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遇襲
江晚照雖然有點沖動,人卻不傻,幾乎在衛昭放出煙花報信的同時,她就反應過來,所謂的“漏夜試探耿紹忠”根本是個幌子,齊珩真正的目的是利用她這個“冒牌倭寇”将藏身暗中的東瀛忍者引出來,再順勢一鍋端了。
而她居然傻乎乎地主動跳進坑裏,搶着當這個誘餌。
真是腦子被驢踢了!
江晚照一口郁結無處發洩,更沒法找始作俑者算賬,只好柿子撿軟的捏,掉頭欺負起這幫不知是設計人、還是被人設計的倭寇來。衛昭前腳大叫一聲“別沖動”,她後腳已經勢不可擋地沖上前,出鞘的長劍壓住金屬絲,“砰”一下火星四濺,躲在暗處的東瀛忍者下意識全力相抗,兩股巨力疊加在一起,重重反彈回來,竟然把江晚照“甩”上半空。
江晚照人在空中,看似毫無借力,卻不知怎的調整了下姿勢,連人帶劍直落而下,在縱橫交錯的金屬絲中間打了個旋。削鐵如泥的金屬絲被劍刃上附着的勁力震蕩,豁開一道微小的縫隙,江晚照趁機鑽入金屬絲勾連的“羅網”中央,月光掃在劍刃上,反射出一片極盡璀璨的光,宛如天河倒卷,呼嘯着引入人間。
插不進手的衛昭被劍光晃了眼,下意識閉眼偏頭,只聽金鐵交擊之聲不絕于耳,那江晚照居然在瞬息間連出十四劍,劍鋒與羅網絲連續相撞,每一擊都恰到好處地劈中勁力将發未發的那一“點”。羅網絲不堪重負,被壓得沉下去,幾名藏身暗中的黑衣忍者收勢未及,被反噬的羅網絲硬生生“拖”出死角!
恰好這時,衛昭招來的援軍趕到了。看清眼前陣仗,一幹親兵二話不說,上前将驚魂未定的倭寇團團圍住,撸袖子就開打。
江晚照趁機退到一邊,方才只顧着撒火,沒留神胳膊肘被羅網絲蹭了下,皮肉整整齊齊地裂開,多出一條寸許長、兩分深的血口。
江晚照習慣了受傷,倒沒覺出痛楚,只是有些心疼這剛上身沒兩天的新衣裳。她在“縫縫補補又三年”和“索性拆了當抹布”之間猶豫片刻,沒等做出選擇,一旁的衛昭已經神色複雜地走上前。
衛昭原本對江晚照頗有微詞,若非齊珩親自吩咐,打死他也不願和這前任海匪頭子并肩同行。他來時甚至想好了,要是江晚照敢拖後腿,他就将人打暈,拼着被少帥責罵,也得将這拖後腿的“油瓶”遠遠踢出去。
誰知這“宏願”發了沒兩個時辰,衛昭就慘遭現實打臉,這一行實打實地當了壁上觀的花瓶,基本沒露臉動手的機會。眼看塵埃落定,他才從匪夷所思的震驚中回過神,一邊滿心憋屈地遞上一瓶傷藥,一邊尋思着:這女子果然有兩手,難怪少帥一心想把她調到身邊,只不過……
沒等他“只不過”出個所以然來,江晚照不知哪根筋搭錯了,盯着他遞來的傷藥怔怔發呆,好半天沒伸手接。衛昭會錯了意,剛說了一句“這是軍中最好的金瘡藥,少帥自己都舍不得用”,只聽那江晚照沒頭沒尾地驚呼一聲“不好”,想也不想地狂奔而去。
衛昭一時傻了眼,沒明白她這是哪一出,只能認命地跟上去。跑了一段,他忽然發現這條
路是通往寧州府衙的,頓時吃了一驚,忙快步趕上,氣喘籲籲地問道:“這是回寧州府衙的路……你到底想做什麽?”
江晚照幾不可聞地說:“我們中計了……”
衛昭一愣:“你說什麽?”
