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殿閣外, 驕陽斜照,将一縷秋光送入殿內。角落的香爐上,白煙袅袅, 帶着一絲絲幽幽清香, 不斷有穿着統一制式衣裳的宮女, 端着水盆、毛巾來來往往。

太醫院的三名太醫, 都在外殿守着,圍成一團似乎還在商議。

“殿下, 王爺說他在外面等您,一塊去給太後娘娘請安呢。”一個小太監,低眉耷眼的走了進來, 腳步輕的一丁點聲音都沒有。

謝珣猶如沒聽見, 依舊還坐在床邊,望着躺着的沈绛。

她臉色蒼白的似乎連一絲血色都看不到。

“阿绛。”謝珣輕俯身, 将她的手掌擡起,握在自己掌心中。

小太監垂着眼,也不敢多看, 只跪在地上等着。

他不知她是帶着何等心情,給他寫下那封信,可是如今, 他看着躺在床上的她,心底猶如墜入無盡深淵。

沒一會兒, 竟是郢王本人直接進了內殿。

這是含光殿所在,沈绛暈倒之後, 謝珣便将她帶到此處, 并且宣了太醫。也不知是誰多嘴告訴了皇上, 帝王居然直接傳旨, 讓她留在宮中養傷。

郢王一入殿內,就先看見坐在床上的謝珣,握着沈绛的手掌。

原本他心底還存着那麽一絲僥幸,可如今卻是心頭一沉。

“程嬰。”郢王低聲喊了句。

謝珣轉頭,這才将沈绛的手掌放在床上,緩緩起身:“父王。”

“走吧,你皇祖母還在等着咱們,你許久未進宮。如今進宮,這麽久還不去看她,她老人家沒準就要派人來催了。”郢王淡淡道。

這次謝珣并未再拒絕,而是低聲道:“是,父王。”

只是他先伸手拉了拉沈绛身上蓋着的薄被,待溫柔整理了後,才轉身跟着郢王離開。

到了外殿,三名太醫見着他們二人出來。

紛紛起身行禮請安。

郢王神色凝重道:“這位沈姑娘雖不是皇宮之人,但她是皇上親自下旨要救治的人。各位太醫都是醫中聖手,還請務必盡職盡責。”

“王爺謬贊,臣等一定竭盡所能,救下沈姑娘。”其中官位最高的院判趕緊道。

不過郢王卻又開口,語氣極微妙的說道:“本王自是相信諸位的醫術,不過沈姑娘到底姑娘,還請諸位務必管好自己的嘴。”

随後父子兩人離開宮殿。

留下這三位太醫,其中一個稍顯年輕的禦醫,低聲道:“世子殿下與這位沈姑娘到底是什麽關系,瞧着竟是極緊張她。”

“閉嘴。”院判突然低聲呵了聲。

一旁稍年長些的禦醫說:“王爺剛才那一番話,這剛說完,你竟就給忘了。”

院判左右看了一眼:“在這宮裏當值,你竟還敢問東問西,當真是不想要命。咱們當太醫的,最要緊的就是小心謹慎。不該看的不要看,不該聽的不要聽,不該問的不要問。”

年輕太醫被訓斥了幾句,趕緊連聲道歉。

此刻院判稍微緩和了些,低聲道:“還有別人若是問起來,世子殿下的事情,也只說不知道便好。”

初秋涼風,禦花園卻依舊一派郁郁蔥蔥之景,太掖池一片碧色,清風拂過,水波粼粼。

往來的宮人,一瞧見這對父子兩,紛紛行禮請安。

郢王作為親王,在宮中有乘攆的資格,只是今日他并未乘坐。

反而帶着謝珣步行前往太後宮中。

“程嬰,你與這位沈姑娘先前就認識?”終于,他還是開口問道。

謝珣似乎早已預料到父王要問的事情,并未驚訝,反而語氣平靜的嗯了聲,這才道:“我當推官時,租住的那個小院,隔壁便是住着三姑娘。”

比鄰而居。

郢王沒想到他們關系竟如此之深,他道:“這位沈姑娘看起來似乎并不知你的身份?”

“她只以為我是京兆府的推官程嬰,并不知我便是郢王世子,謝程嬰。”

終于,郢王在狹長的宮道上站定,朱紅色的宮牆,泛着金光的琉璃瓦,這層層疊疊的宮門,越發顯得庭院深深。

郢王蹙眉望着身前的兒子,似乎還在猶豫,問還是不問。

仿佛只要他不問,便可視這個問題如無物。

倘若他問出口,這一切就再沒了回頭的餘地。

可是郢王猶豫了半晌,還是道:“你可知她是誰的女兒?”

“從一開始,我就知道她是沈作明的女兒。我也知道她為何上京。”謝珣語調淡然,好看的眉眼藏在面具之後,卻似乎能感受到他臉上的溫柔。

是提起她時,就會出現的溫柔。

郢王心中大駭,左右張望,壓着聲音問:“你該不會還幫她收集了這些證據?”

