過去。監考官仔細看過之後分別還給陳蕭童和紫鸾。
紫鸾低着頭走向考生位置,沒想到監考官并不讓路,“把衣服脫了,檢查是否夾帶違禁物品。”
紫鸾緊張的臉色發白,看向陳蕭童,沒想到陳蕭童搖搖頭,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彎腰把褲腿高高拉起,露出一雙毛腿,問道:“可以了?要不要送你一根腿毛?我這腿毛可是比你的腰都粗!”
紫鸾趕緊也把褲腿挽起,露出一雙修長白淨的大腿,看的監考官兩眼發直,想說還要檢查上身,結果一張嘴口水淌了下來。
陳蕭童眼見監考官出醜,氣的用手中的考籃猛砸他的頭,一邊砸一邊罵道:“斯文敗類!衣冠禽獸!我和他在一起睡了那麽多天也沒像你這樣醜态百出!”
有巡邏的監考士兵見這邊鬧起來,趕緊過來以帶走調查為由把那名倒黴的監考官救走,有人飛奔過來給陳蕭童送上新的考籃,又有監考官圍着他極力安撫,又有監考官跑到他的位置幫他把考桌、考凳擦幹淨,衆星捧月一樣把他送到考試的位置才離開。
紫鸾趁亂溜走,自己找到位置坐下,這才長出一口氣。
☆、鬥牛
考完試已是黃昏時分,紫鸾獨自走出考場,只見衆人呼朋喚友、四散離去,便呆站在考場門口考慮何去何從。
正想着,一輛馬車一陣風一樣從身邊駛過,車簾一掀,裏面的人伸手拉着紫鸾的胳膊把她拽上馬車。
紫鸾吃驚不小,情急之下,一拳向那人頭上打去,那人驚呼一聲松開了手,馬車立時減速,趕車的車夫緊張的問道:“少爺,可是碰到了那裏?”
紫鸾轉身就要跳下馬車,那人在紫鸾身後委屈的說:“燕兄莫怕,是我!”
聽着聲音耳熟,紫鸾回頭細看,那人竟然是陳蕭童,穿着一身粗布衣服,腰系一條又長又寬的紅色腰帶,打扮的絲毫沒有往日風流的模樣,倒像個初次進城的老農,此時捂着右眼、苦着臉,樣子滑稽好笑。
紫鸾忍着笑收回腳坐好,赧然道:“我還以為遇到了強人。”
陳蕭童松開捂着眼睛的手,露出一只熊貓眼,歉意的說:“是我魯莽了,沒辦法,要是不小心點,又要被那些同窗纏着沒完沒了。”
“诶,你都不和那些同窗出去玩嗎?”
“和他們有什麽好玩的,他們又考不上殿試。”
“可是我……我可能也考不上。”說完,紫鸾慚愧的低下頭。
陳蕭童自知失言,安慰道:“燕兄高才,一定不會被埋沒的。”
紫鸾低頭不語。
陳蕭童勸道:“人生得意須盡歡,煩惱且留放榜日。在家裏待了這麽多天,今天我帶你去我家城外的莊子上吃點野味,散散心。”
紫鸾只得答應。
說笑間馬車出了城,在官道上疾馳。
突然,馬車一歪,紫鸾險些撞到車壁上,連忙用手扶住車棚,穩住身體。陳蕭童卻吓的大叫出聲,滾到車廂一角。
馬車很快停了下來,紫鸾扶起陳蕭童,相攜下車後發現馬車的右側車輪斷裂,無論如何是走不成了。
車夫連連向陳蕭童請罪,陳蕭童皺眉罵道:“蠢貨!誤了我的行程,就讓你去喝西北風!”