Advertisement
然而江晚照沒心思替他答疑解惑,突然拔身而起,腳尖在牆頭借力一點,輕飄飄地翻進院落。衛昭這才知道,自己連輕身功夫都差了人家好大一截,只能如來時一樣,将帶着鐵爪的繩索抛過牆頭,攀着繩索一悠一蕩,将自己甩了進去。
他雙腳還沒落地,就聽到內院傳來耿紹忠的驚呼,風聲中隐約夾雜着兵刃相撞的動靜。衛昭頓時醒悟江晚照為什麽驚呼“中計了”,心裏不免有些發急,三步并兩步地趕上前,擡腳踹開虛掩着的書房房門,只見那耿紹忠臉色蒼白地跌坐在地,身上沾了不少血跡,也不知傷沒傷到要害。江晚照身形如風,已經和三四個黑衣蒙面的倭寇交上了手。
衛昭不及細想,拔刀出鞘,和其中一個黑衣人硬拼了兩招,彼此都為對方的難纏吃了一驚。
原來之前在小巷裏設陷阱伏擊江晚照的那幫人只是開胃菜,真正的高手反而聚集在這間小小的書房裏。若不是江晚照及時殺了個回馬槍,耿知府這顆大好頭顱已經成了東瀛刀下的無名亡魂。
江晚照将一腔“被齊珩設計了”的憤慨盡數發洩在眼前的倭寇身上,招招狠辣,劍光吞吐如靈蛇,不由分說地當胸刺出。那東瀛人下意識舉刀擋隔,誰知江晚照那一劍居然是虛招,刀劍碰撞的瞬間,她手腕毫無預兆地一翻,長劍避開刀風,自下而上斜斜挂過,那人脖頸被掃開好長一條血道,鮮血高高飙起,星星點點地濺滿書案。
耿紹忠是文人出身,哪見過這等逞兇鬥狠的陣仗,再深的城府也壓不住一聲到了嘴邊的驚嚎,整個人好懸當場暈過去。
這一嗓子動靜不小,驚動了看家護院的家丁,一時間,府邸裏燈火通明,人聲鼎沸,無數人一邊七嘴八舌地詢問着“怎麽了”“出什麽事了”,一邊腳步嘈雜地往這邊趕來。
幾名東瀛刺客眼看事不可為,也不戀戰,作勢就要開溜。江晚照哪肯放過他們,提劍緊追過去,只見落在最後的刺客驀地回頭,緊接着“嗚”一聲尖鳴,三把怪模怪樣的彎刀破空而出,打着旋地逼到近前。
那刺客手法刁鑽,三把回旋镖兩把沖着江晚照,最後一把卻是對準了癱在地上的耿紹忠。江晚照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卻不能讓這姓耿的稀裏糊塗去見閻王,只得将長劍丢出,間不容發地撞飛了暗器。
只是片刻耽擱,幾名刺客已經躍上屋頂,飛快地消失在夜色深處。
江晚照:“……”
一群沒種的混賬王八蛋!
這一晚寧州府衙好生熱鬧,無數人進進出出,聽到動靜的家丁仆役忙不疊趕到書房門口,沒等闖進去,就被嚴陣以待的照魄親軍攔下了。
滿地狼藉的書房重新收拾幹淨,耿紹忠被人攙扶着,驚魂未定地坐在太師椅中,身上的沾了血的衣裳沒來得及換下,整個人抖成一團風中淩亂的枯葉。書案後的齊珩面沉如水,目光卻不是看向耿知府,而是望着一邊給自己包裹傷口的江晚照。
江晚照渾然未覺,牙尖咬着一截紗布,駕輕就熟地打了個結。齊珩眼尖瞥見,不由皺了皺眉:“怎麽沒敷藥?”
江晚照裹傷的手一頓,蠻不在乎地說:“只是一點皮外傷……侯爺的藥金貴,不必浪費在卑職身上。”
齊珩摁在膝蓋上的手緊了緊,指節“喀拉”一聲脆響。
江晚照像是生怕惹不火齊珩似的,若無其事地站起身,抱拳施禮:“侯爺若沒別的吩咐,卑職就先告退了。”
齊珩挪開視線,唯恐自己盯着那張面無血色的臉再多看一會兒,就會将一腔無端而生的怒火噴在她臉上:“……你去吧。”
江晚照潦草敷衍地行了個禮,轉身大步離去。
齊珩沖衛昭使了個眼色,後者立刻會意,飛快地跟上去,臨走不忘帶上書房的門。等閑雜人等都退下後,齊珩才淡淡一掀眼簾,冷而深的目光落定在耿紹忠臉上:“耿知府,到了這份上,你還不肯說實話嗎?”
耿紹忠一頭冷汗沒來得及擦幹,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侯爺說哪裏話?下官怎麽聽不明白?”
齊珩端起茶盞,不緊不慢地撇去浮沫,茶香袅袅,飄散在空氣中,齊珩只聞了個味就分辨出,這是最好的雨前龍井,一斤的價格足夠尋常人家過活一年的。
“耿知府大可以聽不明白,不過那幫倭寇一擊沒得手,必不肯善罷甘休,等他們下回找上門時,就沒人替你擋災了,”齊珩平靜地說,“倭寇可不會講什麽‘仁義’‘仁德’,出手就是斬草除根,耿知府不為自己考慮,也不顧你一家老小的性命嗎?”