難怪那個什麽香料商人,最後會藏在護國寺之中。

謝珣眼眸微縮,呵笑了聲:“謝仲麟妄為皇子,為了斂財,縱容手底下人肆意濫用芙蓉醉。更何況還牽扯出一個仰天關之敗,如今他被圈進,只是因為他罪有應得。”

郢王呵斥:“他便是再罪有應得,這些事情也不該由你插手。”

“為何不能是我?”謝珣黑眸猛地一沉,他道:“若不是顧忌父王和母妃,今日金銮殿上,參他一本的便應該是我。”

都說做皇帝難,可是只怕這世上最難的,就是做皇帝的兄弟。

郢王在朝中素來是萬事不管,偶爾就算管了,還能出些小纰漏,也就是他地位尊崇,才沒人敢怪罪他。

可這些纰漏,卻是他有意為之,無非就是要告訴全天下的人,他這個王爺并無真才實學,遠遠不及今上。

郢王淡淡道:“程嬰,你不要怪父王懦弱。都說天底下當皇子難,殊不知當皇子比當皇帝的兄弟要難上千倍萬倍。你皇伯父禦極三十多載,可是你覺得他對我有過一天的真正放心嗎?如今我還能在京中,也只是因為太後還在世。”

隔牆有耳,如今兩人穿過窄道,站到空曠的地方。

四下寂靜又無人。

人人都頌太後千秋,可是人都有生老病死,太後一年年老去,眼看着身子骨比從前差上許多。她還在,皇帝與郢王就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

她老人家若是不在了,郢王爺自己都不知道,他會不會步上前面那些哥哥的後路。

“今日在大殿之上,那位溫禦史不畏皇權,彈劾皇子,這位沈姑娘為父伸冤,其心智堅韌,堪比當朝花木蘭。可是你以為皇上就真的不惱火嗎?他身為皇帝,卻連自己的兒子都庇護不了,他心中只怕已将今日這事記在心頭。”

“哪怕他真的是盛世明君,願意為了朝堂百姓,圈禁自己的兒子。可若是你真的娶了那位沈姑娘,他每次看見她,便會想起魏王。時間久了,那種怨恨就會日積月累。程嬰你要知道,人越老就會越心軟。哪怕皇兄年輕時殺伐決斷,可是他現在老了,他會更在意自己的兒子。”

“你呢,如今并沒有保護沈姑娘的能力。你身為王世子,看似尊貴,可實際上這個身份卻只是個負累。為何旁的皇子到了年紀,皇上便派了差事給他們,讓他們在朝堂中歷練。去年你鬧着要出家,我盛怒之下,卻是一向嚴苛的皇上勸我,說讓我不要逼迫你過甚。”

郢王爺說完,似乎也要笑了。

他轉頭望着這一池秋水,“若是他自己的兒子幹出這樣的事情,只怕早已經被訓斥了多少次。”

“去年你加冠禮,原本我打算在六皇子加冠之後,再給你舉行。可是皇上卻一意要讓你先舉辦,這樣的榮寵傳的天下皆知。這滿朝文武,誰人不知道,皇上待你,比六殿下還要上心。”

可是真的會有人,會喜歡自己的侄子,勝過自己的兒子嗎?

當然不會有。

“今上所做這一切已将你架在火上,這樣的榮寵,待有朝一日,你真的像溫禦史或者沈姑娘這般,在金銮殿上當衆頂撞皇上。你以為那些朝臣會覺得你做的對嗎?不會,那些朝臣只會覺得你不識擡舉,聖上待你如此,你居然還敢不聽話,居然還能做出違背他意願的事情。”

“所以今日之事,溫辭安可以做,沈绛可以做,甚至太子可以做,端王可以做,唯獨你不可以。因為你深受皇恩,得到的榮寵比皇子們還要多。”

瞧瞧,這就是帝王心術,看似榮寵,卻實打實讓謝珣不能輕易動彈。

郢王之言,便是謝珣所想。

只是他沒想到,父王看起來渾渾噩噩,卻絲毫不糊塗。

這也是郢王頭一次,讨心剖肺的與謝珣說這些。以前他以為謝珣并不在意朝堂,其實他若是真的喜歡佛理,倒也沒什麽。

反而會讓皇帝免了顧忌,當一輩子的富貴散人有什麽不好。

可是到今日,他才發現,這世上最不了解孩子的人,只怕就是父母。

所以他要及時提醒,免得謝珣走了岔路。

終于謝珣低聲說:“父王所說一切,兒臣皆明白。”

“你明白就好。”郢王見他似乎聽進去自己的話,略有些滿意的點頭。

誰知他剛點完頭,就聽謝珣輕聲說:“可是我中意阿绛,非她不娶。”

“……”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