車夫拿了一把榔頭在車輪上敲了又敲,最後無奈的向陳蕭童禀報:“少爺,馬車的輪子一時修不好,可否請少爺在此稍候,我馬上回府取馬車來接您。”
陳蕭童雖然不滿,卻也只好答應。
紫鸾向四周看了下,見此處是一條小路,路的一側是農田,田裏有農夫正在收糧食,腰彎的像個煮熟的蝦米;另一側是山坡,坡上有幾頭耕牛在悠閑吃草。
紫鸾看着那些在地裏辛苦勞作的農夫想:要是我沒辦法得到功名,是不是也要像他們一樣彎着腰在地裏辛苦勞作?還要再生十個八個孩子,忙的每天只能在夢裏手刃仇敵,醒來還要感謝上蒼我是如此幸運,竟然還活着……
紫鸾想着自己可能的凄慘境遇,內心惶恐不已,可陳蕭童比她還害怕,他吓的目瞪口呆,嘴唇抖了半天才大喊出聲:“妖怪啊~”
紫鸾被他吓了一跳,順着他的視線看去,趕緊出言安慰陳蕭童:“沒關系的,不要怕。”
可是陳蕭童已經吓的聽不到別人在說什麽,彎腰撿起個路邊的大石塊向那個“妖怪”奮力丢去。
于是那個本來在閑逛的“妖怪”被激怒,發出恐怖的吼聲,低着頭、發足向陳蕭童猛沖過來,陳蕭童吓的轉頭就跑,連帶着紫鸾也跟着跑,可紫鸾很快發現,那“妖怪”只追陳蕭童一個人跑,于是紫鸾只得又去追那個“妖怪”,一邊跑,一邊還拼命的大聲鼓勵陳蕭童:“不要怕~只是耕牛罷了~”
可惜耕牛不解人語,聽到紫鸾在後面喊,以為是在催它前進,跑的更快了,可憐陳蕭童慌不擇路,一溜煙的跑上了山,被山上的低矮樹枝抽的暈頭轉向。
紫鸾見那牛緊跟着陳蕭童不放,只好施展輕功,跳上一棵大槐樹,站在樹枝上向陳蕭童招手,“這邊!快來這邊!”
所幸陳蕭童忙亂中看到紫鸾招手,趕緊跌跌撞撞跑到那顆大樹底下,向紫鸾伸出雙手,那頭牛跟在後面,加速向陳蕭童沖去。
紫鸾眼疾手快,彎下腰用盡全力把陳蕭童扯到樹枝上,那牛緊跟而至,“咚”的一聲撞到樹上,好在那顆槐樹有一抱那麽粗,樹枝更是縱橫交錯,被牛用力撞了一下,只是晃了晃,并沒有倒。
陳蕭童站在樹枝上喘息稍定,牛卻在樹下徘徊不走,一直向陳蕭童噴響鼻。紫鸾疑惑不解,仔細打量了一下陳蕭童,才發現可能是那條又寬又長的紅腰帶招的,連忙伸手去扯那個紅腰帶,吓的陳蕭童驚呼:“燕兄!不可趁人之危!此事還需從長計較!”
紫鸾無暇解釋,催促道:“快點!莫要啰嗦!”
陳蕭童本就跑的精疲力盡,此刻又在晃晃悠悠的樹枝上,下面還有一只巨大的“妖怪”吭哧吭哧的緊盯着自己,萬般無奈,只好委委屈屈的解開腰帶,口裏還不忘乞求:“燕兄,你可得輕着點啊。”
紫鸾不耐煩的從陳蕭童的手中搶過腰帶,團成一大團,順手塞回到陳蕭童的懷裏,低頭察看,發現那牛失了目标,漸漸安靜下來,圍着樹轉圈。
陳蕭童一手扶樹,一手提着褲子扭扭捏捏的等了半天,回頭發現紫鸾根本沒理他,自顧找了個粗壯桠杈坐着,于是有些惱羞成怒,道:“燕兄……你……”
紫鸾擡頭看着陳蕭童等了半天,見他滿臉通紅,卻又不說出下文,想了想,自作聰明的猜測道:“陳兄可是要小解?沒關系,我不會偷看的。”
“不是,是……是……”
紫鸾看陳蕭童一臉窘迫,又努力的想了想,恍然道:“陳兄想必是餓了!稍等片刻。”
說完,紫鸾像只小猴子一樣,輕巧的爬上槐樹高處,很快手裏拿着幾顆鳥蛋回來。
紫鸾把鳥蛋遞給陳蕭童,笑道:“難為你一個書生跑了這麽半天,吃個鳥蛋嘗嘗鮮吧?”
陳蕭童接過鳥蛋,遲疑道:“這怎麽吃啊?”
紫鸾拿起一顆蛋,直接把蛋液倒進嘴裏,一口咽下,見陳蕭童呆呆的看着自己,便激将他,“陳兄不敢嗎?”
陳蕭童嘴角抽動一下,依樣把蛋液到入嘴中勉強咽下,回味一下,覺得味道還不錯,接連把剩下的鳥蛋都吃了,吃完後抹着嘴問紫鸾:“燕兄好膽量!”
