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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天幕之上, 一勾弦月高挂。一陣夜風拂過,竹節輕擺,竹林裏登時發出沙沙作響的聲音。

沈绛還在猶豫中, 就聽到謝珣解釋道:“我來之前就已打探過, 這處別莊的這個竹林白日裏無事, 但是夜晚也極少有人允許進入。之前還有客人無意中誤入竹林, 據說一整夜都出不來。”

那些客人多是來尋歡作樂, 沒有閑情逸致來這邊看園子賞花。

所以後院的那些廂房, 是客人們最常去的地方。

反而是別莊裏伺候着的老人就知道, 這個竹林乃是府中的禁忌之地。

“竹林?”沈绛疑惑, 那個密室不是應該在假山之下嗎?

難道是因為假山和竹林靠的太近,所以她判斷有誤?

謝珣回頭看了她一眼, 又道:“你是要我一直這麽等着嗎?”

沈绛這才發現狀況, 想了下,她還是伸手攀上他的後背, 雙手輕輕扣在他的肩膀兩側, 謝珣也沒有立即進去,而是解釋道:“有些時候,人想要藏住自己最重要秘密的時候,都會設置一個障眼法。”

歐陽泉将這個竹林弄的這般神秘, 就是為了讓有心之人将注意力放在竹林上。

此時謝珣往前踏上了一步, 正式進入竹林。

沈绛忍不住問道:“既然竹林只是個障眼法,我們為什麽不直接重新找條路,前往假山。”

反正只要能安全到達假山, 不就好了。

謝珣輕笑:“這就是歐陽泉聰明的地方, 如果直接從別的地方進入假山, 那麽假山就只是一座假山。只有從竹林裏找到正确的暗號, 才能真正進入假山內的數字。”

“暗號?開啓密室的暗號就藏在這裏?”沈绛輕聲說道。

她這下倒是有些明白了,如果有人以為竹林就是那個藏着秘密的地方,那麽只會在竹林中沒頭蒼蠅般亂找,而不管怎麽找,都不會發現原來真正的密室藏在假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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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若有人想從假山直接進入密室,卻沒有真正的暗號。

“三公子,你怎麽知道的這麽清楚?”沈绛趴在他的身後,問道。

謝珣絲毫沒有掩蓋,他說:“這世界沒有不透風的牆,歐陽泉的別莊雖然現在守衛森嚴,但是當初他修葺之時,可是動用了不少工匠。我不僅找到了當時的建築地圖,還知道了他請了淩頂樓的人出山。”

淩頂樓?

沈绛立即說道:“就是那個號稱建築天下第一的工匠樓?不過我聽說他們一直在江南,從不曾涉足京城。而且不是說他們行蹤不定,尋常人就連想找都找不到他們。”

“不過是些江湖藝人,為了吹噓自己,特地對外散播的說法。若是真的想找他們,法子多的是。況且天下第一這個名號,他們也擔不起。”謝珣輕笑。

沈绛不由小臉一紅。

因為說起吹噓自己,她的朱顏閣不也是靠着這種名氣起家。

說來都是同行,理解理解。

這時沈绛發現謝珣走的路格外小心翼翼,好像生怕踩錯一步,她低聲說:“這處機關是淩頂樓設計的嗎?”

“嗯。”謝珣低聲說,“不過他們也說過,這裏的暗號每隔一段時間都會變換,所以得靠自己去找。”

沈绛聽罷,安靜伏在他的肩膀上。

她小心望向四周,看了半天,突然說:“他們的布局可是依照八卦陣而來?”

“淩頂樓的祖師爺是個道士出身,據說當初淩頂樓之所以出名,也是靠着一手八卦陣變幻無窮,這才得了很多貴人的青眼。”

畢竟很多貴人都有想要藏住的秘密,這秘密放在普通的地方,都不會讓人放心。

不僅要放在密室,還要放在那種旁人無法闖入的地方。

自然淩頂樓這種可以在家中布置陣法機關的,得了貴人的青眼。

不過這種陣法機關,也有風險所在。

有些貴人不願暴露自己的秘密,幹脆在事成之後,殺人滅口。之前淩頂樓就差點兒被殺到覆滅的程度,所以他們才會行事越發低調。

而且他們有行規,就是絕不涉及權貴。

簡單來說,他們只給有錢人設計宅子,土財主最好。

他們不求權利,只求銀子。

這也是他們只在江南一帶,絕不輕易涉足京城的原因。畢竟天子腳下,誰敢說自己就能獨善其身,倒不如跑的遠遠。

沈绛觀察四周,低聲說:“八陣圖,以乾坤巽艮四間地,為天地風雲正陣。”

“三姑娘也曾學過這個?”謝珣問道。

沈绛搖頭:“我只在書上看過這句,若是真的學過,此刻也能幫幫你。”

就在謝珣一只腳擡起,往西北方向踏了一步,咯噔一聲,似乎是踩到細碎石子的輕響,幾乎是在一瞬間,沈绛提醒:“小心。”

謝珣的耳力自然勝過她,所以在她提醒的時候,整個人急急往後退了兩步。

就見一支細箭,急射而出來,發出劃破虛空的銳響。

要不是他腿的極快,只怕這支箭,已經刺破他的腳底。

沈绛立即提醒:“小心箭頭上有毒。”

這種機關,不可能只是一支箭這麽簡單,很可能會在箭尖上淬毒。

沈绛此刻才明白,謝珣為什麽非要背着自己,他是怕在這種時候她沒辦法自保。她眸光輕閃,心頭再次生暖,與他在一處,自己永遠是被保護的那一個。

竹林風聲漸起,竹葉飛舞。

“三公子既然找到了淩頂樓的人,他們可有給你什麽線索?”

