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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給沈绛的話, 高聲喝彩之餘,還不忘鄙視嫣紅和她所帶來的女子。

畢竟老鸨本就被人看低,況且她還明顯是來鬧事的,如今被沈绛四兩撥千斤的解決掉, 圍觀者莫不都一臉嫌棄的望着她們。

甚至兩人站着的地方, 周圍還空了很大的地方。

旁人似乎生怕沾上她們, 好似躲着瘟疫似得。

嫣紅一跺腳,拉着身後的姑娘就要走。誰知她剛邁一步, 就見沈绛看向她, 淡淡道:“不是口口聲聲說這口脂害了你家姑娘, 怎麽現在就要走了?”

“我不追究了還不行?”嫣紅嘴硬道。

說着, 她還想走, 可是沈绛已輕輕擡起手,卓定已經上前,擋在她們身前。

嫣紅怒道:“你們想幹嘛?”

沈绛嘴角微翹, 淡淡道:“我說過朱顏閣的東西不是什麽人都賣, 當然朱顏閣這個地方也不是什麽阿貓阿狗都能踩上一腳。你鬧了這麽久, 企圖敗壞朱顏閣的名聲,我若輕易放你走, 豈不是讓旁人覺得我心虛。”

“就是, 這種潑婦不能輕易饒了她。”

“把她送去見官,讓青天大老爺審她。”

沈绛幾句話又将圍觀人群的情緒挑了起來, 她不無無奈的望着嫣紅:“你瞧,今日即便我想放過你,大家也見不得這世道惡人橫行。”

嫣紅:“……”

她嫣紅在秦樓楚館裏橫行二十年, 還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把她們送官吧。”沈绛揮揮手, 語氣淡然。

嫣紅眼看着朱顏閣的侍衛過來, 對方剛碰到她的肩膀,竟一下扯着嗓子喊道:“救命啊,臭男人占便宜了。你們這些臭男人,連老鸨都不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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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顏閣的侍衛都是跟着沈绛從衢州一塊來的,全都是半大的少年。

平日裏連女子的手都沒摸過,這麽一大盆髒水潑下來,各個還真被唬住,不敢上前。

嫣紅正得意,誰知很快,人群之後傳來聲音:“讓讓,讓讓,別擋着官差辦案。”

待人群漸漸散開缺口,就見一個身穿石青官袍的男子走在前頭,身姿修長挺拔,眉眼如沉靜的水墨畫,透着被筆墨細細勾勒出來的清冷俊美。

衆人不由看恍了眼。

竟不知今個是什麽日子,不僅見着了朱顏閣這位傳聞中貌美如神女的掌櫃,就連來辦差的官爺也生得一副神仙面孔。

沈绛确實派人去請了縣衙的人,自打朱顏閣開業之後,姚羨沒少跟縣衙打交道。

因為朱顏閣日進鬥金,所以給的茶水費都比旁人豐厚。

之前也偶有地痞流氓過來想要鬧事,可是朱顏閣不僅有自己的侍衛,縣衙的那些衙役一聽說是朱顏閣來請,都是争着搶着要過來。

只是她沒想到的是,今個來的會是三公子。

謝珣走到身前,就瞧見方才喊叫的女子,回頭對身後的衙役道:“把人帶走,仔細審審,看看究竟是誰指使她來鬧事的。”

“大人。”嫣紅慌忙喊冤,她說:“奴家也是因為關心自家姑娘,才會一時氣急的。”

謝珣的視線掃過嫣紅,她心頭一顫,背後竟生出冷汗。

他神色平淡,開口道:“既然你關心她,就更應該去公堂回話,看看你手裏的假貨究竟是從哪裏買來的,以免日後還有旁人上當受騙。”

嫣紅覺得這一回,真的是撞了邪。

怎麽遇上的一個兩個,都這麽難纏呢。

這些衙役可不像朱顏閣的侍衛那樣,不敢動這個老鸨,他們日常在街面上處理各種雞毛蒜皮的事情,什麽潑婦、流氓、地痞沒見過。

其中一個捕快,伸手就将老鸨拽走了。

旁邊的姑娘嘤嘤的還在哭,沈绛都不知道她怎麽會有這般多的眼淚。

兩人被帶走了,周圍看熱鬧的人也自然而然散了。

沈绛視線落在謝珣身上,有那麽一絲驚訝:“大人怎麽來了?”

因着此時在外面,所以她喚他大人,而非三公子。

“你之前托我查的事情,有了些頭緒,我本來想晚上再告訴你。誰知在縣衙辦差時,正巧聽說朱顏閣這邊出事了,就順道過來看看。”

謝珣聲音溫和的解釋一番。

他本是京兆府的推官,不過京城之中也有管着城南城北的縣衙,畢竟街面上的一點小事,不至于事事都要鬧到京兆府去,所以就留給縣官管了。

沈绛立即問:“可是作坊放火一事,有了新的進展?”