紫鸾一笑,答道:“還好了,小時候爹娘沒空管我,我常常溜出去玩,這些事情不算什麽的,長大一點後,我爹閑暇之時還會帶我去林子裏打獵,那才叫好玩呢。”
陳蕭童皺眉道:“打獵是殺生。”
紫鸾搖頭否認:“我爹說:為了生存和其他的動物鬥争是天道。”
“我們知書達理,怎可做那下賤之事,有違上天好生之德。”
紫鸾笑道:“你們當然不需要雙手染血,自有萬千将士替你們開疆拓土,保你們能夠吟詩作畫,大談什麽仁愛和平,就如你們吃的雞鴨魚肉,自有人做好送到嘴邊,那會讓你們去殺生、烹煮。”
陳蕭童一時語結。
眼見着天色黑了下來,山林中不時有夜枭高啼,夜色和恐懼讓時間變得漫長,陳蕭童膽怯的不敢多言,只一點點的向紫鸾靠近。
好在紫鸾沒有笑話她,一直講些輕松有趣的事情,才讓陳蕭童慢慢放松下來,問道:“燕兄,你又救了我一次,不知道怎麽謝你才好。”
紫鸾一笑:“兄弟一場,我怎麽能丢下你不管你呢?”
陳蕭童感動莫名,結果紫鸾說完就站起身跳下樹。
“燕兄萬萬不可!”陳蕭童吓的肝膽欲裂,以為紫鸾為了救自己舍身取義喂妖怪——他仍然不肯相信那個頭上有角力大無比的東西是耕牛!
紫鸾沒有回應他,只是沖着打着火把上山的一行人大喊:“這裏~這裏~”
那牛也應和的牟牟叫了兩聲。
很快,上山的人到了近前,紫鸾見來人近了,一閃身躲到旁邊一顆大樹後面,陳蕭童沒注意到她的動作,只顧着興奮的沖着火光大喊:“我在這兒!我在這兒!”
一個中年漢子把火把遞給旁邊的人,飛奔着撲了上來,嘴裏大哭道:“你怎麽跑到這裏來了?可把我找苦了!”
陳蕭童站在樹上,手提褲子擺出一副等待朝拜的模樣,沒想到那人卻撲上去抱住了牛!
陳蕭童只好幹笑着四下尋找紫鸾。
紫鸾在暗處觀察半晌,見确是一夥農夫上山來找牛,才現身出來,把陳蕭童扶下槐樹,見他狼狽,又使錢雇了個體健農夫背他下山。
到了山腳下車壞處,等了好一會兒,才有陳家家仆前呼後擁的騎着馬、駕着車來接人,陳蕭童捂着臉爬上車,順道把紫鸾也拽上車,也不去什麽莊上了,直接打道回府。
在車上,陳蕭童怕人笑話,只肯讓紫鸾給自己上藥,紫鸾拿着藥有些猶豫,陳蕭童不解的問:“都是男人,你怕什麽?”
“……好吧。”
其實紫鸾多慮了,陳蕭童渾身都被樹枝抽的青紫腫脹,毫無美感。
馬車搖擺颠簸,使得紫鸾的塗藥的時候輕重不好拿捏,時不時的就讓陳蕭童大呼小叫,萬幸都是皮外傷,塗好藥之後順便更換下髒衣服,不看臉的話,陳蕭童還是那個風流才子。
到了陳府,陳蕭童摟抱着紫鸾的肩膀下車,怕人看見臉上的傷,把臉深埋在紫鸾的肩頭,旁人看了,只以為他倆親密無間。
紫鸾不以為意,而有些人就不那麽想了,這個晚上注定有人要輾轉反側。
☆、吃茶
紫鸾一路扶着陳蕭童走到院子,有貼身伺候的小厮走向近前來,想替紫鸾攙扶陳蕭童,結果手還沒碰到衣襟,就被陳蕭童大罵:“弄疼我了!滾!笨手笨腳的!全部滾出去!”
小厮們只好紛紛退出房間,早有知情識趣的跑去向陳書寶禀報。
紫鸾力氣并不大,一路走回來累的滿頭是汗,把陳蕭童扶在床上躺好,趕緊給自己倒了一杯冷茶。
“多謝燕兄!還是燕兄體貼,知道我這一路走來累的口幹舌燥的。”
紫鸾看看陳蕭童熱切的雙眼,再看看茶,只好認命的把茶水遞給他。
陳蕭童接過一飲而盡,感激的說:“能再倒一杯嗎?”