謝珣環顧了四周,黑眸落在不遠處,沉聲道:“山澤相連可通氣,水火相克不相射。”

只有這兩句話呀。

“我曾在書上看到說,艮覆碗東北齊山,艮卦在八卦陣中代表東北方向,而其符號便如同山。”

沈绛發現一開始謝珣确實是從東北方向進入竹林。

謝珣突然低笑了一聲,沈绛本在思索,卻被這一聲笑打斷。

她略顯詫異的問:“三公子笑什麽?”

“你不是說只在書上看過一句,這是第二句了。”謝珣語氣中帶着輕松的調侃。

沈绛唇角揚了揚:“都這時候了,你還要在意我在書上看了一句話還是兩句話?”

“嗯,你若是再多看兩句話,咱們就能走出這個竹林了。”

沈绛一怔,擡手就在他後背上敲了下。

只是打完之後,她才發現自己的舉動又多親昵,就像是惱羞成怒的小姑娘正沖着她的情郎撒嬌。

這個念頭讓沈绛渾身僵住,不敢動彈。

謝珣反而沒有想到,她心底念頭如此複雜,見她不動,輕聲道:“不疼。”

你打我這下,不疼的。

明明兩個字而已,卻一直在她心頭萦繞。

以至于當謝珣重新出發,沈绛才重新回過神。

這次他似乎走的極其順利,不曾遇到突如其來的冷箭,就在沈绛以為即将走出竹林時候,謝珣突然說:“發沒發現什麽不對勁?”

沈绛擡頭望着四周,黑暗之中,空氣裏似乎多了絲絲縷縷的東西。

是霧氣。

不對,這個時辰怎麽可能突然下霧。

“毒氣。”沈绛立即喊道。

她趕緊從懷中掏出帕子,直接将謝珣的口鼻蒙住,在腦後系好。

絲帕上傳來的清淡香氣彌漫在他的鼻尖,謝珣沒想到她第一時間會将帕子給自己,不顧自己也要保護他。

謝珣低聲道:“帕子拿回去,我用不着。”

沈绛見他居然要在這時候,把自己放下來,急的緊緊摟住他的脖子,“都這個時候,我們還要你推我讓嗎?現在只有你活着,才能将我帶入這片竹林。”

她柔嫩的手臂,此刻緊緊貼着他的脖子。

整個人趴在他背後,不再像方才那樣若即若離。

謝珣再次感受到那股綿軟至極的觸感。

“程嬰,我的命現在就交給你了。”她将臉頰輕輕貼着他的後背。

口鼻都壓在他的衣襟上。

謝珣眉心輕擰,渾身緊繃,直接背起沈绛,發足狂奔。方才他明明走的位置是對的,卻還是觸發了毒氣陷阱,說明位置不在地上。

于是他躍起,腳尖借助身側的青竹,飛躍往前。

他的身形在這一刻,靈動而飄逸。

沈绛雖然沒有擡起頭看,卻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跟着騰空了起來,謝珣這次似乎是在借助周圍的竹子,騰挪轉移,身法如風,勢如疾電。

身後飄渺霧氣,越來越濃,如影随形,似乎随時要追上來。

将身前的兩人籠罩住。

連謝珣都察覺到不對勁,因為這霧氣不僅沒停止,反而越來越濃,似乎要将周圍都覆蓋進去。他之前聽說,還有誤入此處的客人,難道那些人都沒觸發這些陷阱?

還是說歐陽泉已經發現,有人闖入。

可若是他發現了,為何還不派人過來追查?

待謝珣徹底脫離竹林時,才發現事情确實偏離了他的想法,因為這股霧氣,竟沖着假山而來,完全沒有因為他們成功闖出竹林而停止。

兩人進入假山內部,沈绛回頭看了一眼身後。

“三公子,毒氣還是沒有停止。”沈绛說道。

而假山在剛才他們離開的一瞬,已經發生了變化,只見一個小小的暗門出現,只是這門上,居然還有數字。

是九宮格,上面刻着九個數字。

上面是一排四個小方格。

應該是只要按對四個數字的話,就能夠進入此門。

居然還有一道門。

九個數字,要猜對四個數,這得有無數種可能。他們兩人此刻哪怕胡亂按四個數字,只怕也沒頭緒。

“怎麽辦?”沈绛着急道。

謝珣反而沒她這般慌亂,他黑眸落在她白如霜雪的臉頰上,低聲說:“這回,你的命真的在我手上了。”

沈绛被他這一句話,說的沒脾氣。

她閉了閉眼睛,點頭道:“那這樣,三公子你報四個數字吧。”

“七、二、六、三。”

他念一個數字,沈绛伸手按下一個數字。

直到最後數字念完,毒氣已經彌漫至假山的洞口,沈绛盯着面前的暗門,祈求神跡的出現。

然後她聽到咯噔一聲,暗門打開。

她轉頭看向謝珣,就見他眼尾輕揚,眉眼露出一抹笑意,單手摟住她的腰身,帶着她跳下去之前,清冷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你這條小命,誰來都拿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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