謝珣輕笑:“你賄賂清明的東西,到底還是沒浪費了。”

因為沈绛身邊的這些侍衛,口脂作坊的人都太過臉熟,所以她沒将跟蹤對方的事情,交給了卓定他們。

而是拜托了謝珣的侍衛清明。

清明武功比卓定還高,追蹤人的本事,自然也不低。

況且只是調查口脂作坊裏的人,這些只是平民百姓,查起來不難。

為了請動清明,沈绛特地給他買了他最愛的挂爐烤鴨。

清明吃了她的嘴軟,就把這件事接了下來。

打從一開始,她就沒覺得劉青山是那個內鬼,她之所以當晚讓劉青山背下這個罪名,也是為了讓真正的內鬼掉以輕心。

果然,沒兩天就真的露出馬腳了。

沈绛将謝珣引到了樓上,阿鳶親自奉茶。

阿鳶本就對謝珣心有好感,恨不得拿他當自家的未來姑爺看,剛才又瞧見他讓衙役将鬧事的老鸨帶走,幹脆拿出朱顏閣最好的茶葉顧渚紫筍來招待他。

謝珣端起白瓷茶盞,抿了一口,放下後,輕笑道:“顧渚紫筍,青翠芳馨,嗅之醉人,啜之賞心。”

沈绛見他一口便喝出,有些驚訝:“沒想到三公子對茶,也頗有研究。”

“只不過是多看了幾本雜書而已。”謝珣望着她,語氣輕松。

他在外人面前,一向話少,偏偏跟她在一塊,什麽都願意說。連小時候偷看了幾本雜書,都願意告訴她。

沈绛立即讓阿鳶把店裏剩下的顧渚紫筍,全都包了過來,她望着謝珣說:“三公子若喜歡喝,待會我叫阿鳶帶回去。”

“不必。”謝珣擡眸,帶着幾分好笑。

可她一雙明眸直直落在他身上,透着誠懇殷切,仿佛若他再多說一個字,她眼底就要升起委屈。

沈绛帶着一絲委屈說道:“我一直都不知三公子喜歡什麽,如今好不容易知道一樣。你竟還不要。”

一直以來,她總想為謝珣做點什麽。

就像他一直替她做了什麽。

仿佛只有這樣,才能減緩她心中的愧疚,如今好不容易她有了他喜歡的,恨不得全都捧到他面前,讨得他的歡喜才好。

謝珣見狀,心底明知她的委屈存着幾分演的成分,卻還是不由軟了态度。

他說:“這樣的好茶,你既然是放在店中,肯定是為了招待貴客所用,所以倒不如把茶葉還是留在店中,招待重要的客人。”

誰知沈绛想也不想的說道:“可是我在心裏,誰也沒有三公子更重要。”

脫口而出的話,叫兩人都愣了下。

還是沈绛先反應過來,搖頭說:“我的意思是,三公子是我入京前就認識的人,之後你又幫了我那麽多。我一直想要報答三公子,如今這茶葉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

沈绛說完,心頭升起那麽一絲堅定。

三公子待她好,她亦同樣回報三公子,所以他們之間就是單純的朋友情誼吧。

她猶如給自己吃了一顆定心丸,讓這幾日忐忑不安的情緒,漸漸又緩了下去。

謝珣無法,只得先應下,之後才開口說:“清明說他這幾日跟蹤了口脂作坊的幾個人,最後圈定了一個嫌疑最大的人。”

“誰?”

謝珣說:“一名叫宋冬的手藝人,他與劉青山的關系不錯。”

沈绛略想了下,立即回憶起來說:“就是那日第一個告發劉青山,說他妹妹以參須入藥的人,對吧。”

謝珣也有過目不忘的記憶,那日詢問時,他就站在一旁。

自然也記得這個人。

沈绛搖頭,倒是笑了一聲:“賊喊捉賊,确實是聰明。可惜這樣的小聰明卻沒用對地方。”

謝珣見她并未生氣,只是輕嘲了一句,心下竟有種放松的感覺。

末了,他才察覺到不對。

為何這般在意她生氣還是難過,好似不忍看她忍受背叛,生怕她會因為這種事情,心生失望,似乎她的一丁點小情緒就能牽動着自己。

謝珣坐在桌子旁,眼睛明明是看着她。

心緒卻已千變萬化。

他自幼便被養在佛寺廟宇之中,耳中聽慣了,凡所有相,皆屬虛妄,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這樣的佛經真言。

他生在帝王之家,明明是皇天貴胄,卻自幼受盡折磨。

明明他的心,早已如枯石,如明臺。

可偏偏她如雨露般,并不滂沱,也不浩渺,星星點點的灑落下來,潛移默化的影響着他。

突然,謝珣猛地握緊手掌,黑眸幽深。

沈绛似乎也察覺到他突如其來的變化,有些奇怪問道:“三公子,怎麽了?”

“無事,清明已将嫌疑人查探清楚,他說這個宋東極嗜賭,私底下輸了不少錢。之前賭坊的人曾揚言要斬他一只手,可是前日他突然将所有賭債都還清了。”

手藝人最重要的就是自己的一雙手,若是被斬斷一只手,只怕下半輩子就毀了。

沈绛點頭道:“看來他确實才是最大的嫌疑人。”

“如今我有旁的事情,交給清明去做。只怕他無法再幫你了。”

沈绛趕緊說道:“無妨,是我一直麻煩你們了。接下來我會讓卓定專門盯着他一個人的,我想要是對方不死心的話,肯定還會跟他再接觸的。”

其實她大概猜到,三番兩次派人來搞事的,究竟是誰。

盯着朱顏閣的,只怕就是百香居而已。

只是不知沈芙绫究竟知不知道,朱顏閣背後的人是她呢。

畢竟要想對付一個人,肯定會要先調查清楚。

很快,謝珣便起身準備離開,沈绛正要送他離開,卻聽他道:“朱顏閣生意繁忙,三姑娘留步。”

沈绛還未說話,就見他闊步走出了房門。

他身高腿長,幾步就走到樓梯處,順勢離開。

只是沈绛看着他的背影,往日那個清冷出塵的背影,如今竟帶了一絲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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