紫鸾只好忍着口渴,給陳蕭童又倒了一杯,結果陳蕭童一杯接一杯把一整壺茶都喝的幹幹淨淨,最後還有一點意猶未盡,品評道:“沒想到這上等的鐵觀音冷了之後略帶苦味又有回甘,品之別有一番滋味。”
陳蕭童說起話來習慣性的搖頭晃腦的,一副斯文模樣,只是一只眼圈是黑的,臉頰上還被樹枝劃的好幾道,看上去活像剛被争風吃醋的女人打過一樣。
紫鸾晃晃茶壺說道:“你先休息,我去再取一點茶水來。”說完轉身出門,離開陳蕭童的視線才捂嘴偷笑。
在院子裏轉了一圈,紫鸾發現小厮們竟然跑的一個不見,只好自己在茶房燒水,想起陳蕭童的烏龍事件,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這麽開心?”一個聲音冷冷的問。
紫鸾吓的跳到一邊,險些撞翻火爐,被來人拉住胳膊才險險站穩。
來人沒有松手,譏諷道:“做了什麽虧心事,怕成這樣?”
紫鸾無奈的說:“龍姐姐,我只是覺得陳蕭童比較好笑而已。”
龍桂手上用力,怒道:“你還想着他!”
“疼!”紫鸾面露痛苦。
龍桂趕緊松手,滔天怒火變成似水情長,“聽說你的右臂受了傷,是不是剛才又被我碰到?”
紫鸾笑道:“你都說是右臂了,剛才你拉的是左臂,沒事的。”
“讓我看看!”說完,龍桂動手去脫紫鸾衣服。
紫鸾尴尬的躲開,“不好吧,外一被別人撞見……”
“沒事的,剛才他們都被叫走了。”
紫鸾只好挽起衣袖給龍桂看傷口。
龍桂仔細觀察,又伸手細細撫摸傷口,思索半天,說道:“射箭之人不想要你性命,箭上沒毒,箭也不重,就算射到要害,一時也死不了。”
紫鸾點頭同意,過了一會兒不解的問道:“龍姐姐幹嘛摸那裏?那裏并沒有受傷。”
龍桂只好收回手,幹咳幾聲,說道:“我看看你有沒有受到內傷,要不然你還是把衣服都脫下來讓我查看一番吧。”
“龍姐姐多慮了。”紫鸾笑着放下衣袖,“我也粗通醫術,只是一點輕傷,早就不礙事了。”
“真的不用我檢查一下嗎?”龍桂失望的說。
“真的不用。”紫鸾轉念一想,又道:“要不,你去檢查一下陳蕭童的傷勢?他不肯叫大夫。”
“哼!”龍桂憤憤的轉過身,把背對着紫鸾,說道:“我才不管那個混蛋的死活,都是他,纏着你這麽多天,害的我都不能來看你,今天還偷偷的把你拐走……”
說到這,顧不得生氣,激動的轉回身拉着紫鸾的手問道:“他沒把你怎麽樣吧?”
“什麽怎麽樣?”紫鸾茫然。
“就是,就是那個……睡覺。”
“我們最近一直在一起睡啊。”
“什麽!”龍桂大怒,“我要殺了他!”
說完龍桂從靴子裏抽出一把寒光匕首沖了出去。
紫鸾吓了一大跳,趕緊跟着過去阻攔,無奈龍桂輕功要好的多,一下子就把紫鸾甩在了後面,幸好有人在卧房外攔住龍桂——一大群環肥燕瘦的絕色婢女圍繞着卧房門口
有個貌似領頭的在門口嬌聲禀告:“少爺,老爺聽說您覺得小厮手腳笨,特意派我們來伺候您。”
陳蕭童似乎猶豫了一下才答應:“進來吧。”
那些少女徑自推開房門走進卧房,一時間屋內莺莺燕燕的笑聲不絕。
龍桂冷哼道:“看到了吧?男人都是這幅德行!我這就去殺了他替你出氣。”
紫鸾趕緊抱住龍桂的腰勸道:“那是他爹派來的,他要拒絕的話于禮不合。”
“哈!”龍桂撇嘴,“你就是單純,男人還有不見色忘義的?你等着看,一會兒準有好戲開演。”
“可我為什麽要生氣啊?”紫鸾反問,“我只是他的兄弟而已,又不是他夫人。”
“這樣啊……”龍桂握住圍在腰前的小手,說道:“我是怕你江湖經驗少,着了別人的道還不知曉。”
紫鸾把頭靠在龍桂的背上,嘆道:“還是龍姐姐對我好。”
龍桂舒心的長嘆一聲,說:“你知道就好。”
突然屋內響起陳蕭童的呻、吟聲,紫鸾松開手,擔憂的說:“不會是傷勢有變化吧?”