耿紹忠一張臉陰沉的快要滴出水來。
他知道齊珩不是危言聳聽,也确實擔心這些無法無天的刺客卷土重來,但他更清楚,倘若自己招認了,一家老小同樣活不成——若是其他事倒也罷了,肆虐東南沿海的倭寇卻是當今一塊根深蒂固的心病,一旦坐實了“私通倭寇”的罪名,哪怕他座師是內閣首輔焦清益也只有誅九族的份。
這番思量走馬燈似地閃現而過,耿紹忠臉頰抽搐兩下,惡狠狠地咬緊牙關:“下官自會保重,就不勞侯爺費心了。”
齊珩早料到他是這個反應,也不強迫,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水,忽然問道:“我記得,耿大人是嘉德十五年的進士,沒錯吧?”
他話鋒轉得突然,耿紹忠不解其意,謹慎地賠笑道:“侯爺好記性。”
“本侯雖不通策論,但也聽說那一年的殿試考題恰好是‘論東海倭寇之患’。當時耿大人洋洋灑灑做了好大一篇文章,痛陳倭寇之弊,力主重整海防、杜絕匪患——當今看完這篇文章,忍不住拍案叫好,欽點大人為二甲頭名,還将這江南魚米的富庶之地交由你治理。”
齊珩東拉西扯了一篇比策論還長的文章,聽得耿紹忠眼皮亂跳,心中越發不安。他知道靖安侯不是多話的人,每一顆唾沫星子都是有的放矢,難免惴惴權衡起此人用意:“侯爺真是好記性……”
“不是本侯記性好,是耿大人字字珠玑、振聾發聩,由不得本侯不擊節贊嘆,”齊珩沉聲道,“從耿大人殿試的文章看,您當年初入官場,亦不乏一身為家國萬年計的熱血,只是……可惜了。”
可惜這世情的風刀霜劍太無情、也太險惡,幾番風雨來去,一生蠅營狗茍,等到半輩子過去,回望來時路時,才發現那點少年熱血早就涼成了一把飛灰,冷冰冰、沉甸甸的壓在胸口,叫人瞧了徒生尴尬。
耿紹忠臉上的笑意忽然有點挂不住,松垂的皮肉抽搐兩下,好不容易擠出話音:“侯爺……”
齊珩再次打斷他的話頭:“不瞞耿大人,今日傍晚,我已派了貼身親衛趕去徐恩允的府邸,将一幹人等全部控制起來。”
耿紹忠笑容陡然僵住,騰地站起身:“侯爺,你怎可……”
齊珩打了個手勢,耿知府的話音便半道崩殂,只聽靖安侯淡淡地說:“徐恩允不在府中,據他府裏的人說,此人已有小半年沒在寧州城現身過。府中仆役都道他押貨去了北邊,但我讓人查了,沿途關隘和城中客棧均未見到此人行蹤。”
耿紹忠隐約預感到什麽,難以抑制地顫抖起來。
“不過他人雖然消失了,有些東西卻沒來得及銷毀痕跡,”齊珩從懷中摸出一沓薄薄的信封,用兩根手指夾着,在耿紹忠面前晃了晃,“耿知府,認得這是什麽嗎?”
耿紹忠的瞳孔驀地縮緊了。
齊珩手指修長有力,夾着信封紋絲不動,那信封的紅紙箋上寫着“徐郎親啓”四個字,雖然沒擡頭沒落款,筆跡卻眼熟得很——正是耿知府親手所書!
耿紹忠向來謹慎,“通倭”這種事又是誅九族的大罪,因此萬萬不肯假手于人,誰知聰明反被聰明誤,反倒因此落下把柄。他心知書信雖無落款私印,字跡卻是板上釘釘,加上口吻用詞間的蛛絲馬跡,不難推斷出寫信之人的身份。
只是這罪名太大,哪怕證據确鑿,他也要争上一争:“侯爺容禀,這徐恩允乃是商戶,又和匪類暗中勾結,居心叵測,實在不足為信……”
齊珩終于忍不住,失笑搖了搖頭。
他日前帶人拿了那糧號掌櫃時,耿邵忠還曾派人送來書信,字裏行間俱是為那姓徐的作保,還言之鑿鑿地說,徐家世代良民,在寧州城內口碑頗佳,靖安侯如此不分青紅皂白,怕是有誣良為盜、草菅人命之嫌。
誰知不到一日,他口中的“世代良民”已經成了“勾結匪類的居心叵測之徒”,雖說世間時移事易,滄海尚有化成桑田的一日,可這人心易得也未免太快了些吧?
齊珩雖為武将,長相卻随了他那短命的娘,生得眉目俊秀,草草幾筆就能入畫。然而這一笑間不見絲毫暖意,眼底像是結了一層森冷的冰。
“書信或許可以造假,”他一字一頓地說,“但你安插在江南軍中的眼線,總不會是假的吧?”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