龍桂冷笑不語,見紫鸾上前拍門也不攔着。
紫鸾站在門口高聲問道:“陳兄,可有用到小弟之處?”
陳蕭童高喊:“不要!不要!”
“哦。”紫鸾轉身離開,陳蕭童又在裏面喊:“啊~要死了!”
紫鸾又轉身緊張的問:“陳兄!陳兄你還好嗎?”
伸手試着推了推門,無奈門的裏面拴的死死的。
“沒事!”陳蕭童大喊:“為兄還可大戰八百回合!”
紫鸾有些奇怪,聽到屋內又響起男女喊叫聲,想了半天才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他們一定是在切磋武功!”
突然窗子打開一角,一個婢女探出頭來罵道:“那裏來的小厮,如此不懂事!還不快快回避,小心報了老爺,打折你們的腿!”
龍桂皺起眉頭要發怒,紫鸾趕緊拉着她回到茶房,不滿的說道:“陳書寶也太亂來了。”
“是啊。”龍桂同意,“一次就送來了六個!”
“關鍵是不耐打啊!你看才多大一會兒啊,就被打的慘叫,這麽弱的對手,再怎麽切磋也沒辦法提高自身能力的吧?”
龍桂先是愕然,繼而爆笑,半天才收起笑容,嚴肅的對紫鸾說:“你說的對!我覺得你應該和我這樣的切磋才會有所提高。”
“學武嗎?”紫鸾開始愁眉苦臉,“很辛苦吧……”
“沒什麽的,就是每天玩兒。”
紫鸾不信,“那樣的話,為什麽我爹娘不讓我學?”
“呃……”龍桂一時回答不上來。
紫鸾拿起燒好的水,到了兩杯白水,看着蒸騰的水汽慢慢說:“再說,武功再高,整日打打殺殺,也難保不會有萬一。”
“那倒也是,龍國現在是抑武揚文,在沙場上刀頭舔血幾十年,不如文人一首好詩,就算武将得了功名,回頭文官一句話就可以殺掉他全家,連證據都不需要。”
龍桂只顧說的痛快,見紫鸾半響不語,擡頭發現她臉色蒼白,才醒悟自己失言,“這個……這個也不能随便就殺人的,總歸還是需要人去守邊疆的嘛。”
紫鸾深吸一口氣,把眼淚憋回去,說道:“我明白,我爹娘也只是希望我能平平安安就好。”
龍桂連連點頭同意。
紫鸾把杯子拿在手中,沒有喝,問道:“你說,要是我功夫好,能不能找到機會單獨見到皇上?”
“不太容易吧?可能還沒等你到他身邊五步之內就被砍成肉醬,就算織女下凡也縫不起來。”
紫鸾被逗笑,手一抖,杯子裏的水漾了出來,燙的紫鸾疼痛難忍,又不敢扔杯子。
龍桂趕忙接過杯子放到一邊,拉過紫鸾的手用涼水沖洗,口中責備道:“你呀,真是蠢死了,你這樣讓我怎麽放心呢?還是來我身邊好了,報仇的事情交給我去做。”
“總要試試,方不負少年志!”
“哎呀,就是說不過你們讀書人,受傷了記得來我懷裏哭哦。”
紫鸾莞爾一笑,點頭答應。
眼見夜深了,那些婢女還在吵鬧不休,龍桂便問紫鸾:“你要到那裏去睡啊?”
紫鸾摸摸自己癟癟的肚子,說:“我打算出去吃飯,順便找個住的地方。”
龍桂仔細想了想,提議道:“不如我們去打獵?現在的兔子正是肥的時候。”
見紫鸾還在猶豫,龍桂二話不說直接拉着她出府。
出了院門,有随從捧上黑色大氅,龍桂接過,披上系好,跟着随從出了後門。
後面門口拴了一匹高頭大馬,龍桂的個子略矮,随從機靈的跪在鞍旁,龍桂目不斜視,踩着随從的背上了馬,然後把手遞給紫鸾,“來,我帶你去玩耍!”
紫鸾萬萬不肯踩別人的背上馬,龍桂見她扭捏,一招“海底撈月”,展臂摟住紫鸾的腰,抄手把她抱到馬上,雙腿一夾馬腹,飛一樣的沖了出去。
龍桂怕紫鸾被風吹着,扯過大氅把她包在懷裏,一路飛馳,毫不在意被馬驚的四散逃走的行人。
到了城門口,龍桂亮出一塊腰牌,守城士兵趕緊恭恭敬敬的打開城門放龍桂出城,連例行檢查都沒有。
如此殊榮,全國罕見,然而龍桂并無一絲得意,好像一切都在情理之中、本該如此。
出了城,龍桂熟門熟路的找到了一塊樹林,勒住馬,低頭問紫鸾:“乘馬的感覺好嗎?今天咱們是兩個人合乘一騎,要是一個人的話,可以更快一些,日行千裏也是有的。”
紫鸾勉強一笑,翻身滾落下馬,跑到一旁開始嘔吐。
“诶,怎麽會這樣?”龍桂不解,跟着下了馬,見紫鸾吐的很辛苦,遲疑的問道:“你不會是懷孕了吧?”
“你……”紫鸾吐,“怎麽會這麽想……”紫鸾又吐。
幸好紫鸾沒吃晚飯,此時吐的都是胃液,如此吐了好一會兒,紫鸾才勉強站起身。
龍桂從馬鞍旁取下水囊遞給紫鸾,“來,漱漱口。”
紫鸾接過水囊遲疑了一下,漱了漱口。
“你怎麽了?”龍桂看出紫鸾不對,問道。
紫鸾把頭扭向一邊,半晌才問道:“你到底是什麽人?”
龍桂聞言一愣,随即笑道:“我是自己人啊。”
“好,好個自己人。”紫鸾冷笑一聲,走到林中空地徑自坐下。
龍桂趕緊殷勤的拾柴點火,尴尬的說:“剛才考慮不周,天太晚了,打不到什麽兔子,要不咱們吃點幹糧吧?
紫鸾沉默,最後在龍桂的熱烈期盼中點了點頭。
龍桂開心的拿出幹糧,精致的煙熏肉幹,和紫鸾一起分享。
“你要不要來一點酒啊?”龍桂向紫鸾晃了晃一個小巧的金制酒壺。
“好啊。”紫鸾接過酒壺,喝了幾口,很快就開始醉眼朦胧。
龍桂沒有喝酒,看到紫鸾醉的憨态可掬,便笑道:“這只是外面買的普通酒,下次請你喝好酒。”
紫鸾看着龍桂一味的傻笑,眼睛半閉,看上去随時都能睡過去。
龍桂無奈的搖搖頭,在外周撒了一圈藥粉防蟲蟻,接着把火堆向外移了移,讓出一塊被火堆烘幹的地方,鋪上大氅,然後才摟着紫鸾躺下,用大氅裹緊兩人。
紫鸾很快沉沉睡去,呼吸間帶出酒香。
龍桂看着頭上的銀河,摟緊紫鸾,微微一笑。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疼愛女兒的父母):
梅姑皺眉:“那個小白臉好像不對勁啊,出去才幾個時辰,回來就這樣半死不活的,還得孩兒扶着他!”
燕栖霞:“渾家莫急,我先去探探情況,到時候見機行事。”
一個時辰後
燕栖霞笑着對梅姑說:“放心吧!我已經下了三倍的合歡散,保證那小子一夜七次郎還能金槍不倒!”
梅姑:“如此甚(腎)好。"
☆、腰牌
“紫鸾,你看那林間的流螢,忙忙碌碌,還是活不過一冬。人生苦短,把以前的放下,好好享受人生不是很好嗎?”
然而紫鸾似乎已經熟睡,并沒有回答,龍桂等不到回答,很快也睡了過去。
紫鸾睜開眼,微微動了動,感覺得到小腿旁邊就是龍桂的匕首。
紫鸾沒有去拿那柄匕首,反而向龍桂的懷裏靠了靠,伸出兩指從龍桂的懷裏摸出那塊腰牌。
未等細看,就被龍桂一把抓住手腕。
紫鸾大驚,擡頭看到龍桂的眼睛在火光下亮亮的看着自己,眼睛裏沒有氣憤,只有滿滿的笑意。
“這麽好奇?”龍桂從紫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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